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之爭(七)


    君宛煙先是一愣,而後向聲音傳來處看去,還未來得及看清說話之人形貌,便在及身的那一股絕倫威壓之下忍不住屈膝。


    “宛煙,這是……”


    任同見狀,正要將她向祖師引見,可話才出口,便被打斷:“紫霄秘府,是你?”


    君宛煙甫一聽聞這道語聲,本就覺得十分熟悉,經他如此一問,不由脫口而出:“前輩?”


    這道聲線實在太過華美特別,加上他所說之語,豈不就是她在紫霄秘府中遇上的本要給她傳承,而後卻不知為何轉而贈予她銀環赤龍令的前輩!


    那人聲音中依舊平無波瀾,道:“七星渡生尺,可還在你手中。”


    “是,前輩。”君宛煙額上見汗,未曾留意到任同頻頻向她示意的眼色,在腰間儲物囊中好一陣翻找,才將一柄烏木尺捧在手中:“前輩,可是此物?”


    她話音未落,手中便是一空,隻見那烏木尺瞬時間便自她手心消失,出現在那人掌中。


    纖長玉白的指尖輕輕劃過烏木尺因多時使用而變得光潤的表麵,越發襯得玄者更玄,白者更白。


    若非容色盡掩在那若有若無的霧氣中,他們則會發現,此時他的容色間,亦是蒼雪一般的白。


    “果真是……”再開口時,語氣中竟極是難得地帶著些許茫然,聲音漸次地低下,最後幾不可聞。


    他顯然沒有將渡生尺歸還的意思,不過君宛煙自是不敢與他相爭,垂手立在一旁,神色間一片肅然,連念頭都不敢妄動。


    倒是靜靜立在一旁的蘇長寧,唇角勾起一道並不明顯的弧度,恍若嘲諷。


    一時之間,閣內一片寂靜,無人開口,吐息之聲亦是清晰可聞。


    終於,任同忍耐不住,向君宛煙說道:“宛煙,這位是我們紫霄派的開派祖師,玄華天君。[]”


    君宛煙臉上頓時色變,納頭就拜:“弟子樊桐真傳君宛煙,見過祖師!”


    可回應她的,仍是靜默。


    玄華看起來倒是好得不能再好,也不知那魔脈之中留書,又是哪一樁。


    蘇長寧頗覺無趣,轉開視線去,卻見那邊司元嘉與那修煉琉璃體的魔修相持不下,竟是到了兩兩比拚真元之力的時候。


    再下去,便難收場了,難保不會兩敗俱傷。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素離亦是發覺不對,當即傳音鴻逢。


    片刻之後,一名執事弟子進入對麵的玄色高閣後又步出,將一塊玉牌高舉。隻見一道威勢無比的靈力自玉牌中射出,打入擂台禁製之中後,司元嘉與那魔修同時撤手,卻都是脫力倒地。


    金榜之上,二人的名字上的光芒皆是維持了先前的亮度,無增無減。


    這便是平局之意。


    這麽一來,倒是令紫霄高閣中氣氛不再那麽沉凝了。除卻依舊跪倒在地的君宛煙,和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任同,其餘眾人又都將目光投入了擂台鬥法之上,間或閑談數句,氣氛很是融洽。


    君宛煙此時真是尷尬極了,既不好就此起身,但是她如今也是金丹真人之尊,總在那裏跪著,自然也不好看。


    而其餘之人,仿佛都將她給遺忘了一般。


    隻見玉容與素離不知低聲說了什麽,惹得素離忍俊不禁,目光頻頻落在蘇長寧身上,過了一會才向她問道:“長寧,如今我們回到門派日子也已不短,你也已結丹成功――你可有什麽事要告訴


    為師?”


    他話裏的轉折頗是微妙,蘇長寧一頭霧水,不知到底何指,反問道:“師尊想聽何事?”


    素離掩唇輕咳一聲,方才笑道:“司元嘉這年輕人,的確不錯。就是修為一時被你拉下了,為師看他修煉也是十分刻苦,未來十年內,金丹定是可期。”


    “?”並不知他突然說起司元嘉是何用意,蘇長寧依舊投去不解的眼神。


    “前次司元嘉求你與她雙修,卻因為師與你師兄的原因延宕了,如今,你若是……”素離隻道她有些羞澀,便自顧續道。


    “師尊。”蘇長寧簡直哭笑不得,從前司元嘉的確有請她雙修一語,不過那都是在君凝雪麵前做戲罷了,哪知不知如何被傳揚了出去。如今話到素離口中,倒像是她與司元嘉早已私定終身,不過命途多舛,甫才確定兩情相悅便有宇文成周走火入魔、素離失蹤於九陰海中二事橫亙其間,近百年後方得一見……足夠俗世中人敷衍一套話本了。


    “我與司師兄之間,並無他情。”


    “嗯?為師觀他與那魔修鬥法,章法頗具,看來是得了鴻逢師兄真傳。他畢竟年紀尚輕,靈根又不算上佳,能有如此修為,算是十分難得了。你當真不再多作考慮一番?”素離亦非真有心替自家這個小弟子保媒,更多不過是想看她變臉罷了。


    可蘇長寧的變臉,自然也不是那麽好看的。此時她在心中已醒過味來,挑眉看了素離一眼,正色道:“在弟子心中,旁人如何能與師尊相比。”


    她的神色實在太過肅然,偏說的話又十分輕佻,看在玉容眼中,不由輕笑出聲:“素離,長寧年紀尚輕,靈根又好,修為進境又快,算是十分難得了,你當真不考慮一番?”


    字字都是先前素離說給蘇長寧聽的,令他一時之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閣下笑語之聲並未刻意遮掩,況且以玄華臻化境的修為,自然句句入耳,聽得再真切不過。


    不知為何,原本在渡生尺上輕撫的指卻驀地收緊,若非心念之中總存三分自製,隻怕這件難得法寶早已化作飛灰。


    難道真是多年獨處於天璣宮中之故,就連人與人之間如斯的對談也會令他本以為早便再無波瀾的心鏡動搖?


    玄華垂眸片刻,方才壓製下湧上心間的那一陣不悅,開口道:“君宛煙,此尺……你由何處所得。”


    說來也是奇怪,以他如今修為,除卻與自身有所關聯或是事關天道大運之事尚還有些難以預知外,其餘都該了若指掌,可每每一旦推衍至與君宛煙有關之事,所得卻盡是一片迷霧,故而才有此時一問。


    君宛煙如蒙大赦,忙答道:“回師祖,這柄渡生尺是弟子由由一名跨越界域的化神前輩處所得。”


    “跨越界域?”語聲之中仍是平穩,可吐字間卻仿佛帶上了半分急切,“那人如今何在。”


    “回師祖,那位前輩在跨越界域時遇上混沌亂流,身受重傷,等弟子遇見他時,已是回天乏術……”


    “嗬。”不置可否地一笑,輕撫了數下手中的烏尺,玄華頓了頓方才說道,“你起身罷。”


    君宛煙連忙站直身體,抹去額上由於先前及身威壓而忍不住汩出的細汗。


    化神境界,原來是如此威能!


    她結成金丹之後,隻覺體內充溢填山蹈海之力,宇宙廣大,無處不可去得,以為自己已掌握了天地之力,日後不必再如從前那般為人所欺。可是今次與玄華的見麵令她明白,即便是金丹真人,在化神天君麵前也是如同螻蟻,更何況化神之上,猶有那些與天道相合為一的修士!


    對,就算蘇長寧今日亦得進階金丹又如何,她日等她化神合道之時,自會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動一動手指,便能叫她萬劫不複!


    君宛煙雖心中刹那間無數念頭轉過,麵上看起來仍是一派端肅,絲毫看不出什麽。


    此時,紫霄派與荒神閣第一場鬥法已見分曉。


    金丹修士之中,君宛煙一枝獨秀,一連擊敗荒神閣三位真人,此時名姓亦高懸於金榜之上,光輝粲然。


    築基修士之中,司元嘉與荒神閣修者戰為平手,辛華苑輸了一場,烏彤贏了一場,算是兩派打成平手。


    所以總體說來,是君宛煙替紫霄派大大地長了麵子。


    任同自然與有榮焉。如今紫霄五峰各自有主,君宛煙一時之間也不會分峰離開,她在樊桐一日,所掙下的無論如何都也是要算在樊桐之中的,他豈有不悅之理。


    “長寧,我看你歇得也夠了,該去活動活動手腳了。”玉容真人瞥了他們師徒一眼,當即便道。


    紫霄荒神的道魔之爭,是以修為同在一個大階層的弟子互相兩兩鬥法的形式進行的。


    以三場為一段,統共比試九段。而兩方出戰之人,則臨場再作決定。


    今次蘇長寧因烏彤之事耽擱了,君宛煙自請相替,一路勢如破竹,令餘下那位常恒真人也不好開口。


    第二段鬥法在即,玉容先行開口,便是堵住君宛煙再出風頭的意思。


    蘇長寧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便翩然向閣外行去,衣袂翻飛間,片刻便落在穀內正中的鬥法擂台之上。


    “紫霄傾宮蘇長寧,請教高招。”


    與此同時,玄色高閣之中,始終環繞其周的陰煞之氣,竟是一陣波動!


    “蘇、長、寧?”


    玄衣人影驀然起身,視野之內,唯有獨立於鬥法台上,唇角含笑,紫白衣袍迎風而舞的女子身形如斯鮮明。


    “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要相信窩的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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