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向孫輔全詢問,孫輔全悄悄地向她攤了攤手。


    太後隻得道:“既如此,皇上便問吧。”


    皇帝坐到了太後身邊的榻上,卻半晌沒有開口,隻拿眼睛直盯到衛玨的身上。


    而衛玨,卻是微微垂頭,默默立著,瘦削的身子在廣闊的大殿當中,似是隨時會倒地昏了過去一般。


    她真是那般的驚怕,剛剛又豈會那樣的伶牙俐齒?


    無論什麽時侯,一找準了機會,便想著離宮而去,仿佛這宮裏頭藏著頭猛獸,要將她吞嗜。


    “你帕子,你到底繡了多少張,可有個數目?”皇帝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


    衛玨恭敬答道:“回皇上,奴婢記得清楚,納蘭大人每出新詞,奴婢便要繡上十張八張的,物以稀為貴,奴婢不敢繡得太多,以免弄壞了價錢,再者,這些繡品,初開始出來之時,人人都稀罕著,日子久了,便有人模仿,滿大街都是這種帕子了。”


    太後聽了,暗暗點頭,心想這倒是真的,衛玨說得也合情合理,隻是不知道皇帝心底怎麽想的,還是對她有些懷疑?


    懷疑衛玨對納蘭容若暖昧不清?


    這可就有些太過了,既便有一絲兒的暖昧不清,這衛玨也不會把他的詩詞滿大街的售賣吧?


    這也太不合情理了一些。


    連太後都感覺皇帝的疑心太過了。


    便笑道:“皇帝,您瞧瞧,這衛玨,還挺懂得生意之道的呢。”


    聽了這話,衛玨有些啼笑皆非。


    皇帝便哼了一聲,“這帕子,是不是你親手所繡?”


    衛玨點了點頭,“的確是奴婢親手所繡,奴婢做的此事,隻是奴婢獨個兒一個人的主意,哪能讓別人參與,泄漏了消息?再者,所得銀錢極少,哪能請得起幫手?”


    皇帝便道:“朕卻有些不信。”


    皇帝這麽一說,殿上人等都有些發怔,心想皇帝這是怎麽了,不信什麽呢,不相信這帕子是經衛玨之手繡出來的?如果查出來不是她繡的,那今日之事,更不關她什麽事兒了,擺明了有人陷害。


    衛玨也怔了,心想皇帝腦子是不是抽風了還是怎麽著?原本一個圓滿的結局,他硬要多生些枝節出來!


    皇帝接著道:“朕倒親眼見識一番,衛小主所說是不是實情,還是在替人推脫脫罪!又或是,她所說之話,全是托詞,這帕子麽,她隻繡了這一塊而已。”


    他這是在懷疑衛玨與納蘭容若有舊情存在。


    不但衛玨,連孫輔全等都替皇帝擔心,皇帝的腦子比不得以前那麽睿智了,有點兒類似於腦子進水了,這麽明顯的破綻,一查就能查到的,衛玨真膽敢拿這個說慌?而且,一個小小的私活兒,衛玨替誰脫罪來著?


    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但既然皇帝都這麽要求了,殿內人等自是不敢露出什麽不滿來。


    太後摸不著頭腦,但她順從皇帝已成了本能,便道:“皇上,您要怎麽樣查出這衛玨,是不是親手繡的這帕子?”


    皇帝道:“拿了針線來帕子來,朕要親眼看著她繡,看她繡出來的,是不是和這方帕子一模一樣,她的繡技當真那麽的好?一個人便能繡出那麽多方帕子?”


    吹毛求疵,他這真在吹毛求疵!


    衛玨忍氣道:“奴婢遵旨。”


    針線很快便呈了上來,帕子也用繃子繃好了,衛玨正想動手,孫輔全卻拿了一張紙上前,臉色板平一塊,“衛小主,皇上說了,讓您繡這個,看看您的針法會不會因字跡不同而改變。”


    衛玨張眼看去,卻是皇帝親手所書的詩詞。


    她伸手接過,放在案幾之上,先對著那字看了半晌,便繡了起來,隻見她運指如飛一般,殿裏麵隻聽得清那滋滋的針線刺破綢緞聲音,到了後麵,她竟是不用看著,單以手指觸摸,便能繡了出來。


    皇帝原是打算著為難她的,卻想不到,她真的繡得這般的好,他沒有見過宮裏的繡娘刺繡,但依他想,宮裏的繡娘,也不過如此。


    他不由想著,她還會些什麽?


    她會吹笛,能以竹葉吹出笛子的樂音,能刺繡,繡技可堪比宮裏頂級的繡娘。


    她身上又遭遇了些什麽,讓一名原本的大家閨秀,變成了這般模樣?


    讓他不由自主會心痛。


    太後也從未見過這般嫻熟的繡技,隻見燈光之下,衛玨的手指仿佛在繡繃之上起舞一般,不油歎道:“哀家年少的時侯,也曾繡過些東西,但與這衛玨相比,卻是不能相比……哀家或許能繡出她那般的物品顏色來,但哪能有她那樣的快?”


    她轉頭朝皇帝笑道,“皇上,依哀家看,這衛玨說的,倒是真的了,如果不是長期的繡著,哪會繡得這麽快?”


    皇上沉默著,殿內極細的呲呲聲未絕於耳,在他們說話的功夫,衛玨便將那詩詞繡了一行出來。


    殿內的燈光照在衛玨的臉上,使她的麵頰如玉般的皎潔,原是靈動的眼眸此時卻專注於繡品之上,那般的認真,仿佛那繡品便是她現在唯一在意之物。


    “皇上,皇上……”太後見皇帝沒有出聲,一連叫了兩次,皇帝醒悟了過來,抬起頭來,太後便提醒,“皇上,衛玨繡得差不多了,別人繡一方帕子,至少也要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卻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便繡了一行字……”太後一邊說著,一邊費力地眨著眼睛。


    皇帝便道:“母後,你既是累了,便回去歇著罷是。”


    太後便點了點頭道:“也好,皇帝也別太累了。”


    說罷,太後便在宮婢們湊擁之下離開了大殿。


    殿裏邊唯剩下皇帝與孫輔全等,衛玨卻恍如沒有覺察到大殿之中的人少了,依舊運指如飛,在呲呲的拉線聲中,一針針地往下繡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殿內各處點燃了宮燈,將大殿之內照得如白日一般,長廊之下,遠處宮殿,一盞盞宮燈如天空之中明亮閃爍的星辰般亮起。


    皇帝看著下邊運指如風的衛玨,卻有一時間的恍惚,仿佛在她的指下,時光已然停止了,這天底下,便隻剩下了她和那繡繃。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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