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悄和閻二伯說完了話才走出去沒多少路,就覺得有點頭昏眼花了,想了想,他還是返身回了寢室。寢室裏的一堆人見到紀悄進來的模樣都嚇了一跳,隻見紀悄雙頰血紅,額發津濕,點點斑駁一路從麵上蔓延到脖頸裏去。


    孫小軍看著他爬上床躺倒了下來,忙問道,“紀悄,你沒事吧?”


    片刻,紀悄才說,“沒事……”


    隻不過房間內的人都不怎麽信,接下來沒多久,不少就紛紛找了借口退出去了。


    其實紀悄曬得的確不重,還沒他以前下樓去做操曬得厲害,可是這次反應卻不小,紀悄臉上的紅斑不止沒隨著時間褪去,反而漸漸遊走到了四肢前胸,到了晚上更是隱隱發起了燒。


    隔天其他人都起床了,隻有紀悄一個人還在被子裏沒動靜,孫小軍長了個心眼去喊他,叫了幾聲卻沒回應,觸手一摸才覺燙得嚇人。


    他立刻要通知老師送紀悄去醫務室,紀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隻讓孫小軍幫忙從他的櫃子裏拿過敏藥和退燒藥。


    孫小軍很擔心,“這東西能一起吃嘛?”


    可是無論孫小軍怎麽好言相勸,紀悄都一力堅持,他不想麻煩別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紀悄差不多知道自己怎麽回事,過敏這麽容易就發作,還是因為自身免疫力的下降,而連帶著引起發燒,感冒也緊跟著氣勢洶洶的前來。說起來都不是什麽大病,但足夠把紀悄折騰得要了大半條命。


    在離高考不過隻有三兩天的時候,紀悄還難受得起不來床,他就這麽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眼睛被高燒燒得灼灼發亮,腦子裏則一片混沌。


    忽然,他抬手輕輕摸了摸著胸前垂墜著的血紅色瑪瑙牌,雖然已經被他的體溫浸沒的高了幾度,但觸手依舊微涼滑膩,紀悄將他貼在心口處,慢慢地似是緩解了那種一陣陣往上冒的灼燒沉悶感。


    他脫力地閉上眼,嘴唇動了動,似在喃喃些什麽,不過沒一會兒就又昏沉地睡了過去。


    而此時就在宿舍的樓前,一個人默默地站在樹蔭裏,手中拿著手機,不時的看看屏幕,又看看三樓的窗戶,猶豫著要不要發個短信或打個電話,因為他已經好多天都沒有看見對方了,擔心他是不是病了,又或者有沒有好好休息。


    隻是再三掙紮過後,還是咬咬牙將手機放了回去,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


    不過也正因為紀悄感冒發燒過敏了,原本熱熱鬧鬧的寢室這兩天一下子就成了樓裏最冷寂的地方,他們都怕被傳染而影響了考試,也隻有孫小軍,每頓三餐的給紀悄帶飯,喂他吃藥,偶爾兩人還一起討論討論題目,得紀悄給他做個指點,這才撐過了這段日子。


    高考的前一天,紀悄終於可以下床了,他抖著手腳給自己好好的清理了一把,然後準備好所有的東西,又看了看一直沒有動靜的電話,按了關機。


    這一晚所有人都早早的上了床,可是大家都知道,還沒有一個人睡著。


    紀悄透過窗戶看到外頭高高掛在天空上的月亮,四周無雲,明黃的一團顯得分外清晰,他看著看著覺得眼睛有點模糊起來,仿佛回到了某兩年,他也是這樣透過窗戶盯著外麵的月亮,想著有這樣一個人那一刻是不是和他注視著同一個地方……


    迷迷糊糊的,紀悄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的情節很沒有邏輯,一共有三個人在打籃球,誰能把球投進籃筐就能去想去的大學,自己的體力一向不好,但是在夢裏,他卻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一樣,然而盡管紀悄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了,他還是一個球也沒有投進。


    那難道意味著紀悄什麽學校都法選?!


    一瞬間,巨大的絕望籠罩了他,就在紀悄搖搖欲墜不敢置信時,忽然手被一人拉住了,那人的手心溫暖而有力,他輕輕地對紀悄道:你去哪兒,我也去哪兒……


    紀悄猛然一睜眼,天已大亮,因為一場夢,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衫。


    ……


    附中學生被分在了東南西三個考場,雖然都不算遠,但紀悄大病初愈,一周都沒有下過床,此刻一小番奔波已經讓他白了臉色。他所熟悉的人沒一個和他一起的,倒是遇見了何平,遠遠地看了紀悄一眼,然後當不認識的轉開了。


    第一場考語文,紀悄答得還算順利,不過他的位置正坐在窗邊,雖然拉上了窗簾,但那點點熱量透過薄薄的細紗映到臉上,還是讓紀悄有點坐立難安。


    中午他什麽也不想吃,隻喝了兩口水就趴在休息室的桌麵上不動了,即便已經努力養精蓄銳了,但到了下午,紀悄的狀態卻比上午更差,沒一會兒連監考數學的老師都注意到這個明顯麵色不佳的男生,嘴唇發白,一行行的汗水不停地順著臉頰往下淌。


    隻是在詢問過後得到的卻是十分堅決的否定答案。老師也算看多了這樣因為緊張或心理原因出現各種過激反應的學生,隻要紀悄沒倒下,他們隻能做觀察處理。


    終於,考試結束,紀悄丟下了手裏的筆,他整個手心都汗濕了,虛軟地險些連字都寫不動,但好在他已經過了一半的難關,隻要走過了開頭,紀悄就有決心,自己一定能撐下去。


    就這麽連自己都沒法徹底回憶起來這兩天究竟是怎麽苦熬過去的,在第二天喻示著最後一門英語時間已到的鈴聲響起時,紀悄無力地趴倒在課桌上,久久都沒有挪動一下。


    他不似那些還沒有反應過來噩夢已經過去,隻激動地還在對答案的考生,紀悄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都結束了。


    都結束了……


    他盡了所有的努力,去接近他想要的未來。


    剩下的,已經不在他的手上了。


    ********


    閻澄那邊自然也考完了,不同於紀悄的心力交瘁,他顯得非常鎮定,無論是開考前大家都在碎碎念的緊張,還是考完之後激動異常的歡呼,閻澄都沒有參與,隻有伍子旭問他發揮得如何的時候,閻澄點了點頭。


    他這邊才一出考場,那頭外婆就打來了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外婆哪裏會是這麽急的人,加上閻澄都考完了,有什麽話不能等等再說的,可見這不是她的意思,當然,在這種時刻,外婆和閻老太爺的立場已經難得保持了一致,那就是都希望閻澄可以盡可能處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為此,外婆不惜讓他盡快回去a市。


    閻澄沒有反抗,乖乖地同意了,而閻澄都走了,洪皓伍子旭留著也沒什麽意思,加上伍子旭最近和薑甄也有點鬧別扭,女生那邊無論他怎麽哄都冷臉以對,搞得伍子旭也束手無策了,於是索性先回去再從長計議,所以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提前開始了他們的假期生涯。


    閻澄聽話的回來了,最高興的還屬閻老太爺,見孫子考完也一直窩在家裏沒有出去玩,老太爺雖然樂於見到,但也怕真悶壞了對方,於是難得提議讓閻澄出去轉轉。


    正好閻澄接到了約他的電話,便答應了,不過表示自己會很快就回來。


    到了指定的地點,這次竟然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夜店ktv了,而是一家piano吧。


    廖遠東沒有叫包廂,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著,一邊抽煙一邊看著場地中間的琴師在彈琴,閻澄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他。


    廖遠東一抬頭,前一秒還有些落寞的表情仿佛不過是錯覺,下一刻就咧嘴笑了起來,依舊的野性邪氣。


    “怎麽,看著比我想象的好啊。”他摸摸下巴,嘲笑道。


    閻澄拉開椅子坐下,叫服務生過來點了杯水。


    “你也不錯。”閻澄回到。


    廖遠東笑,“我可沒你沉得住氣。”


    見閻澄沒有表情,廖遠東又問,“你什麽時候和他聯係過?”這個“他”問的是誰,不用明說。


    閻澄打開手機看了看,最後一通電話是一個多星期前的了。


    “他多久沒理你了?“


    被這麽直截了當的追問,廖遠東倒沒覺得有啥丟臉的,彈了彈煙灰,“你們考完試就又找不到人了,媽的,早知道老子就不該顧忌什麽狗屁的高考,還給了他空當,真是半點都不能鬆手。”說到後麵難免有些咬牙切齒。


    閻澄想著王郗瑭最近的氣色,的確比之前一陣要好多了,可見背後沒有瘟神跟著,差別還真不小。閻澄一下一下的玩著打火機,忽然問,“遠東,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廖遠東一怔,大概是想到閻澄眼下麵臨的情況,他難得沒有和以往一樣和他打哈哈,反而問,“你想過?”


    閻澄看著手裏明明滅滅的火光,許久才道,“以前還真沒想過,最近不得不想了。”


    “結果呢?”


    “結果覺得我以前的日子都過到狗身上去了。”


    廖遠東被逗笑了,“所以要放棄從頭活過麽?”


    閻澄從廖遠東的煙盒裏抽了根煙點上,吸了口吐出一個煙圈,反問道,“那你會放棄麽?”


    廖遠東直直和閻澄對視,猛地被他眼中深沉的神色驚得一頓,片刻還是沉沉道,“我不放棄,也不從頭活……”


    閻澄點點頭,然後又用力吸了口,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起身往外走。


    走前,廖遠東聽他說,“我想放棄了,然後從頭活過……”


    作者有話要說:高考終於過去啦,高中也過去了


    接著就是暑假,暑假之後就繼續開學~~~= =


    這文不會出現“幾年後”這樣的梗的……


    謝謝iamoldchou、ricurioo、哭成狗、好時岩海苔和水晶繆斯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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