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荷道:“小主,你且放心,有的時侯隻需要一個背影,便能使人浮想連翩了。(.無彈窗廣告)”


    瓜爾佳淩月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一點,臉上的笑意如春雪消融,“就你聰明。“


    錦荷笑了,柔順而恭和,彎腰施禮:“奴婢在這裏預祝小主生想事成,由小主變成主子,也讓奴婢能跟著沾光。”


    瓜爾佳淩月臉上玉色瑩瑩,耳間一對金鑲珠翠耳墜搖擺著滑過耳垂,更添幾分絕色:“呈你吉言。”


    兩人相視而笑。


    ……


    陽光從樹葉間透了下來,疏疏落落地照在步輦上閉著眼養神的孝莊臉上,黃蓋的垂穗隨著轎子的移動晃動,一行人的腳步聲在小道上沙沙地響,除此之外,便隻有偶爾的風聲拂過,四周圍紅牆碧瓦,濃蔭翠曉,卻一絲兒聲音也聽不到。


    蘇茉兒在前邊引路,到了前麵小路開叉之處,忽見有人影一閃,急往另一邊而去,皺眉道:“什麽人,見了太皇太後駕到,也不知避開?”


    看樣子是個宮婢模樣打扮的女子,聽了她的話,卻不但未停,反倒走得更急了。


    蘇茉兒道:“去看看。”


    有宮婢領命,道了聲‘是’,往岔道追了過去。


    步輦停了下來,太皇太後沒有睜開眼,隻道:“什麽事?”


    蘇茉兒回轉身來,向太皇太後行禮含笑道:“或許是個宮婢走岔了道,一時嚇著了。”


    太皇太後微睜了眼,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這走岔了道之事可大可小,你可得使人瞧仔細了。”


    蘇茉兒忙低聲道:“是,太皇太皇。”


    說話的功夫,那前去查看的宮婢已然回轉,稟道:“奴婢跟著她到前邊的竹林,便不見了蹤影,可奴婢聽得竹林子裏有人談笑,因急著回稟,便沒有跟下去。”


    太皇太後張眼一瞧,見那宮婢神色緊張,坐直了身子,“什麽人談笑?”


    那宮婢神色尷尬,吞吞吐吐:“奴婢聽得不清,隻聽見有男有女,從樹葉間隙看去,那男子穿著件灑金麒麟袍子,女子裝飾,卻不象宮裏的宮婢……”


    繡有麒麟的袍子,並不是宮裏太監衣著,卻是有品級的朝臣,能進得了後宮的臣子,總共也就那麽幾位,蘇茉兒聽了這話,嚇了一跳,心底忐忑起來。


    太皇太後死死地盯了那宮婢一眼,道:“起轎,往那竹林子裏走走,咱們也去散散心。”


    蘇茉兒忙笑道:“咱們這不正趕著去賞畫麽?”


    太皇太後慢慢地道:“聽聞今日送來的畫,其中有一幅,便是徐熙的雪竹圖,他獨創落墨手法畫竹,描繪竹石覆雪景象,可謂一絕,但這畫上的竹子,哪比得上鮮嫩生猛的現實中的竹子生動?既經過了這裏,先看看這真竹,再去欣賞畫上的竹,才能相得益彰,知道真假。”


    蘇茉兒道:“太皇太後,您老人家說的,奴婢一句也不懂,但您說的道理,定是值得奴婢琢磨一輩子的道理……”


    太皇太後微微地笑:“你在我這兒久了,也學她們,口甜舌滑起來?”


    說笑當中,步輦便抬了起來,往岔道而去,才走了十幾步,便有輕輕的歌喉傳了來,聲音婉轉柔長,更有琴聲相和,清雅悠然。


    太皇太後臉色平靜,她既未叫停,抬轎子的宮人便不敢停,沿著小徑一直向前,慢慢走著,歌聲止歇,林子裏的人歎道:“這一首詠荷曲,當真清雅別致,讓人一聽便覺向往。”


    另一人道:“妹妹,你再瞧瞧這幅並蒂荷花圖,當真是出浴亭亭媚,淩波步步妍,兩株荷花你當中有我,我當中有你,卻再也cha不入其它的。”


    那女子笑了:“姐姐,你又胡想些什麽?咱們這些入宮的女子,哪還能想著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事?”


    她說著這話,語氣卻悵惘之極,語意之中帶著淡淡哀愁,輕輕一歎,連樹葉兒都跟著輕顫。


    另一女子道:“其實咱們女孩兒家,哪一位不向往著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隻是既到了這宮裏邊,便不得不打消那心思罷了。”


    那女子輕歎:“我倒真是羨慕宸妃娘娘,太祖皇帝一生一世,隻喜歡了她一位,至死不渝,無論她做錯了什麽事兒都好,都有太祖皇帝護著她,後宮那麽多妃子,她獨受一份寵愛,直至到死。”


    另一女子便羞她:“你還沒選得上呢,便想著皇上的三千寵愛於一生了,也不怕人笑話。“


    那女子便道:“咱們也隻是私底下說說,難道還不讓人說話了不成?在儲秀宮呆著悶了,這才邀你出來散散心,說說話,你倒是說說,你心底裏難道真沒想過?”


    兩人笑做一團。


    隔了許久,另一女子略有些悵惘地道:“今生今世,如果真能得到象太祖皇帝對宸妃那般的寵愛,既使隻有不長的日子,此生便了。”


    步輦停在小徑之上,蘇茉兒悄悄地看了太皇太後一眼,隻見她微閉了雙眼,臉色平靜,象是什麽也沒有聽到,竹樹投下的陰影在她臉上晃動,使得她的臉明暗莫辯。


    林子裏的對話還在繼續:“姐姐,今日咱們出來,真讓咱們得到了這圖並蒂荷花圖,聽福全宮的老公公說,當年宸妃娘娘就是因為畫了這幅圖,將太祖皇帝一顆心全拴住了,可我瞧來瞧去,卻怎麽也瞧不出來,這幅圖有這麽大的功效?”


    另一女子道:“麗兒妹妹,要你別廢那功夫,你偏要信那些無稽之談,一幅畫兒而已,太祖皇帝喜歡,不一定皇上會喜歡,咱們啊,隻要參悟透了其中的神髓便罷了。”


    那女子笑得有些靦腆:“為了咱們的未來,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聽到的,與其做那孤獨一人活在這世上的權力熏天之人,我更願意象這棵並蒂荷花一樣,一生一世,生死相依……”


    聽到這裏,蘇茉兒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恨不能跳了起來,直衝進樹林子裏,封住那兩人的嘴,她們這明打明的在嘲喻太皇太後便是那孤獨存於世上的人,她悄悄地望著太皇太後,卻見她坐在步輦之上,仿佛睡著了,銀白色的頭發在翠碧的珠釵之下,更顯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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