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湛幾個連著找了孟逢幾次都被拒,好不容易逮著一回,說什麽也不讓他走。大晚上的,孟逢被他們拉去會所,坐下打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你們真是沒事幹閑得慌。”隨手撂出去一張,孟逢歪坐著,半點提不起勁,“好好的非要在這耗,時間不值錢?”


    “你少廢話。喊你這麽多次,每次都有事不肯來,你說說你都忙什麽?我們哥幾個還請不動你了?”封湛嗤的一聲,把牌丟出去,正好砸在蔣願安手背上,砸得後者倒吸一口涼氣。


    “――你大爺!”蔣願安揉揉手背,一邊摸牌一邊罵道,“我說封湛你這狗東西就不行,輸了還帶急眼的?不就輸給我一塊表麽,你看人孟二輸給我一輛車,人家說什麽沒?你這人,一點兒不大氣!”


    封湛道:“誰他媽急眼?老子就是無聊!跟這摸摸摸,摸了一晚上,有意思沒?”


    “你有聊你想個消遣?”


    “我想你大爺。”


    “你他媽――”蔣願安和封湛正罵著,瞥見封越一隻手在牌桌上,另一隻手在底下玩手機,當即火就往他那兒撒,指尖往封越麵前叩,“嘿,打著牌呢!封小你他媽能不能做個人?老子把你妞全刪了信不信?”


    封越頭都不抬,摸的牌根本連看都沒看直接就往桌上丟,“生命和諧之美,你懂個屁!該說說跟我哥說去,別煩我!”


    “封大你瞅。”蔣願安扭頭就拉封湛的夥,“你看封小這――”


    “你們有完沒完?”孟逢不耐煩敲桌麵,“打不打還?”


    蔣願安忙點頭,“好好不說不說,打打打,繼續打!”


    牌局繼續。


    奈何蔣願安的字典裏就沒有“安靜”這一詞,沒半分鍾又開始說話:“小黎呢?剛不還坐那呢麽?”


    孟逢道:“想起有事沒辦,出去打電話了。”


    “你說你也是,出門到哪帶個助理,不知道的以為你……哎我槽!”蔣願安差點被孟逢丟的牌砸中,“我閉嘴!這回真閉嘴!”


    幾個人安靜摸了一圈。封湛噙著笑開口:“前兩天老鄧不是說周末組織去島上玩麽?怎麽沒動靜了?”


    “他呀!”蔣願安見縫插針接話,“被他老子逮了,這陣子關禁閉呢!你還不知道他?要是有時間早就來了,還用得著找他,他自己都會找來。”


    “我說呢。”封湛道,“少了他怪冷清的,那幾把忒能鬧。”


    蔣願安表示讚同:“那不是,要不然用得著大周末閑得在這摸牌?”


    孟逢捏著牌動作一頓,“周末?”他皺眉,“今天禮拜幾?”


    “你喝多了吧哥?”封湛嗤笑,“禮拜幾都不知道,用不用帶日曆出門啊?”


    孟逢懶得搭理他,拿出手機一看,眉頭擰得更緊,“怎麽沒信號?”下一秒看清日期,臉色一變。


    “不會啊。”封越說,“我這都有。”


    蔣願安也摁亮手機一看,“嘿,我這也沒!怎麽的,信號還挑人啊,封小麵子更大?”


    孟逢一句話沒說,拿起椅背的外套起身就走。


    另三人忙叫住他:“哎哎哎,怎麽就走了?上哪去?”


    他說:“有事,你們玩。”


    “你都走了,我們仨玩個屁……”


    孟逢頭都沒回。


    ……


    孟逢大步流星往外走,碰上打完電話回來的黎助理。


    “孟總!尤小姐打電話給我了,她――”


    孟逢正要從他旁邊走過,一聽馬上停下,“她說什麽了?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黎助理說:“我也是剛剛要打電話的時候才發現裏麵沒信號,我以為是我自己的手機有問題……”


    “她跟你說什麽了?”孟逢打斷。


    “她問我您在哪,說找你有事。我說等我跟您說一聲再給她回電話。”黎助理道。


    孟逢當然知道她找他什麽事,上回說好了,她今天晚自習就一節課,明天全天假,他回公寓給她補習。


    ――結果沒留心日期,他給忘了。


    黎助理問:“孟總您看?”


    時間已經十二點多,她估計都快睡下。孟逢擰眉幾秒,說:“電話不用回了。”


    黎助理還沒接話,孟逢已經朝外走,他提步跟上。


    ……


    回到公寓,孟逢莫名有點心虛。開門見家裏燈還亮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起來。


    黎助理被他打發回去了,他踏進屋,腳步比平時輕幾許。


    入內一看,尤好的房門開著,她趴在桌上,手握著筆卻沒有在寫作業。她耳朵裏戴著耳機,閉眼聽音樂,或許是感受到光影晃動,睜眼朝門邊看來。


    她看了他一秒,慢慢摘下耳機。


    “這樣趴著對背不好。”孟逢暗咳一聲,沒話找話。


    尤好哦了聲,沒多話,坐直。


    “還沒寫完?”孟逢瞥一眼她的桌麵,不等她說話,馬上道,“拿到客廳來,我教你!”而後飛快走開。


    孟逢覺得自己這樣挺丟人,答應教她寫作業是他的好意,他有事回來晚了……也不能怪他,對不對?但真要硬氣起來,他又感覺有點虛。


    在沙發上坐好,他感覺不對,放下翹起的腿換了個坐姿。


    等了十幾秒,尤好拿著試卷出現在視線,孟逢懸起的心才放下。他下意識想去端茶杯,想起沒衝茶,收回手。


    尤好盤腿在茶幾對麵坐下,像以往教她寫作業的每一次一樣。


    孟逢解釋:“我今天和朋友有點事,那地方沒信號,沒接到你電話,回來晚了。”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垂眸撫平卷麵,沒看他。


    孟逢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肯定是生氣了。


    “這樣。”他道,“今天要是做不完,明天你一天都在家,我教你,保證全教會。成不成?”


    她點了頭,沒吭聲。


    孟逢覺得她還是在生氣。瞅她半晌,她垂著腦袋,一道一道把不會的題目圈起來,翻著手邊的演算紙,安靜得隻能聽到筆尖在紙上沙沙的聲響。


    他想說什麽卻又無從開口,十分不自在。


    換做平時,孟逢估計早就發飆了,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他都已經說好話了還想怎麽的?蹬鼻子上臉的,在他這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然而看著她那隻握住筆的手,手指素白纖細,一張臉細嫩白淨,嬌麗五官籠著一層沉和靜謐,烏黑的長發軟軟垂在肩頭,她的眼神落在題目上,專注又仔細。


    有些話到喉嚨口就卡住,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多乖啊,聽話的不得了。


    罵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罵起。


    孟逢正煩躁,忽聽她開口:“其實……孟先生如果在外麵忙,可以不用著急往回趕的。”


    她不傻,給黎助理打完電話沒多久他就回來了,還不是被她催的。


    她說的很平靜,沒有怨氣,縱使先前等了許久心裏有些不高興,也隻是一會兒兒,那股情緒早就消散幹淨。


    孟先生幫了她很多,教她做作業也不是義務,若是因為他有事失約她就記恨他,那不是比白眼狼還壞嗎?她不能這樣不懂事。


    “今天是我不對,題目可以明天再做,我一直打電話給您……”尤好撓了一下耳鬢,表示理解,“如果我在外麵玩,有人一直找我,感覺也不太好。就是,您下次如果回不來可以讓黎助理告訴我一聲嗎?那樣我就不會一直打電話吵您了……”


    “誰說我在外麵玩?”孟逢打斷她,“黎助理跟你說的?”


    他有點不高興。黎助理怎麽嘴巴這麽大?!明天就讓他去收發室!


    尤好一愣,“啊……不是。”她搖頭,“是我聽到了那邊的聲音。有唱歌和很多……很多女孩子的聲音……”


    孟逢默了默。會所各層環境不盡相同,他和蔣願安幾個在頂層包間裏,安靜得很,外邊也不敢隨便來打擾。黎助理出去找信號打電話,環境可想而知。


    孟逢尷尬地輕咳一聲,說:“我和朋友去打牌了。打了一晚上,他們拉著我死活不讓走,我脫不了身。”


    尤好哦了聲,將卷子翻了一麵,繼續圈題目,隨意問:“那您贏了麽?”


    “沒。”


    “輸了啊?”她抬頭看他。


    孟逢點頭。見她肯跟自己講話,話也多起來,“輸了,不過不多,就一輛車,小……”


    “――車?”尤好瞠大了眼。


    孟逢話音頓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嗯。”


    尤好蹙了蹙眉,握著筆,不讚成地小聲道,“會被抓起來的……”


    孟逢差點笑出聲,唇邊微動,忍了忍,道:“你想哪去了,隻是朋友間鬧著玩。那車本來就是封湛送我的,蔣願安想開――”他頓了一下,解釋,“他倆都是我朋友。”接著說,“封湛送我的時候,蔣願安就想開,我一直逗他沒給,讓他開去也沒什麽。”


    尤好聽他這麽說,眉頭展平。


    說完閑話,氣氛有所好轉。孟逢問:“你題目圈好沒?我看看。”


    尤好將試卷和筆都交給他。


    “這個題我跟你說,就跟……”他拿起筆,在紙上一步一步演算給她看。


    深夜十二點過半,亮著燈的客廳裏,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麽頭並頭專注解著習題。


    一個小時後,題目做完。孟逢往後一靠,“你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不用了,我不餓。”尤好搖頭。


    “那行。休息吧。”孟逢點點頭。等她先回房間。


    尤好慢條斯理收著東西,整理到一半,忽地停了停,躊躇道:“孟先生……”


    “嗯?”他抬頭。


    “您掙錢也挺不容易的,該省的,還是省一點吧。賭、賭錢是不對的……”尤好憋紅了臉,而後為自己的多嘴,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自在,“……我就隨便說一下,您覺得不對的話,別往心裏去。”


    孟逢愣了愣,盯著她,看著看著,樂得直想笑。笑過以後,心裏更多的是熨帖。


    從來沒有人叮囑他讓他節省一點。


    封越封湛也好,蔣願安也好,他們這幫人,遇上的女人哪個不是恨不得從他們身上多撈點?向來都是,希望他們再大手大腳、再一擲千金、再豪氣一些才好。


    “您掙錢也挺不容易的”――這是今年他聽過最好笑,也最戳心窩子的話。


    是了,他們這種人,含著金湯匙出生,別人隻羨慕他們命好,但他們付出的努力、要學會的東西,也遠超一般人想象。


    他孟二錢掙得是不難,但也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尤好見他半天沒反應,局促不安。


    “孟……”


    “好。”孟逢忽地開口,那浸透太多的眼睛,融化了此刻這間客廳裏的一方燈火,迸開絲絲縷縷暖意。他的視線落在她不諳世事的白嫩臉頰上,笑意加深幾分。


    “掙錢不容易,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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