***再說說那兩個被選中的廚子。第一個,陳寡婦,原是西市賣糕點的,乃廚房副管事――趙杏花的幺妹。公婆俱已不在,年前丈夫又死了,隻身帶著一個十歲的小子過活。趙杏花恐她年輕被地痞流氓欺了去,遂將二人接到自家照料。因著素綰差她尋這樣的人,前後計較一番,索性命她關了鋪子,坐等消息。***


    四五日後,如茹終於來傳話。甫送走人,她立馬興衝衝地奔回家。


    一進院子,便扯開嗓子喊道:“桂花,桂花!有信兒了,有信兒了!”


    陳寡婦聽到聲音,急忙打開房門道:“姐姐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趙杏花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入房,咕嚕嚕的灌下兩大碗水,方微喘著氣道:“素小姐那邊來信了!說要讓你們先出去磨練磨練手藝,等她要出門子的時候再接回來。”


    陳寡婦聞言不安地道:“為什麽要去外邊學手藝,就在這府裏不行嗎?我還想……還想求素小姐幫幫忙,讓生哥兒去言氏族學念書。”


    趙杏花瞪了她一眼道:“我說你怎麽就這麽死腦筋!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生哥兒壓根不是念書那塊料,而且他自個兒也沒興趣。你非逼著他去作甚?平白讓人撿笑話不成?”


    陳寡婦沉默了片時,道:“不念書,不念書他以後能有什麽出路?像他爹一樣賣糕點,然後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去?”


    ***趙杏花歎了口氣道:“要不當初我怎麽會千方百計地要嫁給小桃她爹呢!俗話說的好,‘宰相門前七品官’,縱然是這府裏的貓兒狗兒,連泰王妃都不會輕易打殺,更別說是泰王府裏區區一個卑妾的兄長了。唉,也怪福生他爹運氣不好,偏生是晚上出的事,不然我求了素小姐去同泰王妃說說,再沒不成。如今你也想開點吧,事兒都過去這麽久了,誰還能再去替你翻案不成?”***


    陳寡婦抹著淚道:“翻不翻案又有什麽用!橫豎人是再活不過來的。(.好看的小說)姐姐你不知道我多怕生哥兒會步了他爹的後塵。在那言氏族學裏,好歹等閑人是不敢欺辱的。眼見他一日日大了,總不能老把人圈在家裏吧,究竟也不是個事兒。”


    趙杏花道:“所以我才會將你舉薦給素小姐。你放心,依我這麽多年的觀察,跟著這個主子,保準錯不了!她日後的造化隻怕大著呢!”


    陳寡婦憂慮地道:“不過是位閨閣小姐,你們府又不能入宮,將來嫁的再好,隻怕也有限,哪裏就能管得了那麽多。”


    趙杏花“哼”了一聲道:“果真是市井待久了,連腦袋都木了!非得是進宮才算造化嗎?那樣深不見底,人吃人的地兒多早晚才熬得出頭?哪比得上那樣又體麵又舒心,自個兒又能做主的人家來的好。”


    陳寡婦敏感地道:“照姐姐的語氣,這素小姐竟已相準了人家不成?怎的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趙杏花瞟了她一眼道:“這些事你別問。我告訴你,在內宅大院裏當差,最不能有的便是好奇心。該你知道的,你自然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即便猜著了或者聽說了也要當做不知道。不然隨便尋個名目就能讓你永遠閉嘴。記住,出去以後,不管是在什麽地兒,多做少問總錯不了。”***


    陳寡婦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道:“姐姐,我害怕。要不你找別人吧。我就待在言府替你打打下手或者洗洗菜也行。”


    趙杏花“啐”了她一口道:“不成器的東西!多少人想著這差事還不得呢!怕?有什麽好怕的,還能吃了你不成?你渾身上下那點子破爛東西還值得旁人算計?一應飲食起居全部不用操心,到哪兒去尋這樣的沒事?要不是我舍下臉麵,你還當做夢呢!”


    陳寡婦囁嚅地道:“那……那生哥兒能不能不帶去?”


    趙杏花道:“不帶去?不帶去誰幫你看?我可沒那閑工夫拴著他!你就一同帶過去,便是在旁打打下手也是好的。你隻管去做你的麵食,學你的手藝,旁的都不要跟著瞎摻合就是。醜話說在前邊,你若犯了什麽事兒,我是不來管的,也甭指望我會救你!”


    陳寡婦喏喏地點頭,頓了須臾,又小意地道:“姐姐,還有件事兒……”


    趙杏花不耐地道:“有屁快放,別停一陣說一陣的,我還有事呢!”


    陳寡婦忙道:“妹妹是想問問,那賣身契能不能就簽我一個人?生哥兒就算了。姐姐你看……”


    ***趙杏花考慮了片刻道:“依我之見還是一同簽了的好。你想想,日後你是定要跟著素小姐去的,生哥兒難道還單獨放在外麵過活不成?況在府內,一來,親事不用愁。將來求著素小姐幫你指個丫鬟,不必外麵的那些幺蛾子強?不是我誇口說,那些小門小戶的小姐還未必及地上這些有臉麵的丫鬟們;二來,你在內院也好多個助力。那些個眼高手低的要知道你小子在外麵做什麽什麽差事,輕易不敢踩你。自然,這隻是我的意思,具體如何,你自己決定吧,省得日後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


    陳寡婦紅著臉道:“瞧姐姐說的,妹妹哪裏就這般不知好歹了。姐姐且容我好好想想,走之前定會給你句準話兒。”


    趙杏花“嗯”了聲,又交代了些旁的事,便抄了小路去了焦愣子家。


    入了院門,但見焦母正在院子裏舂著什麽,她遂熱情地大聲招呼道:“他嬸子,忙什麽呢!”


    焦母不防,猛抬頭見是她,忙放下石杵笑道:“他嬸子,今日怎麽得空過來逛逛?快往屋裏坐坐。”說著便上前將人迎到了堂屋。


    趙杏花左右望了望,因沒見著焦愣子,便疑惑地道:“他嬸子,他叔兒呢?”


    ***焦母往旁邊的廚房呶呶嘴道:“在那兒呢!方才不知怎麽又興起一樣主意,直催著我幫他舂米,自個兒也貓到那邊搗鼓去了。唉,這年年日日的,浪費了多少物什。我們倆的月銀倒有一半花在那上頭。折騰來折騰去的,再好吃新穎又如何?二楞子似得隻一味鑽研,再不管那人情世故,混到三十多了,要不是我左右奉承巴結,連個招募廚役都夠不上!夜夜愁得跟什麽似的,嘿,他倒像個沒事人。”***


    趙杏花笑道:“他叔這心真真是實誠。如今隻告訴你們一句,往後就再也不用愁了。”


    焦母略帶欣喜地問道:“可是那事有眉目了?”


    趙杏花樂嗬嗬地道:“何止是有眉目,卻也成了七分了!”


    焦母聞言“呀”了一聲,趕忙跑去廚房將埋頭苦幹的焦愣子連拉帶拽的叫了來。趙杏花好笑地看他不忿地嘟嘟囔囔,寒暄道:“他叔兒,近來可好?”


    焦愣子見到她,搓著手,不好意思地道:“他嬸子,來了啊。”


    焦母“呸”了一聲道:“廢話!不來你在同鬼說話呢!”焦愣子隻嗬嗬幹笑。


    ***趙杏花道:“他叔兒,我這次來不為別的,卻是上次同你說的事兒已有了信。不過小姐說了,你們還要好好曆練曆練一番,因此幫安排了個地兒讓你們再去精進精進,三日後便要出發,約莫兩三年再回來。所以我特特來討他叔兒的話,若使得,我就去回了小姐;若不使得,我就再尋旁人。”***


    焦愣子聽到居然專門讓他學廚藝,早已喜不自勝,忙不迭地點頭道:“中,中,中!這樣天大的好事再沒不中的!不用三日,我現下就可跟嬸子走了。”


    趙杏花、焦母聽罷哭笑不得,焦母笑“啐”了口道:“死鬼,趕著投胎呢還是怎的?便是你妥當了,小姐那還需安排安排,哪裏就這麽急了?這個家你就這般容不得?”


    焦愣子隻嘿嘿傻笑。


    ***趙杏花道:“那成。既然沒問題我即刻就去回小姐。三日後東邊角門上自有人來接你。飲食起居均不用擔心,小姐那都會布置妥當,每日隻管好生學著廚藝便是。不怕他叔嬸惱,醜話我就先說在前頭了。這次的事可是立了狀子的,咱家小姐的性子你們也耳聞過些,那最是個說一不二,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若好了,不用你求爺爺告奶奶,自然會賞你、提拔你;可若不好,那是誰求情都不頂用的。所以他叔兒到了地兒,好歹多用些心,我也好安心些。”***


    焦母道:“他嬸子,這點你盡管放心。我們家老焦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隻要能讓他可勁兒的在廚房搗鼓,便是天塌下來了他都不會理的。但凡懂些花花心思,也不至於是現在這番模樣了。你且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一麵說,一麵用手捅捅丈夫。


    焦愣子隻一疊聲地:“噯,噯,噯。”把二人笑得不行。


    又說了會子話,焦母忽期期艾艾地道:“他嬸子,我那閨女的事兒,小姐她怎麽說?”


    趙杏花一愣,拍了拍腦門道:“該死!我竟混忘了這茬!”忖量半時道,“甭擔心!依著素小姐的本事恐已得知了。既然沒有說什麽,想必是不妨事的。你們且放心就是。對了,這屋子你們得快些聯係個人脫手。”


    焦母一呆,道:“怎麽,連我也要去?”


    趙杏花“哎呦”一聲:“瞧我這腦子!可不得舉家都去麽。日後是要作陪房的,難不成你還獨留在言府不成?到時記得千萬別走漏了風聲,隨便編個理由搪塞那些人。反正你們家也就這幾口人了。”


    ***焦母點點頭,滿口答應下――離開這裏也好,兒子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也受夠了眾人的指指點點了。隻是巧心……罷了,本就沒在跟前養過,感情也不是多親密,她還是顧好其他幾個吧。等……等出去存些銀錢回來送些與她,也算全了情分。如此想著,遂漸漸放下了。待送走趙杏花後,立即興奮地忙前忙後收拾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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