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微微挑眉,不冷不熱的回擊道:“說起來涼薄,我可比不上陛下。”當初的種種劉徹做來一氣嗬成,以至於後來衛子夫李夫人和鉤弋夫人,哪一件事劉徹稱得上是忠厚呢。或者身為皇帝,涼薄和無情已經是必須的了。


    想到這裏阿嬌臉上嘲諷的神色也就漸漸消失了,她眉頭一皺看向劉徹帶著薄怒的臉,收回挑釁的語氣:“不過是閑著無事,想看看熱鬧罷了。”最近宮中閑著無聊,阿嬌不過是想探查下後宮的女人到底能為了虛無飄渺的恩寵,過眼即逝的榮華富貴做到什麽份上。劉徹本來被阿嬌的話挑起的怒火也就暫時按捺下來,阿嬌那樣做,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確實無可挑剔,即便是今天異位而處,劉徹或者對賈氏的懲罰更厲害。在他看來,帝王的威嚴不容侵犯,後宮即便是再得寵也不能依仗著寵愛肆無忌憚的對政務指手畫腳。


    “理會那些人做什麽,嬌嬌別再做那樣的事情了。試探下去你隻會對人性更失望。”劉徹忽然觸動前情,伸手撫上阿嬌的臉龐,因為上一世他已經親眼見識了。那個位子太孤獨身邊的都在算計他。其實江充和鉤弋夫人的謀算他自然心裏明白,對於鉤弋夫人劉徹沒什麽感情,他真正在意的是太子和衛家的反應。他的順水推舟不過是給了衛子夫劉據和鉤弋更大的表演空間罷了。誰知他們都不負眾望在劉徹跟前好好地演出一場父子反目,夫妻絕情的好戲。這才有後來的巫蠱之禍,直到劉徹冷靜下來,發現自己在盛怒之下成了別人的棋子。


    阿嬌猜出來劉徹的心思,她反手握住劉徹的手,緊緊地抓在手心裏,身為皇後,自然是養尊處優,阿嬌的手修長潔白,肌膚細膩。可是本來修剪的很精致的指甲卻被啃得破破爛爛的,阿嬌生氣的擰著眉頭:“無憂和莫愁自從春兒生病了就開始放肆起來了,她們就這樣服侍你的?”


    “不是她們不周到,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劉徹猛地把手抽回來,想要掩飾什麽。“諸侯王們都要來長安,你能應付麽?”諸侯王裏麵不安分的不少,在阿嬌和劉徹靈魂交換的一瞬間曆史就發生了變化,皇帝忙著征伐匈奴對著諸侯王們暫時放鬆了控製。倒是劉安似乎嗅到了什麽氣息,變得安靜起來。可是劉寄卻在蠢蠢欲動,劉徹腦子裏浮現出來劉寄愚笨的嘴臉,心裏一陣煩悶,發出厭惡的哼聲。一個小小的膠東國都治理的混亂不堪,還做著掌握天下的春秋大夢。(.好看的小說)


    阿嬌叫無憂拿來首飾盒,從裏麵拿出自己慣常用的小剪刀抓著劉徹給他修剪手指甲:“你又為什麽生氣,還像是小時候的樣子,生氣了就啃手指頭。”那個時候王太後還是王美人,帶著三個孩子在深宮裏麵小心翼翼的四處討好。劉徹年紀小,在文皇帝眾多的皇子裏麵不是最大的,他的母親也不最得寵的,宮中的人難免會忽視這個皇子,每每受了委屈或者被排擠出遊戲,劉徹也隻能躲在一邊生悶氣,看著別人歡聲笑語,他則是躲到牆角啃指甲。那個時候阿嬌就會跑出來美人救英雄,拉著劉徹攙和進去。整個未央宮誰不知道陳翁主才是真正得寵的孩子,她說要帶誰玩就帶誰玩。


    後來劉徹做了太子,在後來他做了皇帝,那個躲在牆角假山後麵落寞傷心的小男孩不見了,皇帝也不會委屈的再啃指甲了。劉徹被阿嬌拆穿了心事,迎裝出來無所謂的哼著:“太後越來越嘮叨了,我是不想見她了。”


    阿嬌聽著劉徹的話一挑眉,一定是王太後,那個把兒子推上皇位的女人又在挑剔“皇後娘娘”了,也是太皇太後離去,竇家的靠山就徹底沒了。


    “我想媽媽很傷心,人家都說老太太這輩子偏心小兒子,我看她是最偏心女兒了。我現在出麵不方便,你該勸勸她。”阿嬌擔心起來母親館陶大長公主劉嫖,她依仗著老太太橫行幾十年,女兒做皇後,在太皇太後薨逝之後,館陶大長公主就成了竇家最後的救命稻草。曆來一山不容二虎,王太後的勢力已經被壓製了多年,現在正是她反擊的機會。按著大長公主那個脾氣,阿嬌隻怕母親會傻乎乎的陷入別人的圈套。可恨自己現在頂著劉徹的身份,有些話不能直接和母親說。


    “你認為我的話她能聽麽?”自己的姑姑是什麽性子劉徹當然知道,真不知道驕橫跋扈的姑姑怎麽生養出來阿嬌這樣心思綿密的孩子。以前他以為阿嬌和姑姑一樣單純的近乎愚蠢,可是現在看來以前根本是阿嬌懶得在他麵前動心眼。阿嬌頂替自己的身份處置朝政,指揮對匈奴的戰爭,每一步都是計算精密,出手狠辣。那裏還有當初任性跋扈的影子。姑姑極好麵子,又生性不肯認輸,一旦太後那邊給她一點難堪,她就會立刻百倍的報複回來。上一世姑姑忍耐下來不過是因為阿嬌被廢棄在長門宮,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惹惱了皇帝外甥,自己女兒的日子隻能更難過。可是現在呢,大長公主有和太後一爭高下的籌碼。她的女兒還是皇後,而且阿嬌生了皇帝目前唯一的兒子。


    “母親總是疼愛女兒的,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會聽的。”修整好最後一個指甲,阿嬌拉著劉徹的手欣賞一會,隨意地把手上的指甲銼仍在盒子裏麵,錯金的精鋼銼子發出清脆的聲響。阿嬌眼睛亮閃閃的看向劉徹,幽黑不見底的瞳孔裏跳躍著一簇火焰:“我也不能袖手旁觀的看著你被自己的親娘欺負,我來祝你一臂之力。隻是你要怎麽謝我呢?”


    劉徹沒明白阿嬌的意思,他愣一下鬱悶的說:“你別和太後說了,越說生她就越認為是你迷惑了她的兒子。太後怕是已經忘記了朕早就長大成人了,不是個任由別人擺布的孩子了。”


    “我不會說,隻會做!其實太後是個聰明人,她要是看見帝後恩愛,心心相印就會識趣的嘴閉了。”阿嬌捏著劉徹的下巴,俯身吻上去。聰明如王太後,若不是她當初察覺出來劉徹對阿嬌隻是利用,也不會最後選擇站在衛子夫的一邊去。做母親的隻要一眼就能看出來兒女的心思。審時度勢的王太後怎麽會和兒子真正疼愛的女子發生齲齬呢?


    皇帝連著幾天都在昭陽殿,甚至還抱著剛剛學會走路的皇長子殿下去宣室殿見大臣。盡管冊立太子的旨意還沒下來,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太子的位子是屬於皇後所生的皇長子劉玄的。陛下抱著剛學會走路的皇長子在群臣麵前出現就是一個明白不過的信號了,長安更有些隱隱的傳言,說陛下現在把皇長子帶出來展示是為了避免當初文皇帝冊立太子時候的窘境。因為當初文皇帝差點要被竇太後逼著立自己的弟弟做太子,現在陛下帶著皇長子出現在群臣麵前就是為了宣誓太子的位子非皇長子莫屬,那些諸侯王就別想入非非的做夢了。


    栗氏看著陰沉沉的天色依舊沒有回去的意思,她身後的小宮女也不敢催促隻能跟著她沿著嚐嚐的宮道走著。主仆兩個沉默的走了半天,剛來小宮女佳蘿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開口:“娘娘,眼看著要到申時了,還是回去吧,若是宣室殿那邊有公公來傳旨意沒人怎麽辦?”


    陛下的心都在昭陽殿呢,栗氏話一出口她覺得失言了,狠狠地掃視一眼佳蘿,她嚇得立刻低下頭不敢再說話了。栗氏站在原地定了下心神,臉上帶著與世無爭的恬淡笑容,對著噤若寒蟬的佳蘿說:“走吧,在宮裏該說的話要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能多說知道麽?”


    佳蘿身上哆嗦一下,忙著低頭稱是:“是,多謝娘娘的教誨,奴婢記住了。”栗氏看著佳蘿露出來的一段潔白細膩的脖頸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合歡殿裏麵賈氏正頹廢的坐鏡子前,真個寢殿裏麵靜悄悄的,一陣風吹起簾子,殿內的溫度和外麵差不多了。“妹妹好些了嗎,好冷,你怎麽還穿的這麽單薄坐在這裏吹風!”栗氏踏進靜悄悄的殿內頓時驚呼起來,聽見了聲音兩個宮女跌跌撞撞的出來,跪在地上給:“娘娘請安。”


    栗氏也不看兩個宮女,她幾步上前從身上脫下來厚厚的錦緞披風披在賈氏身上:“你一向嬌弱,怎麽還穿的這麽少。”說著栗氏轉向兩個宮女:“你們是想去掖庭了嗎?這麽冷的天氣還不拿炭火來!”


    兩個宮女支支吾吾的說:“已經沒有炭火了,奴婢們去要過。誰知他們說我們娘娘是犯了錯的人,要俸祿減半,現在天氣寒冷,哪點炭火那裏夠用呢?”栗氏頓時板起臉,訓斥起來兩個宮女:“你們一直鬧到少府跟前,憑什麽他們上下牙齒一碰就減半了合歡殿的俸祿,陛下和皇後娘娘還沒發話呢,他們自己先糟踐上來。你們娘娘再不濟也是正式冊封的爵比公乘的少使,他們也敢輕慢。”


    算了,我現在沒心思爭那個。心都涼了就是殿裏炭火燒的再旺盛有什麽用處。其實也不是少府那邊苛刻東西,全是那些來閹人,苛刻我的東西罷了。宮內的一應供給全是少府管著,可是外官不能隨便進宮,嬪妃們的俸祿都是內侍們去少府令那裏領來的,對著得寵的嬪妃自然是沒人敢克扣的,可是賈氏這樣閉門思過的,東西經他們的手上就克扣異常。


    栗氏怒其不爭的挨著賈氏坐下來,她對佳蘿吩咐道:“你回去把咱們的炭火分一些送來這裏,還有昨天皇後娘娘賞賜下來的衣料和絲綿全拿來吧。”佳蘿帶著兩個宮女出去了。賈氏看著窗外淺灰色的天空:“已經不早了,姐姐怎麽還在我這裏。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在這裏好不好的有什麽關係,我死了和活著有什麽區別?”說著賈氏眼裏進浮起一層亮閃閃水光。


    “你不知道這些日子陛下一直都在昭陽殿,皇後娘娘出身高貴,又和陛下是從小長大的情分,若是論起來得寵誰能比得上皇後娘娘呢。隻是你這樣下去真叫人看著難受,後宮裏麵還不是那麽回事。得寵的自然是錦上添花,人人都趕著奉承,失寵的人也不過是在冷宮裏麵了此殘生罷了。你眼前雖然有點妨礙,可是隻是個小水溝,隻要越過去以的日子就能平順了。你的性子太倔強了,隻要好好地在陛下跟前認錯,再得寵愛也是易如反掌。你在深宮自苦叫家裏的父母怎麽能安心呢?”栗氏緩緩地全賈氏振作起來。


    賈氏毫無焦點的眼睛有了點光亮,可是那點光亮轉瞬即逝:“陛下對皇後娘娘自然是夫妻情深,我夾在中間算是什麽?那樣搖尾乞憐得來的恩寵不要也罷了,我的心算是錯付了。”


    “你真是個執拗的性子,我平常看你還以為你是個柔順的人。今天聽你的話,竟然叫我敬佩起來。你對陛下付出真心,陛下也該知道才是啊,你說陛下和皇後娘娘夫妻情深,既然夫妻情深何來的三千佳麗呢,人生在世總有些無奈。陛下不識你的真心,未必將來陛下還不識你的真心,你既然能甘心忍受在這裏被人欺淩,何不奮力一搏叫陛下知道你的心?”栗氏臉上始終帶著溫暖的笑容,隻是她的溫暖隻在表麵上,眼底不見分毫。


    賈氏轉狗過頭直直的盯著栗氏,唇邊泛起個冷笑:“你拉攏我,你想要把誰退下來,是韓氏還是衛子夫?或者你在覬覦皇後的位子。”


    “妹妹竟然是這麽看我的,既然你如此想我無話可說就此告辭了。”栗氏並沒有因為賈氏誅心的話勃然變色,她依舊是保持著一貫的沉靜溫和站起來,毫不猶豫的向著殿門走去。


    賈氏坐在原地,直直的盯著栗氏的背影,就在栗氏抬起腳要跨出寢殿的那一刻,她忽然大聲的說:“栗姐姐,請你幫幫我!”


    栗氏的嘴角泛起個笑意,她轉過身用,眼光落在賈氏身如同春天的陽光般和煦溫暖:“我隻不想看一起進宮的姐妹做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罷了。賈妹妹憑著你的才貌聰慧,沒準以後我還要靠你提攜呢。”賈氏嫵媚一笑,她站起來忽然嚴肅地對著栗氏斂衽一拜:“苟富貴勿相忘。”


    作者有話要說:婆媳不和全是丈夫沒用。劉娘娘你很幸運啊,嬌皇帝不會拋棄你的,頂多欺負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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