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將白向雲的心堵了起來,早上的愉快心情全部飛到九天雲外,鬱鬱悶悶和李刀、鬱千風、江源等人在皓月下渡過了中秋。照慣例延遲了一小時的熄燈鈴才響,他就回到監倉悶頭大睡。


    一連幾天,白向雲都想不起這雙讓自己似曾相識的妖異眼睛到底在哪裏見過,想起妹妹的聰慧,自從上大學後從沒讓家裏操心過任何事情,他慢慢的又放下心來,恢複如常的每天照樣出勤練武。


    妹妹的幸福就讓她自己選擇吧。


    一個月後,甘蔗已經基本砍完,接下來就要收割高粱和稻穀了,隻要這些全部完成,相對比較清閑的冬天又要開始了。


    因為市場關係,今年蔗糖的價格比較高,甘蔗的收購價當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所以獄方也要求盡快的將甘蔗收完賣個好價錢。為了鼓勵大家努力勞動,更是將折現獎勵提高了三個百分點,這些天犯人們被趕任務式的高強度勞動折騰得不行,都是一回到監區就匆匆忙忙的吃飯洗澡然後睡覺,連光顧“太太探監團”的人數也減少了近一半。


    不過這些白向雲是不會擔心的,隻要這些犯人以後拿到加大的折現獎勵,肯定會瘋狂的扔到小姐們身上來發泄疲勞和彌補缺失。他不滿的是……因為大家都在拚命幹活,他和李刀也不好意思到處晃悠偷懶了,隻得跟著做一些諸如記工分剪捆綁繩子之類不大耗費體力的工作,開頭幾天還不怎麽樣,看著全監區每幾乎一個犯人都對他們有如哈巴狗的樣子甚至覺得有點趣味,但沒幾天他們就厭倦了,一個月下來的累積更是夠嗆,所以現在任務終於完成的時候,他也跟著和眾人一樣鬆懈下來,準備好好的休息幾天。


    今天晚上雲不少,不但沒了月光星光,空氣也有點焗悶。白向雲和李刀沒有去騷擾鬱千風,一起坐在陽台上向操場晃蕩著雙腳,抽著煙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也漸深,氣溫也慢慢降了下來,已經有了點涼意的風吹拂著他們裸露的肌膚,偶爾還往衣服裏麵灌那麽一下兩下。


    “好像要下雨了。”李刀輕輕的說。


    白向雲點點頭,可能是越來越惡化的溫室效應吧,今年,特別是這個秋季,雨水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讓犯人們翻耕田地也費力不少。要不是監獄有幾條溪流經過,恐怕要維持農作物所需都有問題。即使是這樣,他們也得時不時的引水灌溉,下雨成了人人巴望的事情。


    想著想著,那雙奇異的眼睛又如幽靈般在白向雲心底浮起,再次讓他困惑無比。


    這雙眼睛到底是誰的?竟然能讓自己有這樣熟悉的感覺,一個月來總讓自己難以忘懷的時不時的在心底浮現,而擁有這雙奇異眼睛的臉孔卻讓自己找不到一點記憶。


    想起照片中白雁雲那幸福的笑容,白向雲稍稍覺得安慰了點。能讓自己這內外兼優的妹妹露出這樣的笑容的人應該也很優秀吧,而且也應該會對她很好——他也實在想不出任何一個男人對聰慧美麗善良的白雁雲不好的理由。


    “大哥,熄燈鈴快響了,睡覺吧。”李刀雙手撐住陽台,全身淩空而起的同時輕巧的一翻就翻下走廊,拍了拍手向監倉內走去。


    白向雲又想了一會還是不得要領,隻好彈掉煙頭,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床上。


    聽著監區外傳來的蟲鳴蟬唱和監倉內此起彼伏的鼻鼾聲,白向雲又將一隻肥大的文字拍成肉醬後終於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間,白向雲突然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外麵的世界,正駕駛著自己心愛的運動行商務車“風標”在清溪市繁忙的商務區流淌著。


    路上車輛很多,多到前不見頭後不見尾,而且速度也不慢,好像都要在這節奏緊張的大都會裏最大限度內爭搶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身處其中的白向雲也隻得隨波逐流的踩動著油門。


    兩邊的風景很不錯,高樓大廈各具特色,門麵商場裝修輝煌,寬大的綠化帶也修整得賞心悅目,白向雲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時不時的注意著前麵和後視鏡,小心的保護著自己的愛騎不會在這密集的車流中出現意外和被出現意外。


    銀行、商廈、電訊中心……一幢一幢的大樓退到了車後,前麵不遠就是一間三十多層的國際商務酒店了,頂樓上那巨大的招牌已經清晰可見。


    等等,眼前的場景他怎麽會如此熟悉?同樣的陽光,同樣的高樓,同樣的心情……白向雲疑惑起來,這一切他好像曾經經曆過,難道是自己曾經不止一次的開車經過這條街麽?


    不過好像也不對,這一切怎麽會如此明晰?卻又讓自己不大願意想起,不,是絕不願想起。


    這到底是為什麽?


    對了,自己現在明明駕駛著愛車行駛在街上,為什麽竟然會有兩種心情?好像有另一個自己在一邊審視著自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白向雲有種世界顛倒的混亂感覺。


    車子繼續前行,幾十米外國際商務酒店巨大典雅的米黃色樓裙充斥了大半個視野,映耀著陽光的玻璃窗將整幢高樓襯托得更加輝煌。


    白向雲進過裏麵幾次,對這裏的設備環境和服務一直感覺不錯,所以在駛過出入路口的同時眼睛也瞄向酒店大門那寬大的玻璃自動門。


    就在這時,自動門向兩邊滑開,一對亮麗的男女相擁著從裏麵走了出來。男人身材欣長,黑發披肩,在這樣側斜的角度看不清麵容,而那穿著古典打扮高貴的高佻美麗女人白向雲隻看身形就知道是自己的妻子何雪蓉。


    看著她任由那男人摟著自己修長柔軟的腰肢,而且還轉頭向他輕言淺笑,滿臉甜蜜。白向雲一下子驚呆了,這……這就是自己深愛的妻子麽?!這就是曾經說過這輩子隻會讓自己一個男人碰永生永世隻愛自己一個的妻子麽?!這就是自己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就和她要個寶貝孩子的妻子麽?!


    定定的看著這一幕,白向雲踩著油門的腳和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動也不動,任由車子速度不變的前行。


    一陣風將男人長長的頭發揚了起來,將白向雲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而他的頭也剛好轉向這邊,一雙深邃靈動的大眼從頭發間隙將白向雲的注意力完全吸引。


    他第一次從一個男人身上發現這樣的眼睛,一轉一動一閃一爍都有種睥睨眾生的孤傲,卻又好像將所有東西都注意到,絕不冷落每一個關注著他的東西——那怕是一條狗。


    總之,親和和距離的感覺都能同時在這雙眼睛裏看到,在嘴角若隱若現的微笑之下,這雙眼睛隨時能變成深潭,能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能將所有人的心思都收進去。


    在這雙眼睛下,他長發飄飛間隱現的線條柔和的俊朗麵容反而成了不值一顧的陪襯。


    “嘭”的一聲巨響和強烈震動將白向雲驚回神來,原來是自己撞上了前麵因為車流過大而減慢車速的車子,不過那車主好像有什麽緊急事情,隻是伸出頭來向後麵徒勞的看了一眼,罵了幾聲就繼續前行,而且還不斷尋找空隙搶道。


    白向雲顧不得回應,一踩刹車又轉頭向酒店大門望去,何雪蓉和那妖異男人已經走下石級,向前麵剛剛停穩的一輛超豪華加長轎車走去。


    後麵喇叭猛響,粗礪的罵娘聲也傳了出來,一個勁的催白向雲開車。


    白向雲轉頭看看,這裏是單行道,後麵不用說,左右的車道也塞滿了車,再外一點就是高起尺多的綠化帶,想在這裏掉頭回酒店根本不可能了,無奈之下隻好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見縫插針的向前衝,那怕撞車也在所不惜。


    好不容易到了下一個出入口,白向雲用盡全力打著方向盤拐彎衝過對向的車道,回到又可以清楚看到酒店大門的時候,何雪蓉和那男人已經不見了,那輛加長超豪華房車也不見了。掏出手機撥打何雪蓉的電話……關機。


    白向雲重重的一拳打在儀表板上,用盡全身力氣吼了一聲……


    “啊~~~~~~~~~~”


    白向雲猛的從床上坐起,渾身出滿冷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目光充滿憤怒與驚恐。


    整個監倉的犯人都被這一聲吼叫驚醒過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紛紛吵嚷這詢問旁邊的人。


    原來是這雙自己一直要刻意忘卻的眼睛,難怪會有熟悉的感覺;原來這是自己雋刻心底卻又努力要忘掉的一幕,難怪會如此明晰;原來是做夢夢見當初的傷心事,難怪自己會有身處其境卻又抽離審視的感覺;原來是當初的長發變成了在的短發,難怪自己一直回憶不起來;原來……


    幹他娘的原來。


    現在,這雙眼睛又出現在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背後,而妹妹臉上同樣掛著那甜蜜幸福的笑容。


    這雙眼睛已經令自己家破一次了,現在……


    “老天爺,我操你老媽~~~~~~~~~~~~~~~~~~~~”


    白向雲的咆哮激蕩監倉,震人耳膜,衝出門窗,回蕩在整個監區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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