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秋千!


    這名稱聽著讓人覺得挺飄逸浪漫,但在監獄中這三個字卻會讓所有犯人做惡夢。即使現在青天白日的,從幹警嘴裏吐出的這三個字也讓所有在場的犯人心髒縮了一縮,一個個都眼帶憐憫的看著白向雲。


    不知所以的白向雲跟著幹警下樓到了操場,走到籃球架下麵停住了。


    東方已經露出了大片紅影,天色早已大白。


    現在正是剛剛開始吃早餐的時間,所有的犯人不是在樓道走廊就是在操場和食堂之間來回,有滋有味的吃著並不豐盛的早餐,為一天辛苦的勞作積蓄好體力。


    白向雲不負眾望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雖然大部分人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都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誰不知趣的走近幸災樂禍。就連道友成和郭老大他們也隻是在二樓走廊上柱著雙手遠遠“欣賞”,隻是眼裏多了點和別的犯人們不一樣的東西。


    李刀當然是跟著下去的。但他除了就這樣跟著外什麽也做不了。不,他雙眼在噴火,但更多的是無奈與委屈。


    在那個一級警司的指示下,一個事務犯拿著根拇指大的尼龍繩來到白向雲麵前,讓他雙手合在一起,在他手腕上一圈圈的纏繞捆綁起來,還用力的拉實。


    捆綁完後,繩子還剩下好長一截,事務犯拿在手中看向警司。


    白向雲眼中滿是憤怨,但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動作快點。”幹警有點不耐煩的甩甩手中的警棍。


    “是。”


    事務犯不敢多說什麽,用力將繩子甩過籃球筐,慢慢的拖緊,直至白向雲下垂的雙腳尖離地五寸,這才將繩子在球架基座的鐵柱上紮實。


    “啪啪”的兩聲輕響,拖鞋隨著白向雲雙腳的放鬆下垂掉了下來,被那走到他麵前的一級警司踢出一邊。


    “這樣應該能讓你更清醒點。給我好好反省反省。”警司以警棍頂起白向雲下巴,聲硬如鐵:“記著,這裏是監獄。”


    白向雲眼珠轉了轉,將樓上樓下無數張正在看自己洋相的臉孔掃了一遍,再看向遠處山頭已經浮出了一點點的紅日,深深的呼吸了口氣沒有說話。


    “沒聽到警官說話嗎?!”另一個看來有點猥瑣的瘦削幹警大步走過來,橫起警棍“嘭”一聲悶響重重的掃在白向雲後腰上。


    腰部一陣巨痛,他厚重的身體也被這股大力撞得向前晃蕩起來,頂在他下巴的警棍隨之深入,讓他不由自主的張開嘴巴,喉嚨“喀喀”作響。


    “你們這樣頂著他,根本連氣也透不過來,怎麽說話啊?!”李刀在一邊握緊雙拳吼起來。


    警司不為所動,頭也不轉的對李刀說:“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李刀一窒,雙拳捏得更緊了。


    “我……咯咯……我知道了。”


    白向雲艱難而模糊的吐出這幾個字,眼睛緩緩閉上。


    警司這才放開警棍,冷冷的哼了聲對事務犯說:“叫個值班的看著他,誰也不許給他送任何東西。”


    “是。警官。”事務犯如隻哈巴狗一樣猛點頭哈腰:“沒您的吩咐,連飛近這籃球架的蒼蠅都不會有一個。”


    警司滿意的點點頭,收起警棍向另外的幹警武警招呼一聲,晃悠悠的走了。


    白向雲閉著眼微微晃蕩著大口大口急促的喘著氣。


    太陽終於完全跳出山頭,暖暖的照在白向雲身上,讓他在覺得多了一絲慰籍的同時也覺得雙肩與手腕肌肉更加的扯疼。


    晃蕩已經停止,幹警武警也早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去享受早點去了。靜靜垂吊著的白向雲也慢慢失去了吸引眾多犯人眼球的“魅力”,都吃早餐的吃早餐,整理東西的整理東西,隻剩下李刀在一邊默默的看著。


    “李刀,去吃東西吧。等會你還要去出勤呢。”


    白向雲強打起笑臉轉向李刀說。


    “老大……”李刀說了這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他想對白向雲說我們去獄政科投訴,可是,以剛剛的事情看來,他們憑什麽理由投訴啊?


    再說,在這種地位差距有著雲泥之別的特殊地方,他們的投訴真的有用麽?


    “去吧。什麽風浪我沒見過?!我沒事的。”


    白向雲看著李刀那委屈憤怒的臉色和還在緊握的雙拳,心中有些感動,不由反而安慰起他來。


    李刀真的如朱七和懵豬偉所說的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老大,你一定要撐下來。”


    李刀說完就向食堂走去。既然在這裏也幫不到什麽,還不如象個男人點為白向雲爭口氣好了。


    犯人們在操場集結點名時白向雲又做了一次被人觀賞的猴子。他那勉強掛起的笑容讓犯人們議論紛紛之餘都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佩服。隻有道友成對上他的目光時心虛的避開,腳步也有意無意的向身邊的郭老大挪了挪。


    而郭老大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點過名後,犯人們都一隊隊的開出去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監區頓時冷清下來,除了偶爾走過做後勤的犯人和各分隊的值班事務犯外,隻剩下越來越白、越來越熱的陽光照著白向雲和這個水泥球場。


    隨著太陽的越升越高,早晨的空氣也慢慢熱起來。白向雲的雙肩和手腕越來越緊的拉扯也讓他倍感疼痛,額頭也開始慢慢滲出了汗珠。


    在幾次盡量伸長雙腳也無法接觸到地麵的努力後,白向雲終於放棄了這樣的嚐試——每一次努力都會讓自己身體微微晃動,而雙肩和手腕也會更加疼痛幾分。


    他就這樣離地五寸的虛虛垂吊著,不敢言也不敢動。垂下的目光看著水泥地麵近在咫尺,卻也隻能心中興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白向雲的第一滴汗水在經過漫長的交匯積聚後,終於滑過臉頰和下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輕輕的滴落地上,瞬間後就被已經讓陽光烘熱的水泥地麵吸收蒸發掉。


    白向雲覺得雙肩和手腕的疼痛慢慢被酸麻代替,腋下的韌帶已經沒了感覺。而腰部和雙腿卻愈加沉重,胸腔的呼吸也沒那麽順暢了。


    “道友成,你他媽的等著,看我以後怎麽玩死你。”


    白向雲心中瘋狂的嚎叫起來。


    正在地裏給蔬菜施肥的道友成猛的打了個寒顫,偷偷看了看正在以鋤頭拿雜草出氣的李刀,向一邊的郭老大使了個眼色。


    “做事。”郭老大沒理他,自顧自的吸煙。手中盆子裏裝的肥料沒少一點點。


    日上三杆,太陽愈加毒辣起來。白向雲被吊在籃球架上已經兩個多小時。


    這時他的雙臂和手腕已經完全失去了感覺,手掌和十指也因為長時間血液流通不暢而變得紅紫,雙腿也讓他覺得重逾千斤,腰骨仿佛已經完全凝固,囚衣早已被汗水濕透,粘乎乎的貼在身上,而全身每一個位置的汗水在火熱陽光的作用下還在不停的冒出。


    白向雲現在不是不想動,而是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動了。早餐沒吃自不必說,除了早上漱口外,他連水也沒進過一滴。饑餓加上幹渴讓他在肚子裏咒罵的力氣也省了下來。


    在他的記憶中,自小至大他還從沒受過這樣的苦。在部隊進行野外生存訓練時雖然環境也很惡劣,但至少還能從樹葉中擠點汁出來解渴,布機關捉些野味來充饑。


    這段時間奉命看守他的值班事務犯隻走近來看看過他一次,見他的樣子搖搖頭沒說什麽的又走開。在他已經渡過的數年牢獄生涯中,他見過好幾個人被這樣“蕩秋千”的,白向雲現在的情況和別人對比起來還不算嚴重。


    警司隻是叫他注意看著而已。隻要“蕩秋千”的人沒有什麽嚴重的隱性疾病——有嚴重病症的人除非在入監體檢時檢不出來,不然監獄會拒收——這樣不吃不喝的吊一天是死不了人的。


    太陽越升越高。汗水還在不停的臉上、腋下、大腿流下的白向雲覺得自己越加虛弱了,甚至他覺得自己想抬頭看看操場邊有專人七天一修整的九裏香都有些困難。咕咕直叫的肚子也在不斷消磨著他的意誌。


    “我一定要挺下去。”白向雲在心中暗暗的鼓勵自己:“白家沒有孬種。”


    勉強的抬起頭來,白向雲用力的睜開眼睛看向四周,但看到的隻是一片重影——自己快要暈眩了。


    他用力的甩甩頭,想將暈眩甩開,卻又因此而帶動身子微微晃蕩起來,頓時渾身傳來一陣直鑽心骨的火辣刺痛——好象每一個毛細孔同時被針刺一般。


    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脫水的原因,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隻有中暑昏迷一途。


    “我不能昏過去。絕對不能!”


    白向雲心中這樣對自己說著,用力的動了動感覺已經有點不受自己控製的雙手。


    繩子又晃蕩起來,捆綁著他手腕的繩結不斷的和他的手掌摩擦著,而雙肩他也努力的收縮、放鬆。


    好一陣後他終於感覺到了手腕和雙肩傳來隱隱的痛楚,輕輕的刺激著他快要麻木的神經中樞。


    白向雲心頭一喜,閉上眼睛,慢慢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將注意力完全放在肩膀和手腕,用心的體會著每一條肌肉的收縮伸漲,不斷的微微調整雙臂扭曲伸縮,以便讓氣血更加暢順的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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