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漢陽鐵廠,林海告訴張之洞,如果能夠以買斷或者承包的方式進行合作,那麽自己的投資將不隻是1oo萬兩銀子,如果張之洞堅持官督商辦,自己將不會進行投資。


    回到總督府,張之洞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生了一會兒悶氣,辜鴻銘和趙鳳昌站在他身邊,一言不。


    “徐誌摩那子提出的要求你們都聽到了,他是想取代我的位置,將漢陽鐵廠置於他的名下!你們兩個有什麽看法,都一。”張之洞氣洶洶的。


    趙鳳昌:“中堂,漢陽鐵廠是你的心血,如何決斷當由你來定。我隻一,這次募資有十三家公司認投,除了徐誌摩,其他公司都隻是想結交於你,並無辦廠的心思,而徐誌摩昨天親自到漢陽鐵廠進行了考察,看來此人是真心想辦好鐵廠的。”


    辜鴻銘:“徐誌摩想得到鐵廠的實際控製權,這是商人的必然心理,無可厚非。如令其如願,他必然積極經營鐵廠,以報謝中堂。此人資金雄厚,又不乏膽識謀略,可成大事。”


    張之洞不悅:“你們的意思,我應該把漢陽鐵廠賣給他?你們可知漢陽鐵廠對於湖廣意味著什麽?”


    辜鴻銘笑著:“漢陽鐵廠早已烙下中堂大人的名字,就算賣給了徐誌摩,一提到漢陽鐵廠,世人想到的還是中堂大人的漢陽鐵廠,絕非他徐誌摩的。如果徐誌摩辦得好,大人一樣能夠得到嘉賞。”


    張之洞頭:“此話倒也有理。”


    辜鴻銘又:“中堂,我還有偷梁換柱之法,可使漢陽鐵廠永屬於大人,又能令徐誌摩如願。”


    “哦,何為偷梁換柱,快來聽聽。”


    辜鴻銘:“簡單就是一套設備,兩塊牌子。我們可再成立一家空殼鐵廠,在漢陽鐵廠的大門上掛上空殼鐵廠的名牌,再將設備、廠地、匠工以空殼鐵廠的名義承包或者賣斷給徐誌摩,這樣一來,漢陽鐵廠就還是屬於中堂,而徐誌摩也可以得到鐵廠的實際控製權。”


    到這裏,辜鴻銘顯得有些得意,“此廠既是彼廠,彼廠既是此廠,一榮俱榮,而一旦徐誌摩辦得砸了,我們也可金蟬脫殼。”


    “妙哉!”張之洞站起身,眼光閃耀,“就按你的辦。湯生(辜鴻銘字湯生),你去與徐誌摩商議,經營方式嘛,買斷也可,承包也可,反正賣的又不是漢陽鐵廠。此事務必盡快落實。”


    ……


    辜鴻銘隻身來到林海居住的旅店,將偷梁換柱之法告知林海。


    “好一個偷梁換柱。”林海問:“這個法子是辜大人想出來的?”


    辜鴻銘:“正是在下。”


    林海笑道:“能想出這樣的子,你果然不愧是大清第一怪才。”


    “第一怪人才對。”辜鴻銘:“徐老板若是認同這個偷梁換柱之法,我們不妨來繼續討論細節問題。徐老板曾提出承包和買斷兩種辦法,中堂大人均認可。我擬定了兩份方案書,你可先看一看。”


    兩份經營模式的方案擺在了桌麵上。


    承包方案大意略為:總督府以欣華鐵廠的名義將漢陽鐵廠的設備、場所承包給林海,為期十年,林海必須保證每年的投資在5o萬兩銀子之上。若每年的收入不足投入,則所有收入歸林海所有,若收入高於投入,也就是有了利潤,那麽按照總督府4成,林海6成的比例分紅。


    買斷方案大意略為:將漢陽鐵廠的設備、場所折舊以後以欣華鐵廠的名義賣給林海,以後林海自負盈虧。


    雖然以展的角度看,買斷是更佳的方案,但林海辦鐵廠的主要目的不是賺錢,而是為製造軍械提供材料,沒有必要買下這個大廠,而且一旦買下來,和總督府沒有了利益關係,對做生意也是不利的。


    再那些酸性法的高爐本來就要被淘汰,林海買來幹什麽?


    林海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承包的方案。


    辜鴻銘又和林海討論了鐵廠減員的思路,林海承諾自建兩座煤礦,一座軍工廠,辜鴻銘也代表總督府承諾興建一座煤礦,以安置裁減的工人。


    談判一帆風順,兩人一起草擬了一份協議。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辜鴻銘:“徐老板,我這就將協議帶回去讓中堂看一看,如果沒有問題,我將遣人來通知你簽約的時間。”


    林海拿出盛宣懷寫的信:“辜大人,這封信請你轉交給張中堂。”


    辜鴻銘接過來一看,訝然道:“徐老板是盛大人的朋友,為何不早?若中堂知道這一層關係,合作會容易很多。”


    林海笑道:“在商言商,關係太近對合作未必是好事。”


    ……


    在後世承包一個企業不算大事,但在此時代,此中國,承包漢陽鐵廠卻是國家大事,可以上全世界最知名的《泰晤士報》頭版。雖然林海和張之洞已經達成共識,卻也不能直接簽約,還要奏請聖意。


    張之洞在第一時間上了一道折子。


    紫禁城,光緒帝讀過折子後,將折子遞給翁同龢,翁同龢看了一會兒。光緒:“翁師傅,張之洞想把漢陽鐵廠承包出去,你看這個事可行嗎?”


    翁同龢:“戶部每年撥給漢陽鐵廠的錢財不下百萬兩銀子,但至今未見收入,張之洞這個法子可令國家省下一筆支出,而且那徐誌摩做得好,國家還有紅利,何樂而不為?”


    光緒:“可是漢陽鐵廠是我大清的形象之一,是我中國覺醒之標誌。我大清連一個鐵廠都經營不好,要求助於區區商人,豈不令世界各國笑話?”


    翁同龢:“皇上,張之洞承包出去的不是漢陽鐵廠,而是欣華鐵廠。”


    光緒在屋內走了幾步,看著牆壁上的字畫沉思,翁同龢靜靜站在他的身後。過了一會兒,光緒帝突然轉身,“翁師傅,此事不能草率,朕要親自去湖北,看一看徐誌摩這個人到底能不能經營好漢陽鐵廠再做決定。”


    翁同龢驚道:“皇上豈可以萬金之體置身於野?若被平民驚擾了如何是好?”


    光緒:“朕堂堂帝王,在自己的國家看一看還要擔心被自己的人民驚擾?不必多言了。”


    ……


    湖南嶽陽青龍碼頭附近的一座院裏,兩個青年正坐在一張桌前。其中一個膚色白淨,身材敦實,年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正雙手捧著一封信閱讀。另一個年齡略大一兩歲,他濃眉大眼,相貌不凡,正仰頭將手中酒瓶裏的剩得不多的酒倒入口中。


    這兩個人正是被稱為“瀏陽雙傑”的唐才常和譚嗣同。


    唐才常將手中信放下,對正在飲酒的譚嗣同:“譚兄,楊雲史來信請我幫他一個忙。有一個叫徐誌摩的惡人得罪了他,此人現在正在湖北地區,請我幫他懲戒此人。譚兄的父親是湖北巡撫,湖北可是你的地盤,這件事我想請譚兄助一臂之力。”


    譚嗣同保持著仰頭喝酒的姿勢,道:“好。”


    譚嗣同答應得如此痛快,大出唐才常意外,他問道:“你不問一問那人為什麽得罪了楊雲史?”


    譚嗣同放下酒瓶,“我與楊雲史雖未深交,但知道這個子品行不錯,他要懲戒一個人那麽這個人必有應該懲戒的道理,我何必要多問?”


    唐才常歎道:“譚兄生性如此灑脫,真豪傑也!”


    譚嗣同笑道:“我即日趕向湖北,為楊雲史找這個場子,但對方既然是楊雲史拿不下的人,必然有異於常人之處,我一人未必能成事,唐兄也請盡快趕來相助,否則若我栽了跟頭,墮的是我們‘瀏陽雙傑’的名聲。”


    唐才常笑道:“譚兄文武雙全,乃當今第一人。比文章、鬥劍術,那徐誌摩豈能敵得過你?我就算去也是錦上添花而已。”


    譚嗣同道:“我這能耐算得了什麽?論武藝,我義兄大刀王五遠勝於我;論學識,勝於我的人更多,康有為先生、梁啟、辜鴻銘、還有那位李家的姐,都可作為我的老師。”


    唐才常笑道:“你可和王五先生比文才,和康梁辜李比武藝。”


    譚嗣同哈哈大笑。


    當日乘船順江而下,第二天中午,譚嗣同到達了武昌。向父親湖北巡撫譚繼洵打探徐誌摩的消息。他知道徐誌摩能夠得罪楊雲史,必然不是默默無名之輩,卻沒想到這個人的來頭竟然遠遠比他預想的還要大。


    這個人竟然和總督關係不淺,而且要買下漢陽鐵廠!


    譚嗣同心想:他若成為鐵廠經營者,自己倒不能隨便對付他,否則漢陽鐵廠跟隨著倒黴,是對國家不利的事情。不如先尋機見一見此人,若此人品行不算太壞,就隨便作弄他一下,算是對唐才常有個交待。


    ……


    醉霄樓,武昌第一名樓。


    與辜鴻銘談妥以後,林海寫了一封信給位於天津的胡裏奧,讓他帶著專家到武昌來,這些養了兩個月的專家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等待簽約的日子,林海就在武昌到處遊玩。這一天早晨,林海來到了醉霄樓,了幾樣菜,要了一瓶酒,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看向遠處的江麵。


    晚秋之晨,白茫茫的水汽籠罩在水麵上,船在水汽中穿梭,如穿行於雲霧之間,微風徐來,水霧散去,始露出大江本色,然而很快又被薄紗般的水霧遮掩,風雲開闔的江麵風情美麗得令人沉醉。


    因為是清晨,醉霄樓的客人不多,這些客人大多是讀書人,雖有交流聲,整個樓還是非常恬靜的。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林海身側傳出,打破了這怡人的靜雅。


    銀龍騰江表,


    金樽落暮秋;


    閑觀白露舞,


    醉看大江流。


    這詩應景而生,氣勢宏大,吟頌的聲音高亢激蕩,顯示出很高的朗誦水平。林海向聲源看去,吟詩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他的眉毛又濃又粗,兩目炯炯有神,臉頰輪廓分明,長得有像後世的朱時茂。


    此人正是來找林海麻煩的譚嗣同。


    譚嗣同一手提著酒壺,一手端著酒杯,正看著映在樽中的霞光。他好像感應到林海正在注視著他,緩緩轉過臉看向林海。


    林海鼓掌,對他的詩才表示讚賞。


    這是一個禮節性的動作,就像在歌廳裏,一個人唱了一好歌,大家為他鼓掌一樣,鼓過掌就算了,但沒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十分客氣,居然向林海走過來。


    譚嗣同大咧咧的在林海身邊坐下,笑道:“兄台,我剛才所吟的詩還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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