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裏!”那熟悉的史弘肇之聲忽然傳來,高行周大喜,循聲望去,隻見一片在水中飄浮的船板之上隱隱伏著一人,行周心中大喜,奪過軍士手中船漿狠命撥水,接近之後伸手將史弘肇拉了上來。


    史弘肇臉色有些蒼白,這一次敗北比他預想得還要慘上幾分,渡河戰船大多為火焰吞噬,河岸上的水寨與井陘關鎮也被殃及。他看了行周一眼,用力握了握高行周之手,低聲道:“對不起,多謝!”


    行周怔了怔,立刻明白他所說對不起是指未聽他與高行周勸諫而出兵過河之事。此時此刻實在不是糾纏這些事之時,岸上高行圭正領著殘破之軍抵擋乘火偷襲的敵軍精銳,而身後的響聲證明敵人大部隊也在開始準備渡河,現在能做的便是回到岸上重整旗鼓。


    高行圭於危急之中,隻收攬了不過千餘將士,而且將士都為這戰況所驚,雖然尚未崩潰,但士氣確實不振。高行圭摸了摸自己的頭盔,這原本是戰死的一位燕軍戰士之盔。一手捋起自己須髯,一手握著大刀,暴喝道:“跟我殺上去!”


    這句暴喝聽在燕軍士卒耳中都是一振,在場之人幾乎都見識過他的勇猛,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都稍稍有些平靜。高行圭原本就頗有威儀,在火光中他身手矯健,神情凜然有如天神一般。一路上不時有驚惶失措的燕軍加入這隊伍之中,待到他過了井陘關鎮,來得那上遊方向的大片樹林之前時,千餘將士已變成了三千餘人。


    李存審預先派來的精銳依其之計,等到井陘關火起之後再過片刻,燕軍喪膽潰逃之時再殺將出來。他們卻不曾想高行圭能在危難之際整頓出一隊人馬。迎頭趕來迎擊。雙方正在樹林之前相遇,高行周此時已經上了馬,大刀如風,連接斬殺幾名敵兵,原本來偷襲者反倒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井陘關是一片火光,但樹林附近卻暫時未被火燒著,黑暗之中晉軍官兵也不知有多少燕軍前來迎戰,雙方大戰了一陣,晉軍將領唯恐是中了燕軍之計。開始向後退卻。


    高行周長舒口氣,敵軍膽怯之時,若是能乘勝追擊,便可一舉讓這支敵人精銳潰退,如此便有如斬斷李存審一臂,使之無法取得全勝,甚至可以再回過頭去乘李存審渡河之際擊破敵陣,這樣此戰尚有反敗為勝之望。他在戰馬上一揚刀。吼道:“大都督在此,眾將士隨我來!”


    但聲音未落,他隻覺右肩刺痛有如針錐,一支雕翎箭透肩而過。他在馬上搖了搖,製住自己下跌之勢,卻再也無法抓住大刀一聲落在地上。


    “糟!”他心中暗叫,正這時,林中又是數枝流矢飛來。高行周伏在馬背之上,隻覺自己右腳上一陣刺痛。看來又中了一箭。而那戰馬也出悲鳴,在原地掙紮了幾下想站穩。卻終於摔倒在地。高行周在馬倒地的一瞬間忍痛甩開馬蹬,滾落在地。


    “將軍!”左右急忙來救,高行周掙開他們,伸左手擰斷那肩頭的箭竿,又拔出腳上地箭,努力站住道:“我沒事,隨我來!”


    遠處隱隱見他落地的燕軍將士聞言士氣大振。齊聲喝道:“無敵!萬勝!”


    自高行周傷口中湧出的血被黑夜所遮掩。而隱約中他的聲音依舊堅定,身形也如同毫無損傷般矯捷。隱伏在林中的敵軍弓箭手雖欲再施冷箭。卻被燕軍一個突襲斬殺殆盡。其餘晉軍軍隊退了回去,而此時高行周再也無法支撐,坐倒在地上,片刻後失去了知覺。


    “暫且後撤二十裏!”


    看著被士兵抬回的高行周傷勢,雖然嚴重卻不致命,史弘肇心中一寬,緊接著命令道。


    “後撤二十裏?將井陘關拱手讓出不成?”高行圭吃驚地問。


    “我也不想,隻是再戰下去,我們不過徒損兵將,卻也難保住井陘關。”史弘肇舉目向河中望去,李存審的大隊人馬已經開始登岸,而烈火餘燼中,隻有零星的燕軍尚在抵抗。他咬緊牙,一揮手道:“先後撤二十裏整頓兵馬,等士氣稍振再戰不遲!”


    “周德威?”王處直橫刀於陣前,鐵槊遙指那連綿不絕的敵軍營寨,這無邊無際地敵寨在他眼中,都不過是茅屋草舍,而那五萬晉軍官兵,都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


    周德威冷冷看著王處直,日光下王處直那身盔甲亮得晃眼,披了鏈甲的戰馬在不安地移動,而王處直手中的刀便在移動之中將太陽的光芒反射向晉軍大軍。


    周德威收住了目光,仰望天,若有所思。前年還和此人舉杯飲酒,而轉眼間就各為其主了。


    彈指一揮間,當年之事已經過去,如今卻到了刀兵相加之時。周德威豎起手中長槍,王處直其人他也很了解,對這樣的對手用計是沒有什麽作用的,自己兵力既是占絕對優勢,便要在對手找到應付辦法之前充分利用這優勢,“兵貴神”便在於此!


    “殺!”


    隨著他一聲怒喝,晉軍軍中鼓聲震天,左右兩支輕騎當先突出,象是兩支銳利的犄角直刺王處直軍。


    王處直軍中僅有萬餘燕軍,其餘多為這段時間招募而來的散兵官兵及各路鄉兵,總數不足三萬人。義武原本是河北腹地,無甚險關危城可守,因此這次迎擊,王處直選擇了野戰之法。


    突擊極為成功,兩支輕騎迅切入王處直軍中,將王處直軍分割開來。王處直臉色有些蒼白,忽然下令道:“退!”


    “退?”他周圍地將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軍甫一交鋒,雖然敵軍輕騎突入己陣。但勝負尚未定論,王處直自己甚至還未有與敵人交手,便要言退!


    “李節度走時,許下我全權,不退者斬!”王處直冷冷迎著四周充滿懷疑的目光,當先撥轉了馬頭。


    “稟統領,敵軍抵擋不住我軍突擊,已經開始潰退!”


    探馬將周德威已經看到了的戰況回報而來,周德威隻是微一點頭。敵軍一觸即潰,這完全不符合他對燕軍的印象,事出反常必然有所陰謀,這是不足為奇地。


    “傳我令去,不得貪功追擊,隻要奪得賊軍營寨便可,小心檢查營寨中的水與土下。”周德威道,隻要自己保持住這兵力上的優勢。便是讓敵軍逃走也無妨,反正自己的目地並非多殺傷敵人,而隻是奪回失去的土地。


    潰逃地王處直軍在奔逃了三十裏後的另一處營寨中終於重整,全軍上下無一不垂頭喪氣。燕軍自建軍以來,便從未打過如此窩囊地敗仗,偶爾受挫也是在力戰不能之後才退卻,象這樣自己幾乎沒受多少損失便退軍,對於習慣於用敵人地鮮血來慶祝自己的勝利的燕軍而言,是一種他們難以承受的滋味。


    “整軍再戰!”王處直此刻臉色已經恢複正常。見晉軍官兵並未追擊,他下令道。


    聽得要再戰。將士們精神略略一振,原以為王處直是想拱手將土地拱手還給晉軍。既是要再戰,那看來是錯怪他了。


    “敵軍重整了?”周德威怔了一怔,若是王處直此來是誘自己入圈套,那麽便應一潰千裏,但敵軍略一潰退便重整旗鼓,這讓他覺得不解。


    “進逼!”他下令道,決意以不變應萬變。無論王處直有何詭計。隻需步步為營,不給他可乘之機。遲早會將他趕出義武。


    然而,雙方又是一觸即分,王處直在晉軍官兵突入陣中之時再次下令退走。此次周德威仍舊不肯追擊,直至聽說王處直又重整部隊前來挑戰。


    如此三番五次,王處直部下除去燕軍萬人外及王處直的親兵,其餘幾乎逃散殆盡,不少人幹脆帶著武器投到周德威處。


    “你們說王處直確實沒有任何埋伏?”


    聽了這些投誠者的話語,周德威禁不住再次問道,沒有任何準備,這般胡擾蠻纏,一點都不向王處直地作戰風格。


    “確實沒有準備,大帥不信可以問其餘人。那王處直自李走後便一直忙於農耕水利,有人說晉王大軍會來進剿他便搪塞說已備完全,全然沒有將精力用於備戰之上,哪有什麽埋伏!”投誠者顯然麵色氣憤,似乎對於王處直這般作戰仍覺無法理解。


    “莫非王處直根本就是無計可施而在此施緩兵之計?不可能,他便是施緩兵之計,也無人能來援他。”周德威擰著眉,在肚子裏盤算半日,終於道:“再看看吧。”


    “果然不再出戰了。”


    在連接挑戰數次周德威都不再出戰後,王處直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他確實施地是緩兵之計,他等地並非援軍,而是自己地安排全部到位罷了。


    “眾位定然奇怪我為何兩日裏未一箭便退了一百五十裏。”他環視周圍的將士,幾乎都是燕軍,便是他先前的親信,也隻餘一人尚在身側了。


    “還請將軍明示。”回應他的也唯有那一人,其餘燕軍將領都冷冷看著他,似乎要看他如何為自己辯解。


    “李節度以我為義武留守,諸位心中定是不服,因此我對敵大患,不在於敵軍眾多,而在於我軍人心不齊。”王處直淡淡地道,“如今還請諸位無論如何與我同心一次的好,我要水淹周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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