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華章沒想到短短時間,衛玨便想出了決竅所在,聲音都在哆嗦,“你是說,從他那些徒弟入手?”


    衛玨抬起頭來,月色在她的眼眸投下皎潔影子,如水波漾漾,她道:“剛剛我在南門見了他們幾位,那王順在前頭站著,指手劃腳,身後彎著腰站著的幾名小太監,其中兩位,不停拿目光朝他背影打量,眼神畏縮,顯得既害怕卻含憤恨,身上的宮服卻是半舊不新的,腳下穿的鞋子都磨得起了毛邊,想必那兩位便是他的徒弟,平日裏為了孝敬他,不得不把薪銀奉上……”


    嚴華章奇道:“隻幾眼而已,你便看出這麽多東西?”


    衛玨輕輕地道:“如果你幾歲之時,便不得不在別人的眼色當中討生活,也會慢慢地懂得的。[]”


    她說著這樣孤寂清冷的話,可眼眸當中,卻是一片祥和,對這些,她已經習以為常。


    嚴華章沉默了,良久才道:“衛玨,咱們會好的。”


    衛玨慢悠悠地道:“好不好,要把今日這關過了才行,你跑到壽安宮去行刺,定與王順照了麵了,現在你是慎刑司總管,他隻要略微問一下人,便會知曉。[]”


    嚴華章皺眉道:“這可怎麽辦才好?”


    衛玨笑了:“你現在必竟有職務在身,他若要動你,便要掂量掂量,依我猜測,當時隻有他見了你的真麵目?”


    嚴華章點了點頭:“我偷進去的時侯,他正在睡覺,我一刀刺去,隻刺中了他的胳膊,他便大叫起來,拿起床頭的石硯擊中的我的手腕,我從窗口跳了出去,沒有驚動其它人。”


    衛玨道:“這麽說來,他如果要查到你的頭上,也要幾日時間,這已經夠了,你且先回去,回到慎刑司如常當職,別惹人懷疑就行了。”


    嚴華章道:“真的就這樣便行了?”


    衛玨含笑不語。


    她的頭發被晚風吹拂,拂在她光潔的臉頰,一雙清冷的眼眸此時有些灼熱,象有兩簇燃燒著的火焰在眼眸當中跳動,嚴華章看著她的樣子,心忽然間定了下來,每一次她露出這般的神情的時侯,便會扭轉乾坤,化不利為有利。


    這一次,也一定會的。


    嚴華章向衛玨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他進宮之前,原就是世家公子,從小到大,騎馬射箭無不精通,武藝雖達不到江湖人高來高去的境界,但這儲秀宮的紅牆卻攔不了他,如若不然,他也不會有膽量去刺殺王順,他幾個起跳,縱上了牆邊一棵大樹,攀上紅牆,越牆而去。(.無彈窗廣告)


    衛玨見他身形豪不阻滯,在心底籲了口氣,看來他受傷不重。


    既是想出了擺脫現在困境的方法,就要著手準備了,衛玨一掃剛剛陰鬱的心情,心道,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掌控我的生命,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不知不覺之間,她腦海裏出現皇帝眉毛倒豎的模樣,竟是哈地一聲笑出了聲,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往院子走去,來到院子,她卻沒回到自己的住處,轉了一個彎兒,往赫舍裏麗兒的廂房走了去。


    ……


    王順氣呼呼地領了幾名太監回到壽安宮,因走得快了,胳膊擺動幅度過大,讓受傷的胳膊疼了起來,不由哎呦一聲喚出了聲。


    小祿子忙從後頭上前,扶住了他:“王公公,讓奴才扶著您一些,小心腳下。”


    可他的手,卻正巧地碰到了王順的傷口,頓時讓他火往頭頂衝,掄圓了另一隻手臂,一巴掌便打到了小祿子的臉上:“作死麽?盼著我的手不動了,你便好趁機巴結上邊?”


    小祿子的臉不一會兒便現出五個紅色指印,火辣辣地痛,眼淚隻在眼框裏打圈,卻不敢再出聲。


    王順拔腳便往前行。


    小福子從後邊走到小祿子的身邊,譏笑道:“馬屁拍在馬腳之上了吧?你以為這樣,他便會多照拂你一些?別作夢了。”


    說完,跟上王順的隊伍,殷勤地半彎著腰走到王順的跟著,扶著他好的那支胳膊:“公公,他粗手粗腳的,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扶著您走。”


    王順被他扶著,半邊身子倚在他的身上,倒沒有再生氣,一行人繼續往前。


    小祿子在原地站了良久,見他們走得遠了,這才忍了氣,趕了上去。


    王順的住處,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子,他在壽安宮很得太後寵幸,因此住處竟比得上一個低等妃嬪的處所,而且獨門獨院,極為清靜。


    他半倚在床榻之上,仔細回響當晚發生的一切,想起從夢中驚醒這時,那一雙燃著怒火憤恨的眼睛,忽然間不寒而栗,那個人到底是誰?是為了什麽想要他的命?


    他一下子從榻上坐起,屁股上卻如有針紮,不行,一定得查出那人是誰才行!


    他在宮裏頭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絕不能讓那人給毀了。


    隻有他毀了它人的份兒,絕沒有其它人膽敢毀了他的。


    他對著鏡子,擺了一個慈眉善目的笑容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幅堂堂的相貌之下,他的心有多冷,冷得要看見別人痛苦掙紮才能開心,他喜歡看人痛苦的樣子,喜歡別的人看著他戰戰驚驚,就象他對著那些貴人的時侯,無時無刻地提心吊膽。


    他的視線轉到了梳妝台前,梳妝台擦得幹幹淨淨的,是兩名小徒弟擦的,上邊光可映人,那裏邊,曾映出了那女人如花般的容顏,那般的嬌嫩鮮美,可他卻隻能望著,隻能看著。


    所以,他要看著那嬌嫩的鮮花殘破。


    到了後麵,那鏡子裏映著的女人當真的殘破枯萎了,他才感覺興奮,感覺一切盡在他的掌握當中。


    他忽地一驚,那個男人,也是名公公,不會那麽巧,真是那女人的表兄吧?


    迫使那女人答應與他對食之後,他的確用了她那表兄當成借口……這個借口,也是以往李德貴教給他的,李德貴算得上一個厲害人,想不到這麽快便倒了?


    他想到此,身上有些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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