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外公和閻外婆早些年就出了國,正避過了國內最動蕩的那段歲月,他們的女兒談鶯生在國外,在那裏一直念到大學。談鶯也是學生物的,學的是植物學,她隨著父母的工作調動回了國內,原本隻是待上一陣便要離開,卻不想機緣巧合下讓他遇上了閻鴻佐。


    在邊疆對閻鴻佐是苦熬,對談鶯不過是和友人一次實地取材考察的經曆而已。要不怎麽說一個人的外貌也算是上天的賞賜呢,閻鴻佐雖然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但之前這麽久居於人上時養出來的氣質和本就不俗的模樣也讓他在一幹下層工人裏顯得非常出挑。但光憑這些原本也不足以讓談鶯刮目相看,要真琢磨起來,一切隻能說歸咎於天時地利人和吧。


    具體這兩人怎麽相識相知相愛的,老爺子沒有告訴閻澄,也沒法說的太透,加之閻鴻佐這人雖然虎落平陽,但到底抱負遠大,年輕時的談鶯想必也少不了被他這點吸引,最後無非就是一些巧合下讓這兩人看對眼了。


    不過談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三代以上都是書香門第,且家底殷實人脈豐厚。他們倒不是看不上當時閻家的落魄,而是對於閻鴻佐沒有太大的信任,特別是閻外婆,她總覺得這樣好高騖遠的落難小子心思太活絡,未必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也沒法判斷他到底是看上了談鶯還是他們背後的談家。


    隻是談鶯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家裏不同意,她便留在苦寒的邊疆一待就是五、六年,直到閻外婆忍不下去,親自去看了女兒,卻發現她早就勞脫了一層的皮,哪裏還有當年那矜貴美麗的樣子,然而那一雙眼還是那麽冷然而堅定。


    閻外婆當時就對她說:我們同意了,而這個老公也是你自己選的,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談家其實也未必真替閻鴻佐做了多大的事,隻是托人把他弄回了a市,給他在政府部門搞了個不起眼的職位做做,又在談鶯的幫助下重新考取了大學,光榮畢業,兩人也在那一年順利成了婚。所以龍困淺灘的龍隻要給他一汪深沉的活水,他自己也會想盡法子遊回汪洋大海的。不需要多大的幫扶和推助,隻需要偶爾的小提攜小機會,閻鴻佐就能洞悉時事逐一攻破。


    廢了十年的時光,他這邊起來了,自然也鬆動了閻老太爺的壓力,該有的軍功、威望、權利、獎賞、關係也全都回來了,於是相輔相成,越來越好,一切也都變得順利起來。


    閻鴻佐有今天和他自己的本事分不開,但如果沒有談鶯這條活水,也許等待他的隻是客死異鄉含恨而終的命運。


    “所以我爺爺一直很感謝我媽媽,也感謝談家,不過我外婆並不是很領情就是了,特別是這幾年……我父母的關係,早已大不如前。”


    閻澄邊說手邊輕輕地撫著紀悄的背,他這樣的行為倒未必如之前一樣是抱著揩油的心思,而是一種煩躁不定的表現,紀悄抿著嘴巴,到底沒有動。


    “從我爸爸離開u市調回a市起,他們就分開睡了,一開始隻是分房,到後來我媽媽直接搬到了別院住了,說是方便養身體。我媽媽的身體的確不好,那時候在邊疆受了苦,生我的時候已經算是高齡了,又難產,後來隨著我爸爸到處忙碌,沒注意調養,就這麽落下了病根,到現在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幾天都下不來床。”


    “不過在我的印象中他們其實就沒有特別好的時候,或許小學前似乎有過吧,我已經不記得了。”而無論談鶯和閻鴻佐的關係如何,她對閻澄始終如一,從頭到尾的冷淡。


    “我外婆總說我媽媽是很關心我的,但是……我卻感受不到。我年節回去一周,隻能看到她一麵,即便她醒著,她不想見我的時候,我去了也沒用。嗬,不過她對我爸爸還要冷淡,一個月能見上一次就不錯了。”當初的患難夫妻,到底沒有經過時間的磨礪,曾經的海誓山盟,不過隻是現實的一個玩笑。


    說到此,兩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閻澄是一邊沉浸在過往的思緒裏,一邊注意著紀悄的情況,隻是等了半晌紀悄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追問具體的緣由,閻澄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看了看床頭的時間,已經過十二點了,“說完了,是不是也挺無聊的?和一般的人家沒什麽區別。好了,很晚了,睡吧。”


    良久,紀悄才輕輕“嗯”了一聲。


    閻澄把下巴擱在紀悄的頭上,緊緊地環著他,睡著前一遍遍對自己說:再等等吧,總會成功的。


    而紀悄則一直目無焦點的望著眼前閻澄的領口,片刻才闔上了眼。


    ……


    許是回憶從前還是影響到了閻澄的心情,他做了一晚上的夢,一會兒夢見他爸媽知道他和紀悄的事,威脅他們“如果不分開我們就離婚”,一會兒又夢見餐廳裏那個女人衝過來甩了自己和紀悄一人一巴掌說讓他離紀悄遠一點!


    閻澄醒醒睡睡,幾乎一晚都沒怎麽好眠,直到再睜眼才發現天光早已大亮了,而身邊的床鋪也隻剩冰涼。


    閻澄猛地起身,左右找了一圈都沒見紀悄的人,浴室裏也是空的,剛要開門往樓下跑,頭一撇,卻一下子怔住了。


    他慢慢地回到床邊,從枕頭旁拿起了一個包裝簡潔的小盒子。


    閻澄不是第一次收禮物了,但是這一次他發現他竟然無法自控的手抖,抖得險些把那盒子上的細繩都扯斷了,他忙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後才又小心翼翼地繼續去拆。


    外包裝掉落後,露出一個淺色的木盒,那木盒做工挺一般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奢侈品好貨,但閻澄還是激動的不行,直到他打開看到裏麵躺著的一個玉墜時,一瞬間閻澄控製不住的眼眶發熱,好半晌才被他用力眨眼把這略顯難堪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說是玉墜其實隻是一枚由玉石為底打磨成竹子形狀的掛件而已,玉的水頭倒是挺足,不過顏色不夠純,遠不到碧綠,綠中還摻白,一般的玉器店都能買得到,也不太適合閻澄用,但是閻澄還是把這東西拿出來緊緊握著,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沁涼滋味。


    然後,他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就心急火燎地往下跑,想第一時間就能看見紀悄,誰知,還沒衝下樓,就見到客廳的餐桌邊外婆正批判著現今學術界的種種虛偽文化,連u大都被浸染的全是壞毛病,而她身邊坐的不是紀悄,又是誰?


    外婆說得正起勁兒,被閻澄的出現硬生生的打斷了,她回頭瞥了瞥對方頭頂上翹起來的頭發,不滿道,“房間裏著火啦?”


    閻澄一怔,臉上揚起傻笑,眼睛卻還一眨不眨地看著紀悄,“沒、沒有,我這不是餓壞了麽……”


    外婆斜了他一眼,還是趕緊讓桂婆婆給他盛粥,對於一早看見紀悄在這裏出現並沒有說什麽,隻當他們昨晚玩瘋了又和上次一樣借宿而已。


    閻澄和紀悄吃完了飯,便讓司機送到了學校。現在時間還早,紀悄正好要去寢室拿書包,閻澄陪著他上了樓,難得打開門竟然沒看見孫小軍,不知道是昨晚沒有回來還是早早就出去了。


    閻澄見此哪裏還忍得住,啪的拍上門就從後麵把紀悄一把抱住了。


    紀悄還在整理一會兒要用的書,被閻澄那麽一搞一時無法動彈,但他也沒說話,隻任對方抱著。


    閻澄手臂用力,幾乎勒的紀悄腰腹發痛,他說,“禮物我很喜歡,很喜歡……“


    紀悄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閻澄的錯覺,竟從發間隱約看見他耳垂泛起了一點微紅,看得閻澄心神一蕩,差點又腦子不清楚起來,心裏那幸福的泡泡咕咚咕咚的直朝外冒。


    好在他還知道這裏是哪裏,宿舍也隨時會有人進來,隻摟摟抱抱再過一把幹癮而已。


    壓下興奮的神經,嘴裏卻道,“其實要是你親自送我的就更好了……“


    得到的自然是紀悄的冷眼和一個毫不客氣的肘擊。


    ********


    期中考的成績出來了,高三能進尖子班的人其實大家心裏也算有了基本的數了,就算有人憑著最後的期末考和月考爆衝到了年級前五十,但是他的基礎肯定也沒有一直發揮穩定的學生要紮實,心理狀態也未必是最佳的。


    紀悄自不必提,閻澄倒是又有了進步,擅長的科目都恢複到了他之前的正常水平,而讓大家意外的是,閻澄的數學不再徘徊於及格線的區間內了,而是一躍至了年級前五,就算大家都知道他之前是有故意的成分在,但看到成績在他手裏如此的收控自如,不是把學生老師都當傻子耍麽,不由頓覺氣餒,而且他上去了,自然有人要下來,反正挺多人因此心裏都不好受的。


    隻是裏麵肯定不包括老禿頭,果然,像閻澄這樣不聽話的孩子,就需要特殊手段特殊對待,如今順利收服,老禿頭在年級裏走路都有風起來。


    不過閻澄對於自己的成績倒沒怎麽太過在意,在家長會後麵對一幹恭維隻是維持著慣常的親和笑容,趁著伍子旭他們不查,紀悄也被老師拉著當標杆一樣誇耀時,閻澄一轉身上了六樓。


    高三年級要布置的事多,家長會還沒有結束,閻澄避過教室內的視線,走到布告欄前在成績單上仔細尋找著,他心裏的猜測大概是在三、四十名前後,可是,現實顯然比他料想的還要殘酷一點,閻澄在靠五十多,近六十位的地方才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竟然就掉了四十幾位?!


    閻澄還是有點驚訝,一來可見附中的競爭之激烈,另一方麵也可見這人的前途之堪憂。


    不知想到了什麽,閻澄又勾唇笑了起來。


    他想,應該快了……


    不過閻澄預估薑睿大概還能撐上個把月,慢一點到模擬考後都有可能,可誰知,他似乎還是高看了對方,沒一個星期,閻澄的手機就接到了薑睿的來電。


    作者有話要說:不互相了解怎麽進展咧?


    謝謝elmo岩海苔姑娘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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