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色被厚重的雲層所覆蓋,隻餘下一層朦朧的光暈。


    楚慕白注視著眼前那雙清亮的眸子,向來無論何事都不放在眼裏的他,在這一刻竟然有一刹那的恍惚,他抿著嘴,遲遲沒有開口。


    “我承認,有那麽一瞬間我確實懷疑過你,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好像一直以來深深依賴的信仰突然倒塌,害怕到渾身發抖,可是……”蘇薇垂下眸,臉上還未幹涸的淚水讓她看起來有幾分憔悴,“可是到後來我才發現,最讓我感到恐懼的,居然是我自己。”


    “蘇薇,你……”楚慕白欲言又止,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你今天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你總是這樣,做什麽事都雲淡風輕的,好像什麽事都不能擾亂你的心,”蘇薇嘴角揚起一抹笑,像是在自嘲,她抬眼定定的凝視著楚慕白,仿佛唯恐會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微小的表情,“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麽嗎,因為我突然發現,就算你是我的仇人,我也狠不下心殺了你。”


    話音剛落,她便猛地撲向了楚慕白的懷裏,好似唯恐眼前的這個人會突然消失,緊緊的環住楚慕白的腰如同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輕鬆低喃,悠悠的傳入楚慕白的耳裏,“楚慕白,我舍不得你受到絲毫傷害,一點都不行。”


    蘇薇感覺到被她死死抱住的身體微微一滯,腦袋上方傳來楚慕白好聽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不用怕,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我。”


    包括她自己嗎?


    蘇薇怔了怔,下巴微揚怯怯的瞄了瞄,卻正好撞進他的眼,幽深的黑眸微微的眯著,看起來銳利。


    雖然不明白楚慕白到底在想什麽,但蘇薇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問,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楚慕白會如何回答自己,“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也……包括我對不對?”


    說完蘇薇又似懊惱般皺了皺眉,這個問題其實問都不用問,她怎麽會是楚慕白的對手。


    楚慕白忽然抬手輕輕的描繪著她的眉眼,微涼的指尖近乎沒有絲毫的溫度,可卻因為過於柔和的動作帶來些許暖意,讓蘇薇怔了怔。


    他說的肯定,就想是早已料定的事實,“你不會傷害我,不是嗎?”


    蘇薇愣住,就像是女兒家的心思被人猜透,耳根子漸漸染上一層薄紅,完全忘記了在此之前說出這句話的就是她自己。


    他的手指拂過蘇薇微紅的臉頰停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如果你懷疑我,想要親手殺了結我,機會多得是,足以我死上千萬遍了。”


    蘇薇沒有明白,“什麽?”


    “就好比現在,”他微微一笑,停在蘇薇唇畔的手指驀然抽離,然後抓住蘇薇的手腕讓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要殺我,剛才便是絕佳的機會。”


    隻要蘇薇的袖口有一把刀,就能立即刺入他的心口。


    而他,毫無設防。


    見蘇薇還愣著,楚慕白笑笑著看她一眼,繼續說了下去,“這樣的機會,你錯過的還不夠多麽?”


    被楚慕白鉗住的手還有些僵硬,她無措的凝視著眼前的人,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他像是一個掌控一切的人,所有的事他的看在眼裏,了然於心。


    楚慕白早就識破了自己不會拿他怎麽樣。


    ……


    搖曳的燭光照在楚慕白的臉上,讓本就溫潤的他看起來又平添幾分柔和,蘇薇就這樣半坐在床上,盯著楚慕白看好一會兒。


    楚慕白好似渾然不知不遠處投來的這抹視線,又或者說是故意的任由蘇薇的打量,他一直坐在書案前翻閱著什麽,眼瞼半斂,濃黑的眼睫在風目下方落下淺淺的剪影。


    直到門外突然有人恭敬的輕喚了一聲,楚慕白這才抬起頭來,示意那人進來。


    蘇薇認得,這個人穿著紫色襦裙的便是那日遇見的芸娘,在這之前蘇薇也曾在魔教見過她一麵,當時的自己還詫異了好久,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後來楚慕白才告訴蘇薇,芸娘本來就是魔教中人,而醉仙樓,便是魔教的一個重要的情報地,一旦得到什麽重要消息,就立即派人給楚慕白報信。


    芸娘本名青芸,是上任魔教長老的親傳弟子。


    她走至楚慕白的跟前微微俯身,眼睛不經意的掃視了一下周圍,當她用餘光觸及到待在床上的蘇薇時,整個人似乎是一震,呆愣著忘記了向楚慕白稟報事宜。


    見青芸遲遲沒有開口,楚慕白將手握拳抵在嘴邊咳了幾聲,緩緩說道,“青芸,我讓你查得事情可有眉目了?”


    她猶豫的看了蘇薇一眼,“教主,這……”


    楚慕白知道青芸的意思,擺擺手,“不礙事,你隻說吧。”


    “謝玄這幾日一共去了蘇家廢宅八次,皆是無功而返,今天來尋蘇小姐的人,也是謝玄派來的。”


    “這些事我早已經知道了,”楚慕白似乎並不滿意青芸的回答,皺皺眉,“沒有呢?”


    “懷親王的義女悔婚了。”


    “什麽?”楚慕白倏地一愣,“懷親王反悔了?”


    “具體緣由青芸還沒有查到,有人猜測或許和那日拋繡球的事情有關,當時謝玄匆匆而別,事情也不了了之。”


    說完青芸還多看了蘇薇一眼,蘇薇這才想起來,那日拋繡球的時候自己被楚慕白故意推了一下,所以接住繡球的不是謝玄,而是她蘇薇。


    見楚慕白低沉著臉不講話,青芸又蹙著眉看了看楚慕白,似乎不解,“教主不是一直不願謝玄與朝廷有所勾結嗎,如今看來,教主好像並不開心。”


    楚慕白淡淡的看她一眼,“你先回去吧,其它的事我自有安排。”


    “教主……”她張了張嘴,像是有所遲疑。


    楚慕白低下頭去不再看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書案上的書卷上,“退下吧。”


    “是。”


    青芸走後,蘇薇才悄無聲息的下了床,她挨著楚慕白坐下,問,“謝玄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像是早就料到蘇薇會問,他笑了一下,坦然的對上蘇薇的眼,“你的想法是什麽?”


    “我覺得懷親王的悔婚,或許是因為他找到了自認為的更佳同盟,”蘇薇抿抿唇,“如果是隻因為拋繡球的時候有人搗亂,那大可再尋一個其它的理由,不必如此,除非他想到了更有利的幫手。”


    楚慕白的眼裏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他點點頭,“你和我想的一樣。”


    蘇薇沉默了片刻,“那你認為,那個人會是誰?”


    楚慕白的眼睫微垂,沒有回答蘇薇的話,反而問了蘇薇另一個問題,“你覺得懷親王的目的是何呢?”


    這次的蘇薇說得更為謹慎些,“以朝廷的一向作為,我認為想要拉攏武林的可能性不大,從古至今,帝王向來忌憚民間勢力的滋長,若是對朝廷產生威脅,往往是采取殲滅的政策。”


    說到這裏蘇薇頓了頓,“可是懷親王他卻想著拉攏,這有一點不合常理。”


    楚慕白點點頭,含笑的眸子看起來意味深長。


    與楚慕白不同,蘇薇的表情卻漸漸凝重起來,神情間浮現幾分訝異。


    “難道說,懷親王他……”


    楚慕白低聲笑了笑,對蘇薇推算出的這個結果並不否認,他俊眉微挑,像是默然。


    叛變。


    如果這個理由,蘇薇想不出第二個。


    思索間門外突然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教主,給蘇小姐的薑湯已經熬好了。”


    楚慕白笑笑,將書卷收好,“進來吧。”


    那人按楚慕白的吩咐將碗擱置在書案上後就匆匆離開了,隻見那雙白皙如玉的手拿著瓷勺不緊不慢的在湯裏劃了幾個圈後,才勺了一小口輕輕吹了幾下後舉到蘇薇的嘴邊,“可能有些燙,你小心點。”


    蘇薇完全沒有料到楚慕白會親自喂她喝湯,愣了好一會兒後才眨眨眼,將嘴湊近。


    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燙嘴。


    她的唇還抿著瓷勺,眼睛卻圓溜溜的盯著楚慕白看。


    怎麽辦啊,卻看越帥啊,完全沒有抵抗力。


    似是被蘇薇的動作逗樂,楚慕白眼裏的笑意更深,笑著笑著他突然用另一隻手在蘇薇的唇邊擦了一下,無奈道,“喝個湯也到處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收回,把勺子重新放入碗中。


    哪有到處看,蘇薇在心裏默默腹誹道,明明看得是你啊。


    夜色靜謐,被楚慕白這麽一勺一勺的喂,一碗湯竟也很快就喝完了,看著已經空了的瓷碗,蘇薇咧嘴一笑,拿出帕子來擦了擦嘴,“有勞教主大人了。”


    楚慕白聞言嘴角輕揚,倒有幾分無奈之色,他將碗放置在一旁,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你倒挺客氣。”


    “有嗎?”蘇薇笑得眼睛彎彎的,洋洋得意,“隻是有勞教主親自喂,自然是美味了不少,心裏正樂嗬著呢。”


    “你啊,”楚慕白哭笑不得,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歎道,“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


    蘇薇點點頭,又想了什麽,好奇的瞟了楚慕白一眼,“那你呢?”


    其實她真的隻是對口一問而起,哪想到楚慕白驀地笑了笑,瞧著有些許玩味似的,這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蘇薇渾身不自然。


    半晌後楚慕白眼瞼微抬,悠悠然道,“你問我做什麽,難道要和我一起歇息麽?”


    蘇薇刹那間愣住了,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駁,隻得眸子眨也不眨,直勾勾的瞪著他。


    隻是微揚的唇角,泄露了她不算壞的心情。


    楚慕白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才抬手理了理蘇薇有些亂的發尾,“如何累了不願走就直接睡我床上吧,我還要寫東西要看,你先休息,別陪著我了。”


    看著蘇薇猛然睜大的眼,他神情自然的接著說道,“我本就不習慣睡太久,困了在書案前閉閉眼就好。”


    “可是……”蘇薇皺皺眉,“這樣怎麽會睡得好。”


    楚慕白不以為然,“我經常這樣,習慣了,你不必有所顧慮,早些歇息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最喜歡看小白和蘇薇互相調戲了~~


    下一個故事好想寫一個黑化的騷年,然後有個同胞兄弟,但是還在糾結男主是哥哥還是弟弟~~我是不是糾結了一些不該糾結的事情?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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