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室在北樓側麵,一個小小的柵欄鐵門內。


    門內是一條寬僅容身的甬道,甬道很深,也很幽暗,在柵欄門外看進去讓人有種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感覺,還涼颼颼的陰風陣陣。甬道兩邊排著一扇扇小鐵門,一下子看不清楚有多少扇,門內就是禁閉室了。


    隨著厚厚的生鏽鐵門“哐啷”打開,一陣惡心的氣味撲鼻而來,白向雲和李刀終於見識到了這隻聽過吊眼四描述的傳說中的禁閉室——在監獄中讓犯人聞之顫抖、大名鼎鼎的“小黑屋”。


    就著柵欄門外射進來的昏黃燈光,兩人慢慢看清楚了“小黑屋”的真麵目:兩尺寬、兩尺深,水泥牆壁坑坑窪窪,窄小的地麵黑乎乎的。


    僅此而已。


    “我大哥的身體現在這麽虛弱,在這裏三天會死人的。”


    李刀對押送的武警吼了起來,眼中卻滿是哀求。


    “李刀,像個男人點。”


    白向雲淡淡說完,自己走了進去。


    “我隻執行命令。”


    武警木無表情的將門鎖上,又指指對麵打開的小鐵門,示意李刀進去。


    李刀走了進去,在鐵門鎖上前哀然而又絕望的叫了聲:“雲哥……”


    白向雲那邊沒有再傳出聲音,直到武警出去,將和看守所監室式樣差不多的柵欄鐵門關上。


    “雲哥……你沒事吧?”


    窄小的禁閉室一片漆黑,黑到將五指放到眼前也看不到。李刀試了試,自己這樣可算是瘦弱的身體也是想轉身都困難,更不用說蹲下躺著等舒服姿勢。不由擔心起體格粗壯的白向雲來。


    聲音在李刀身邊振蕩著,讓他有點懷疑自己說話是不是變成甕聲甕氣了,更擔心這樣的聲音能不能傳到白向雲那邊。


    “兄弟,我沒事。好好休息吧……要撐三天呢。”


    良久後鐵門的空隙才傳進白向雲微弱而模糊不清的聲音,讓李刀費了好大勁才聽清楚,但懸著的心卻放了下來。


    “好!”


    李刀大聲應了就靜下來。


    三天呢!在這現在已經完全確定除了站還是隻能站的鬼地方,那須要多少體力和多堅強的意誌去支撐啊。飯和水應該是會供應的,隻是不知道會供應什麽樣的貨色而已——這點當初吊眼四沒說過。


    整個禁閉室十幾間小黑屋看來就他們兩人“入住”,在兩人都沒再出聲後一片死寂,外麵的聲音一點都傳不進來。


    “如果說監獄是沒有倫理道德,沒有人性的地獄的話,那禁閉室就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轉劫所。”


    李刀想起在看守所時吊四形容監獄“小黑屋”的“名言”。當初他還嗤之以鼻不以為然,還譏諷他吊眼四:“禁閉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


    可是現在他信了——在進來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內信了。


    這鬼地方不但坐臥不得睡覺也要站著,還死寂無聊臭氣熏天,這才是最讓人打內心害怕的東西。一想到要在這呆三天,李刀就覺得自己的心髒顫抖起來。


    對比起這種能讓人崩潰的環境,白向雲今天吊籃球架的懲罰實在是小菜一碟。


    “三天……”李刀心中呢喃起來:“但願三天後我還沒瘋掉。”


    “雲哥……”李刀又叫了起來,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麽。


    “李刀,靜下心來。什麽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看來白向雲知道李刀心中想什麽,聲音迅速的傳了進來,隻是微弱不變。


    “嗯……”


    李刀應和一聲,調平呼吸,讓難聞的氣味盡量少的進入肺中,雙手慢慢的摸索起牆壁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看來這一個個窩就是在象我這樣的心態下‘前人’摳出來的吧。”


    李刀一個窩一個窩的摸過去,心中還在一二三四的數著。摸完一麵他就轉過另一邊繼續摸,直到三麵牆在雙手夠得著的範圍內全摸了個遍。


    看前還是一片沒有絲毫變化的黑暗,讓李刀覺得這裏除了他自己,一切都凝滯了似的,也根本無法計算摸索完三麵牆用了多少時間,隻知道雙腳已經開始有了點麻麻癢癢的感覺,還有點打鬥過後的虛軟,頭部和雙手的傷口也越來越痛。而摸遍三麵牆的雙手更有種膩膩的感覺,讓他十分惡心,在破碎的衣服上猛擦不已,好一陣後才覺得好受了點。


    除了擔心原來比他更虛弱傷得更重得白向雲現在的狀況外,李刀已經覺得無事可做,心中開始覺得煩躁起來,忍不住一腳踢在厚厚的鐵門上。


    “砰~~”


    巨大的聲音振蕩著整個緊閉室,在裏麵的李刀更有種把頭伸進正在鳴響的銅鍾的感覺,忙不迭的舉手捂住耳朵。


    “李刀……兄弟……你怎麽了?”


    好一會後李刀放開雙手,聽到了鐵門空隙傳進白向雲微弱而嘶啞的呼叫。


    “雲哥,我沒事。”李刀嚇了一跳,趴到鐵門對著那細小的空隙大聲回答說。


    “李刀,靜下心,不要想太多。”白向雲的聲音又傳進來,隻是好像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傷口盡量不要接觸到牆壁,會感染的。”


    “是……雲哥……”


    李刀覺得自己聲音有點哽咽,雙手慢慢滑下,心中滿是英雄氣短。


    自己的東西被偷,卻因此而受到嚴厲的懲罰,偷東西的人還理直氣壯的向他們敲詐,在他們努力抗爭的時候,卻又因此而被關進不見天日的禁閉室。


    人生的屈辱莫過於此吧。


    “這世界真的是好人就應該被人欺,真的就沒了天理了麽?”


    李刀靠在牆壁上,心中呢喃不已。


    對麵的白向雲現在的情況比李刀糟糕十倍不止。


    在今晚的打鬥中,白向雲除了被從架床上跳下的那個家夥的腳刮了一下後肩外,並沒受到其他更嚴重的傷害,被一大群人擠在中間隻是讓他呼吸比平時困難了點而已。可是傍晚時服用的止痛藥效力正在慢慢消退,手腕漲痛,肩胛撕痛,喉嚨更是猶如火燒,對水極度的渴望。


    更慘的是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皮膚開始怪異的麻癢起來,但他強忍著沒有用手去抓。有過軍營艱苦訓練的他知道,這是皮膚被長時間曝曬的後果,加之自己身體現在缺水嚴重,鹽分不足,皮膚被曝曬後脫皮的現象會提早來臨。


    和李刀相比,被冤屈懲罰的精神折磨並沒怎麽影響白向雲的意誌——和軍隊中動輒十天半月的野外生存拉練比起來,這些連屁都算不上,但缺水餓肚子卻能讓任何人絕望。


    白向雲現在就是這樣。李刀喂他的那點水和稀飯早就在今晚這場混亂征戰中消耗殆盡,現在他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起來,雙腳也有如今天被剛剛放下籃球架時虛軟,胯部也隱隱作痛,今天被陽光照射過多的雙眼更是酸澀不已。


    總之一句話,現在白向雲全身上下沒有一寸地方是舒服的,連胃也在惡臭氣味的熏陶下酸水翻騰不已。


    他有點懷念起今天吊籃球架的懲罰來。


    和現在的環境相對比起來,“蕩秋千”還真是個人道的懲罰方式。


    “吊眼四,你他媽的還真是個實話實說的老實人。”


    白向雲心中咒罵著一點點的調整著全身重心,最大限度的讓自己在這怎麽也無法舒適的地方盡量舒適點。


    在被武警押出監倉前,他和李刀都換上了幹淨的衣服,高壓水槍那一陣噴射也算是幫他們洗澡了,加之這裏陰涼,所以現在兩人暫時沒有渾身粘膩的痛苦,但那種死寂無聊卻慢慢碰觸著他們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相互摸索著又腫起不少的雙掌,白向雲暗歎口氣,忍著鑽心的疼痛自我按摩起手臂來,在軍隊中學過顯淺醫學知識的他知道,在沒有任何藥物治療的情況下,雙手如果不能自我恢複過來的話,在他到時間出禁閉時也差不多要廢了。


    “道友成……以後我不玩死你就跟你媽姓!”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刀已經把三麵牆壁上的坑坑窪窪數了幾十遍,連鐵門那一個個突出的焊點也數完了;白向雲也無數次的調整了自己的身體,雙手的疼痛雖然越來越強烈,卻讓他覺得自己基本上又能完全的控製忍受了。


    兩人的雙腿都開始沉重麻木起來,每次意在舒筋活絡的踢動效果也越來越差,而消耗體能的後果就是讓他們的嘴巴越來越幹渴,連腦筋也好像因為缺水而凝固起來。


    現在兩人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幹脆閉上眼睛去做自己該做想做而又能做的事情,反正就算把眼睛睜得再大也不會有任何區別的。


    鐵門的空隙突然傳來一陣響動,李刀不由驚喜的趴到鐵門上,對著空隙大聲的嘶吼:“誰?是誰來了?我們要水,我們要藥,我們要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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