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滲入樸薇安的心髒後,她的身體周身透出紫色的光芒,她發出輕輕的一聲**,慢慢睜開雙眸。


    修夏抱著樸薇安,他感覺到樸薇安用指尖輕輕沾著他帶淚的臉龐,樸薇安嘶啞道:“修夏,不要哭……跟我一起走。”


    修夏的熱淚卻淌在她的臉上,他那深沉悲痛的神色,使得樸薇安伸手把他抱住,他的身軀是溫暖的,有著熟悉的味道。樸薇安的整顆心,整張臉都不自禁湧起了對修夏的愛意,她把臉深深埋在修夏的懷裏,而修夏的身子卻突然一震。


    連樸薇安都感覺到了,大地有著奇異的震動,風聲蕭蕭,跌宕離奇。修夏心裏明白,他今夜突然離開來救樸薇安,驚動了夜郎人,現下大批兵士搜索,四麵八方而來。


    修夏急忙把樸薇安拉起來:“快,我們離開這裏!”


    樸薇安反手抓住修夏的袖子,喊道:“你也走,跟我回上海!”


    修夏突然把樸薇安擁住,灼熱的雙唇貼在她冰涼的耳邊,急迫哀傷,切切地說:“你使我喜悅,使我快樂,你給我機會讓我知道什麽是愛情。可我不能走,我生生世世都要輪回在這大雪山裏的夜郎國,永遠守護我的子民”。


    樸薇安這一生所遇的男人,對她無一不是貪求戀棧,愛慕她的美貌。唯獨這個大雪山的王,一心隻求舍下她,這使得樸薇安倍感徨惑,傷心,因此更加執著。


    她雙手抱住修夏的腰,噙著淚咆哮:“丟了夜郎國,把佛珠還給他們,你跟我走…”


    驟然間,雷鳴一般的馬蹄聲震斷了樸薇安的話,修夏驚道:“他們怎麽這麽快?”


    修夏這才回身,便有百匹駿馬轟轟烈烈地馳來,飛沙走石幾乎掩沒了孔雀灘。飛塵中,修夏看到了天瞳及宮中數名長老。


    天瞳看到樸薇安竟然沒死,而且周身散發著紫色的佛光,大叫道:“王!你在做什麽!你竟然把佛珠給了她!”


    修夏淡淡地說:“是的。”


    天瞳跳下馬來,一個箭步衝到修夏麵前,大聲喊道:“王!她已經死了,你和她的因緣已了,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可是你現在竟然把佛珠給了她,一個死人!?就為了救她?你還怎麽輪回!”


    修夏轉過身,直視著天瞳的眼睛,淡淡地說:“你是大祭師,掌管著保護王族的雞冠蛇。樸薇安之前是怎麽死的,你比誰都清楚吧!”


    天瞳怔了怔,倔強地說道:“我沒有錯!我是夜郎國大祭師。我和你一樣擔負著保護王國和子民的責任!而你,王,是我第一個要守護的人!夜郎國要延續下去,你必須輪回。而她,必須死!”


    修夏搖搖頭,說道:“我沒有了佛珠,我不再是你們的王了,讓我們走吧!”


    天瞳不可置信地看著修夏,眼裏充滿了失望,落寞還有更多複雜的感情。決然地攔在修夏麵前,絕不肯放他們走。


    她咬著銀牙,說道:“我絕不會讓你離開!請王跟屬下回國!”眾人一擁而上恭請修夏上馬。


    樸薇安眼見眾人不肯放他們離開,就要將修夏拱上寶馬,帶回夜郎國。


    終於她按耐不住,從修夏的懷裏跳出來,指著修夏對眾人冷笑道“你們當他是王,是菩薩,是活佛,那就大錯特錯了!他不過是凡人,和一般的男子沒有兩樣,你們抬舉他做王,可是他卻愛慕著我…”


    話說到一半,樸薇安的臉驀然漲紅臉,她和修夏之間彼此的愛慕是能說的,能揭露,能公布的嗎?不,不,她不能夠,也不願意!


    但是是絕望逼她選擇最絕的路,她的心裂成兩半,一半是痛苦,一般是羞赧。唯有讓修夏不再是王,他們才能安然離開西藏。


    樸薇安把牙根一咬,繼續說下去:“他不僅把他的心給了我,連他的佛珠,你們流傳千年,生生世世守護夜郎國的佛珠,他也給了我!這樣的人已經沒有資格繼續守護夜郎國了,不如趁早把他的王位廢了,驅逐出境。你們回去再另立新君,免得貽笑大方!”


    樸薇安這是鋌而走險,硬下心來毀害修夏。修夏一旦被廢,被驅逐出夜郎國,前途茫茫,必然會死心塌地跟她走。她毀了他也是為了占有他!


    修夏人在馬邊,馬身迸出來的腥熱,一陣陣熏進他的鼻腔,他感到昏眩搖蕩,立不住腳。他怎麽會不明白樸薇安的用心?但是樸薇安自己卻不知道這將給她招來殺身之禍!


    “你這妖孽!”天瞳跳出來怒吼:“狼群圍攻你,你就該死!天降暴雪你就該死!被人掐住脖子時你就該死!被雞冠蛇咬你就該死!數次都被你逃過死劫,竟然還敢在這裏得寸進尺,胡言亂語,誣蔑我王!這是死罪,來人,將這個女人給我亂刀砍死!”


    頃刻有幾名武士提刀奔馬,把樸薇安包圍,白森森的鋒刃電光一樣地砍下來,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倒地時,滾在遍野的石礫上,害怕得都不覺得疼痛。


    她感覺到一刀刀撞擊在身上,然而遲鈍且隔閡,仿佛那亂刀砍的不是她的身子,與她並不相幹。可是她心裏很清楚,那是瀕死前的麻痹,感覺不到自己血肉模糊。


    她等著自己斷魂,咽下最後一口氣而死…但是為什麽她的心跳得這樣響,氣喘得這樣厲害?為什麽除了她的心跳氣喘外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的心跳氣喘?


    樸薇安顫索索地睜眼,發現修夏在她身上,伸開雙臂整個人牢牢護住她。幾名武士在周圍昏頭轉向,控製不住馬,刀劍如霜掉了一地。


    修夏飛身過來搶救樸薇安的時候,硬生生為她受了那十二刀的劈斬,整件長袍被劃得稀爛。他明秀的臉褪盡了血色,好像一塊白瓷,他低頭凝視樸薇安,眸色裏依舊飽含一個男人的溫柔與不悔。


    “你…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樸薇安抖抖索索說不出一句利索的話,伸手摸著修夏的臉。


    修夏貼近她的耳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因為…愛你!”


    天瞳跌跌撞撞,顫巍巍走上前來,瘡痛地問道:“王為什麽舍生忘死到這個地步?竟然不顧國家百姓,這夜郎國的蒼生顧全自己?”


    修夏麵對天瞳說道:“在劫蒙塵,諸事天定”。


    修夏說完這句話,便合上眼睛,他紫紅色的長袍突然裂開,露出沒有一絲多餘肌肉的上半身。隻見他的身上突然出現一道道的血痕,那十幾道刀傷一條條加深,一寸寸深入肌理,好像是他的肉身直接受到刀砍過去。


    鮮血像泉水一樣,從他的傷口,從那些傷痕激濺出來,紫紅色的長袍轉眼便被血染透,宛如泛黑的紫蓮花。而他在蓮心中自我舍棄生命,毅然而死。


    “不!”天瞳尖叫,駭然衝向修夏,血花濺到身上,一股無形的力流把她狠狠推回去。


    孔雀灘霎時刮起狂風,像天地作悲憤的叫喚,漫天裏愁雲慘霧,電雷疾走,滿地的夜郎國族人驚得魂飛魄散,都朝修夏身首跪拜下來,捶胸頓足,悲鳴哀號之聲,衝到了九霄雲外。


    天瞳跪著一路爬過來,慘白的俏臉,像一片灰敗的雲。她匍匐著去碰修夏的身軀,像觸及一塊千年的寒冰。


    她狂顫抬起染血的手,指向樸薇安,把畢生的修為都凝聚在這個悲恨的姿勢上。


    “你引王入歧途,害得他因你折損自身”她從齒縫迸出話來,酸嘶得不成聲調:“天地有靈,天地鬼神都要懲罰你!懲罰你墮入無窮無盡的絕地,不得超脫!懲罰你今生今生再不能以狐媚身蠱害眾人!”


    即使有佛珠保護,也不能抵禦這樣一聲聲的毒誓和惡咒,樸薇安遍體像有千針萬刺般紮入血肉,鑽入肺腑,使她痛苦地在石灘上翻滾。天瞳的悲號轟著她的腦門,她的神智開始化黑,天旋地轉,墮入無窮無盡黑暗的絕地…


    天瞳疾聲下令:“快!把王扶上馬,馬上回去!”


    一名武士指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樸薇安,詢問天瞳:“大祭師,這位姑娘如何處理?”


    遍野的石礫像染了血般,盡成了赤紅,一片怵目驚心。樸薇安躺在那兒,茫茫野風掃過她狂亂的頭發。她臉上滿是塵沙,渾身有殘殤的鮮紅血跡,她並沒有受傷,然而隻剩下遊絲一線的氣息。


    天瞳眼神閃爍不定,眼中殺機一閃而逝。把她丟在這裏,任她自身自滅當然是最好不過。可是轉眼一想,王現在不知生死,佛珠還在樸薇安身上。終於歎了口氣說:“你把她也扶上馬,帶著她走!”


    一群人快馬加鞭往夜郎國趕回去,現在隻希望法王能夠救修夏一命了!


    回到夜郎國,天瞳也不等通報,命人抬著修夏和樸薇安衝到法王黑色的大殿中,法王依舊端坐在那獅子寶座上。


    見到法王後,天瞳猛地往地上一跪,哭著說道:“天瞳做錯了,求法王救救王,天瞳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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