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玨心底有些悲哀淒涼,若許她比她們好許多,至少引起了他的注意,可她日後的日子,卻比她們好得了多少?


    “她既是死了,叫慎刑司負責調查真相便罷了,何需你親自來?你既是向朕稟明的此事,便請放心,朕定不會叫她枉死的。”


    皇帝感覺到懷裏的佳人身子有些僵硬,不由皺了皺眉。


    “皇上,臣妾使人查過她的屍身,有些不妥……”衛玨吞吞吐吐。


    “有什麽不妥?”皇帝道。


    衛玨雖是個膽極大的人,但到底未出閨閣,難以啟齒,“她的小腹微微拱起,身上更有針灸孔洞,臣妾查過醫書,那是久已失傳的流胎針法……”


    “什麽?”皇帝一下子鬆開了她,眼神冰冷,“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竟想著朕替她隱瞞?”


    他望定了她,心底隱約感覺到了失望,她半分兒也沒有想過他的感受,安佳怡是他的妃嬪,未受寵,便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再怎麽著,也傷及了他的顏麵,可她卻隻顧著那人的冤屈,從來沒替他想過,還想著讓他替她遮掩。


    衛玨被他一鬆手,便往後退了一步,勉強占穩了身子,她道:“皇上,這件事如果真讓慎刑司插手,惹得盡人皆知,於皇室名聲不好,於皇上名聲有汙,臣妾不光是為了安佳怡,也是替您著想。”


    皇帝望定了她,看著她略有些蒼白的臉染上了些許嫣紅,小巧的嘴一張一合,黑色的眼眸因剛剛哭過,卻是烏潤光澤……他知道她說的,沒有幾分真的,但心底的怒氣卻一點一點地消失。


    他不是不記得安佳怡,他知道她是誰的女兒,也知道她身後是誰,但唯此而已,於他來說,她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後宮裏無數影子中的一位,比不了這位千分之一的鮮明。


    所以,聽到了這個消息,他並沒有什麽感覺,一個陌生人死了,雖死得那麽的不堪,但這後宮裏頭,成千上萬的人,每年都要死上許多,有些莫名跌進荷塘的,有的吃錯了東西的,病死的……不是他冷情,而是他從小便學會了看淡這種生死。


    所以,短暫的惱怒之後,他倒並不覺得被冒犯了。


    他看著她急呲白眼地解釋,反倒覺得,有幾分有趣,在他的麵前,她從來都是淡淡然的,不是急著躲開他,便是在躲開他的路上。


    她不想呆在宮中,不想成為他的妃子,他都知道,也知道她若留在宮裏邊,會是怎麽樣的艱難。


    他雖是皇帝,也不能時時刻刻地護著她,而她,沒有能護著她的娘家,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早就明白了。


    他也想過,就此罷手吧,放她自由,可隻要這麽一想,他心底便虛得慌,便感覺他的整個人生沒有了意義。


    他從來不需要去爭取什麽,因為不用他爭取,他想要的,就送到了他的手邊上,可這一次,他卻想爭取,爭取她的心,也能讓自己有個一心一意的人在身邊陪著。


    他看著她流淚,卻是為著那位他連麵目都弄不清楚的低位妃嬪,忽然間,他心底隱隱湧起了股妒忌,他居然在妒忌那位死去了的女人,至少,她進駐了衛玨的心,不是麽?


    衛玨,衛玨,真是人如其名,她的心,是用玉製成的。


    “行了,朕知道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衛玨怔了怔,臉上全是祈求,“皇上,隻要幾日時間,臣妾便能查出真相來,請皇上暫且別將這事公開。”


    皇帝臉上神色未改,語氣冰冷,“幾日時間,你有這麽大的本事?”


    衛玨道:“皇上,此事在儲秀宮發生,又是臣妾的姐妹,依臣妾看,要慎刑司等去查,還不如臣妾去查的好,臣妾到底知根知底。”


    一個認識不長的女人,也識得她這般撲心撲命的顧著?


    皇帝心底湧起了股煩惱,道:“你雖是知根知底,但在宮內到底勢單力薄,既如此,朕便派孫輔全和索額圖與你一同查個清楚。”


    衛玨大喜過望,明白他這麽說,便是答應了此事暫不宣揚開來,連連點頭:“臣妾多謝皇上大恩,臣妾定會將此事查了個水落石出,不讓怡常在蒙冤受屈。”


    她欲下跪行禮,卻被他手一托,便扶住了,他道:“行了,你也別先多謝朕,如果查出來,事實屬實,朕絕不會輕饒了安氏一族。”


    衛玨看清了他眼底隱隱的怒火,知道他所定會言出必行,卻是垂了頭去,低聲道:“皇上,臣妾相信,怡常在不會如此做的,臣妾定能證明。”


    皇帝冷笑出聲,“真不知道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衛玨抬起頭來,便見著皇帝邁開腳步,往門前而去,她這才醒悟過來,甩著帕子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走出了暖房,孫輔全上前,道:“皇上,您這就回宮了。”


    孫輔全仔覷著皇帝的神色,卻見他既不象怒也不似喜,心底七上八下,心想這衛玨今次兒,沒惹皇上什麽吧?


    他已成了習慣,皇帝每見衛玨一次,總有幾天情緒不大穩妥,他們這些當差的,便要小心著來了。


    皇帝停下了腳步,道:“孫輔全,你去通知索額圖一聲,他現在在南書房,讓他來朕這裏一趟。”


    孫輔全喳了一聲,吩咐抬了龍輦來,看著皇帝上了龍輦離去。


    他吩咐了一位小太監去南書房傳了索額圖晉見,正想去辦其它差事,回頭一望,衛玨從暖房裏走了出來,眼睛紅紅的,象是哭過了,不是在皇上麵前吃癟了吧,心底便是一喜,上前道:“玨主子,您是坐轎子回去,還是走路,奴才好安排。”


    衛玨一門心思想著還躺在小角門房間裏的安佳怡,心想走路還快一些,可以抄小徑回去,便道:“不用孫公公安排了,我自己走回去便罷了。”


    離得近了,孫輔全更看得清楚,衛玨麵色蒼白,眼底鬱色濃濃,眼睛如水泡過一般,顯見著真是在皇上麵前不妥了。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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