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裏,李德貴一下子睜開了眼,一時間不明白自己到了什麽地方,待看清楚長了青苔的方磚牆麵,手邊撫上了地麵鋪的稻草,才恐慌了起來,大聲地道:“來人啊,來人啊,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是內務府總管,你們敢!”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李子從門內走進,來到他的麵前,道:“李公公,您在這兒,住得可舒適?”


    李德貴大喜:“小李子,這是哪兒?是誰如此大逆不道?快放我出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朝小李子伸出了手,要他象往常一樣,彎了腰,讓他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可小李子卻一動不動,依舊把腰挺得筆直,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眼底露出嘲諷之色來。


    李德貴這才感覺有些不對,怒道:“小李子,你幹什麽?快扶我出去!”


    小李子笑了:“李公公,你還能出去麽?”


    他連幹爹都不叫了,以往可是幹爹前,幹爹後叫個不停的。


    李德貴心底感覺到了不安,抬頭望他:“你什麽意思?”


    小李子道:“李公公,你怎麽都忘了,你因分贓不均,和魏長福以及翠蝶起了衝突,一失手,掐死了翠蝶,你的同夥魏長福更不得了,竟想一把火燒光布匹庫,以毀滅證據,被人當場捉了現形,犯了如此大罪,你以為你還能出去麽?”


    李德貴死死盯著他,看清了他眼底平日裏沒有的恨意,忽抬起手來,指著他:“是你,是你,是不是你?那一日,我吃了那顆藥丸,就感覺不對勁了……你這兔崽子,我要殺了你!”


    小李子笑了,神色中露出些殘忍來:“李公公,你胡說什麽?自己犯了大罪,要把別人也拖了下水麽?你們可是當場被索大人捉拿住的,要知道,索大人可是天子近臣,你把皇上的後宮,當成了自己家的,皇庫裏的東西,想拿便拿,那虧空麽,無法填補,就放火一燒,卻不知,人在做,天在看!”


    李德貴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小李子,我對你不薄,為何你要這麽待我?”


    小李子眼神倏地變得陰冷:“你待我不薄?我倒看不出來,那厚又在哪裏?”


    李德貴被他眼神一掃,往後縮了一縮,低聲道:“小李子,你在幸者庫為奴,若不是我提拔了你……”


    小李子一聲冷笑:“你提拔了我?若我沒有一手好的製藥功夫,能替你製些你沒辦法讓人製的藥,你能提拔我?李德貴,除了你自己,你會親厚誰?”


    李德貴猛地抬頭,眼神狠利:“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這麽陷害你幹爹,小心遭報應!”


    小李子笑了,慢條思理地整理著袖口,把織著卷葉紋花邊的袖口整理好了,才慢騰騰地開口:“報應麽,老天爺要報應在我身上,這我早就知道了,我不在乎,隻要能把你拖下地獄,報應算得了什麽?”


    李德貴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的,竟是內務府慎刑司總管服飾,不由連連冷笑:“小李子,不過是慎刑司總管的四品官兒,就讓你將我出賣了嗎?我原本就要提拔你的,還想著咱們爺兒倆一同掌管著內務府,福禍與共,原來我錯了麽?”


    他一邊說著,臉上便露出些黯然來,眼角皺紋橫生,讓人看了隻覺可憐。(.無彈窗廣告)


    小李子輕聲笑了:“李德貴,你就別在那兒唱作俱佳了,你演的戲太多,而我,在你身邊呆的時間太久,你的把戲我了然於心,咱們就別來那一套了。”


    李德貴臉上哀淒一收,臉色重變得冰冷:“好,小李子,你倒是說說,你到底為了什麽!”


    “我來告訴你,他是為了什麽?”


    小李子尚未回答,一個輕脆的女聲在門口響起,隻見微弱的燈光下麵,佳人亭亭而立,她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隻見她穿著一件月白色長裙,披著五彩夾金線鬥蓬,小小的一張俏臉在狐狸毛的領子襯托之下,眉目濃麗,眼波流轉之間,連這昏暗的鬥室都為之一亮。


    “衛玨?是你?”李德貴聲音淒如利鬼,“你和他勾結……?”


    李德貴前後一想,身上忽地起了層冷汗,他不是一個好人,為了坐上內務府總管的位置,使的肮髒手段極多,所以,他防著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到他身邊的人打著什麽心思,但今日,他才知道,他全錯了,他知道衛玨貪婪,知道小李子一心隻想往上爬,但他們兩人對他有用,他便收了他們在身邊,以為自己可以操縱他們,可他今日才明白,他們讓他看到的,隻是他們想讓他看的。


    他竟是一點都弄不明白他們想要幹什麽!


    “秋兒,你還記得麽?”衛玨緩緩地道,“你怕是已經不記得了吧?幸者庫那麽多的罪奴,無聲無息地葬在禦葬園的那麽多?”


    李德貴被她一提醒,終於有幾分省悟,想起那位我見憂憐,楚楚動人的女子來,她長得雖不錯,隻可惜,命太短,送過去沒幾天就死了,聽到這消息時,他還感慨了好幾天,心底暗怪壽安宮總管王順,怎麽這麽快就把人弄死了?他又得替他找人了。


    “宮裏麵有上萬的宮婢,罪奴便有幾千人,受不了宮裏的規矩自己尋死的,每年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怎麽能怪在我的頭上?”李德貴道。


    小李子聽了這話,怒火騰地一下子上升,邁步上前,一巴掌便打在了他的麵頰:“你的命很金貴,她們便是罪奴?那讓我看看,你的命到底金貴在哪裏?”


    他左右開弓,一巴掌一巴掌地擊在李德貴的臉上,不一會兒,他的臉便青腫得如一個發開的饅頭,李德貴也是一個橫xing子,被他打得滿嘴是血,卻吭都不吭一聲,隻拿眼角掃著他,冷冷地笑。


    “夠了……”衛玨道,“你現在打他,仔細手痛,他活不了多長的時間了,何必你動手?這種惡人,自有惡人來磨!”


    小李子這才收了手,一把將李德貴推倒在地,道:“不錯,自有人收拾他!”


    李德貴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角沁出血來,臉上全是指印,卻嘿嘿地笑:“我活不了多長時間,你們又能好到哪裏去?我是惡人,你們又是什麽?為了一個秋兒,你們枉害無辜性命,害死了翠蝶,她有何罪?你們小心下阿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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