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覺得終於甩開那一大群見到他們開溜也一哄而上加速圍過來的大孩子中孩子小孩子小小孩子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因為太陽也幾乎升到頭頂的關係,連東南西北也分不出來,周圍全是沒一間相同但看起來又說不出分別在哪裏的棚戶——一樣的破一樣的舊一樣的讓人難以覺得是一間可以住人的房子。


    腳下的泥路曲折到三步一彎五部一拐,路邊汙水橫流,有的路段因為垃圾淤塞的關係還整段路都被淹沒,兩邊的棚戶不是你突出一牆角就是我伸出一平台,幾乎全都是石棉瓦圍成的圍牆不是噴滿“**** you”之類的粗口話就是貼滿不知真假的“招工”“祖傳秘方治xxxx”這樣的牛皮癬,一眼看去最正常的就是“辦證,電話xxxxxxxx”“石灰膏出售”如此字樣了;棚戶外麵掛滿了各種各樣的衣服和破舊被褥,上麵歇滿了在旁邊臭氣熏天的垃圾堆飛累了的蒼蠅,歪斜的門口和隨便用些硬紙片遮擋的窗子內偶爾會露出幾雙看不出有什麽生氣的眼睛,眨巴幾下看看正一臉茫然有點不知所措的兩人,好在這些眼睛看起來並沒什麽敵意。


    “我們來到迷宮了。”白向雲突然笑顏大展,攤開雙手看著前麵根本沒幾米就又一個拐彎的道路,“真是個美妙的地方。”


    李刀一愣,也笑了起來,抬腳首先向前:“向上一些吧。越往上的人越是新來的,也沒那麽排外,房子也會大一些,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還能找到出租的。”


    白向雲點點頭,看了看周圍歎了口氣,強攝心神收起胸中的無力感快步跟上李刀。


    這個貧民窟的範圍太大了,泥路好像拐不盡彎不完似的讓他們越走越覺得喪氣,加上每幾十米就會出現的岔道擾亂方向感,兩人竟然有種這路比在原始叢林中逃亡還要難走的感覺。太陽也越來越烈,早上喝的那點水早在剛剛逃避小孩的時候已經蒸發殆盡,肚子裏的餅幹零食也好像消化到完全吸收了似的沒了一點吃過“早餐”的感覺。


    看看周圍棚戶,男人應該都出去做事或找事做了,出現的基本都是瘦弱黝黑到可憐巴巴婦女兒童,兩人也實在扯不下臉來討些飲用水或者食物,就算討,他們有沒有還是個問題。加上所見過的全是不大友善的目光也阻止了兩人這種衝動。


    “看來這些人全當咱這兩個生麵孔是小賊了。” 李刀咂咂快要冒煙的嘴唇說,“這也是這裏最需要提防的事情。”


    白向雲無語的點點頭。是啊,需要住在這裏的全都是沒幾分家當的人,誰不小心翼翼的呢,要是孤家寡人的話,說不定還會把所有家當全帶在身邊出去找生活。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在兩人覺得自己喉嚨就要生煙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一個汲水處,不少婦女小孩正拿著桶盆缽之類的東西在排隊汲水,而水龍頭處正站著三個頭發不是剃得像朋克就是染得花花綠綠的青年,一邊抽煙閑聊一邊看著每一個輪到汲水的人往一個小箱子裏扔的紙幣有沒給少。


    “這水龍頭應該是市政無償提供的吧?”白向雲皺起眉毛,“怎麽還有人收錢?”


    “要不然怎麽叫黑社會?”李刀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要不給錢,他們就天天把水管弄斷,或者恐嚇大家水裏有毒,看你能不能喝。”


    “貧民窟的管理當局呢?他們都是吃屎的?”白向雲眉頭更皺。


    李刀以看白癡的目光把這大哥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撇撇嘴不以為然的說:“隻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的。再說……誰又能說管理局的其中一些人沒有從中得到一些好處呢?!”


    沒等白向雲接話,李刀歎了口氣又說:“這些貧民哪個不是苦哈哈?這些基本都是淳樸善良的人,要不是管理局的無力,這裏治安那會這麽差?黑社會那會這麽猖獗?”


    聽著他的說話,白向雲仿佛第一次認識他般轉頭對他仔細打量著,臉上似笑非笑。


    李刀注意到那幾個小青年的目光已經掃像他們,對白向雲翻了翻白眼:“很好笑麽?我雖然也是黑社會,不過我們可是靠自己的本事混吃的,從沒像他們這樣壓榨過別人。”


    白向雲不由愕然,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我不對。”


    說完他也看到被人注意上了,毫不猶豫的搶先跨步走了過去,笑嘻嘻的點頭哈腰說:“幾位兄弟,我們倆出來乍到,還沒找到落腳點,嗬嗬……這太陽他媽的鳥大,想向幾位討口水喝。”


    “哪來的?”朋克頭斜叼著煙斜著眼看著兩人,陰陽怪氣的問道。


    “我們天河渡來的。”白向雲說了個本省全國聞名的窮地方,“我們來這打工五六年了,前些日子想和人合夥做個小生意,卻想不到那人是老千,把我們所有家當都卷走不算,還把向其他人詐騙集資的罪名利用我們當初作為法人代表的身份都推到我們倆兄弟身上……唉,誰叫我們不長眼呢,現在有家也不能回了,隻好先到這裏找個地方落腳在做打算。”


    李刀聽著他這一番話不由心中大翹拇指,暗讚這大哥不愧是生意場上的老油條,唬人不用打草稿,這簡單的幾句話不但名正言順的說明自己這兩個生麵孔為什麽會來到這裏,還把自己為什麽會有一口純正清溪口音就這樣不著痕跡的點了出來,而且所說的經曆也符合兩人目前破舊的穿著黝黑的皮膚肮髒的臉容所需要的經曆。


    幾個小青年半信半疑的上下打量了兩人幾次,看不出兩人除了身強力壯和一般打工仔沒什麽區別外有什麽不妥的地方,相互對了一眼點點頭:“那就按照老規矩,初來的第一次使用水龍頭收一半費用,兩人五元。看在你們又饑又渴的份上,就讓你們先喝個飽吧。”


    “五元?這不是……”白向雲大叫起來,接著看到幾個小青年一下子全都拉下來的臉龐,連忙收回下半句,轉頭對李刀說:“兄弟,你還有錢麽?”


    李刀非常配合的猛的捂住褲袋,伸長脖子祈求的說:“幾位老大,能不能收少一點?”


    朋克頭勃然變色,李刀也見好就收,一副識相的樣子搖著手猛點腦袋:“老大,我給。”


    然後看著朋克頭緩和下來的臉容鬆了口氣,擦擦額頭,轉過身在褲袋裏掏了又掏,再轉過身來,捏著張五元的紙幣一副心疼的樣子遞給白向雲,白向雲則一副更心疼的樣子遞向朋克頭,在朋克頭斜起嘴長長的“哦~~”了一聲後醒悟過來,連聲說著對不起走近水龍頭,把紙幣放進小箱子,又對正在汲水的那個婦女笑了笑,拿開她的桶湊上嘴巴就猛灌起來,李刀當然也跟著喝了個夠。


    看著喝夠後連頭也洗過才點頭哈腰向山坡繼續腳步的兩人,幾個小青年不由哈哈笑了起來,而看到他們這樣子的白向雲和李刀也暫時放下心來,天極或者警方的通緝令應該還沒傳到這裏,至少這幾個小青年是不知道就是了。


    太陽開始西斜的時候,走錯幾次岔道問了不少人但還是徹底被這裏的道路迷到暈頭轉向的兩人終於到達這建立在山坡上的貧民窟最高處,也終於有了鬆一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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