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那些供人取樂的女子的做法吧,心血來潮之時便這麽隨心所欲的逗弄。她是皇後,不是青樓女子。謝陌感到一陣莫大的憤怒。


    謝陌腦子轉得飛快,蕭槙已經好整以暇的在解她的衣帶了。看得出來,他今日的心情很好,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臣妾、臣妾不慣在外麵。”謝陌都快哭了,她也不想這個時候打斷他的興致。可是,在這裏,真的是超出她的底限了。伸手去握住他寬衣解帶的手,滿眼的祈求。


    “你每次都要讓朕不痛快是不是?讓朕不痛快你就痛快了?”蕭槙的臉沉下來。


    “不、不是的。”見他罷了手,謝陌想把被拉開的衣服再係上。手顫抖著,好容易係上了,偷眼去看蕭槙,臉又跟黑炭一樣了。


    “我們、我們……”進去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忽然一陣天翻地覆,她已經仰躺在了躺椅上,而蕭槙覆在她身上。


    蕭槙也是之前知曉了蕭楓的事,忽然心生感慨,生在皇家,婚事大多不如己意。所以才突然起了進來看看謝陌的念頭。一看之下,她衣衫有些不整,然後臉也紅撲撲的,再加上水清幽說她補藥吃多了,他忽然就很想就在這幕天席地下好好的感受一下她的存在。


    可是,謝陌是天底下最會潑人冷水的。他一腔熱情被她的動作表情還有那怯生生的眼神澆了個透心涼。


    蕭槙扯下自己的腰帶照樣蒙了謝陌的眼,然後狠狠的發泄。一時之間,謝陌都能聽到身下躺椅傳來的嘎吱嘎吱的響聲,再聽到他的粗喘聲和涼椅的吱嘎聲的伴奏,一時羞憤的直欲死去。心頭隻有一個念頭,快點結束吧。


    到最後蕭槙就抱著她,這麽赤著身體睡在了躺椅上,也不從地上隨便撈件衣服來遮羞。


    不冷,可是在滿天星空下什麽都沒穿,謝陌非常的不習慣。但是蕭槙好像已經倦極睡去了。手壓在她胸口,腿也纏著她的。她根本起不了身。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能起身也沒用,衣服都被蕭槙撕破了,沒法穿上身回屋裏去。


    而且還有一個很要命的問題,之前水清幽幫她在涼椅旁點了熏香,所以沒有蚊蟲叮咬。可是這個時候,那熏香用完了,開始有蚊子嗡嗡作響了。


    謝陌實在不想在這外麵睡上一晚上,那不是喂蚊子麽。最關鍵是,太羞人了。


    於是借著月光看到有一隻蚊子停在蕭槙左臉上,她鼓起勇氣,抽手打死了蚊子。大小也算報了回仇。


    “你幹什麽?”蕭槙被她一巴掌抽醒,怒目而視。


    謝陌把嫩白的手舉起來,手心裏一隻死蚊子和一攤蚊子血,“蚊子膽大妄為,膽敢吸龍血,臣妾幫皇上打蚊子。”


    蕭槙見她說得一本正經,滿臉端莊,襯著身無寸縷布滿痕跡的身子,實在是詭異得勾人。


    “你把朕……叫醒,是因為方才還沒有滿足?”蕭槙眯眼道。


    謝陌驚恐的搖頭,怎麽起了這個效果。本以為他也會嫌蚊蟲叮咬然後想辦法換地方睡覺的。他們都光溜溜的,總不能讓人送熏香進來吧。


    眼見蕭槙興起再戰之意,謝陌縮成一團,但涼椅隻有那麽一丁點大,所以方才他們才睡得那麽局促,又能往哪躲。


    好在又有兩隻悍不畏死的蚊子在蕭槙耳邊嗡嗡作響,他揮手把它們拍死,再戰之心這才熄了。


    “什麽地方!”


    謝陌敢怒不敢言,這不是您找的好地方麽。


    “鄭達,去給朕和皇後各找一套衣服。”


    外頭的人應聲去了。謝陌的衣服倒是好辦,玲瓏從衣櫃裏馬上找出來一套。而蕭槙平常很少過來,這邊沒有放他的生活用品,鄭達打發人回去取的。


    這就要等一陣了。


    蕭槙舒展四肢平躺著,手枕在頭下。可憐謝陌被他擠得有要掉下去的危險。為了不摔得一身土,隻好往他身邊擠擠。


    蕭槙手腳不讓,但還是把她摟了一些過來,半趴在他身上。心頭忽然覺得今夜的夜色很美,自從登基,很久沒有看夜色的閑情逸致了。


    這麽赤身相接,很容易出問題的。謝陌察覺到蕭槙的身體真的開始起了變化。如果他之前說要再戰還有逗她的意思,現在確實真的起火了。


    “蚊子、蚊子”謝陌揮手打蚊子。


    “信不信朕鬆手讓你掉下去?”


    信!謝陌收回了手。


    “皇上、娘娘,衣服取來了。”


    謝陌立時便想去取,然後看蕭槙的眼寒星點點的看著自己,反應過來,自己沒穿衣服,怎麽能去接。


    蕭槙倒是沒想到這個,鄭達那麽精明一聽說讓找衣服,肯定知道他們的衣服已經不能上身了。肯定隻會把衣服放在錦帳外,而不敢在那裏站著的。隻是她這個急於逃離的動作,有些把蕭槙傷著了。


    上次也是,他覺得通體舒泰,她就狠狠剜他一眼,然後還到淨房幹嘔做出吐了的假象。她就這麽厭惡他,厭惡和他一起共享魚水之歡?


    領悟到自己光溜溜的,謝陌便不敢動了。雖然外頭肯定沒人在,她還是不敢當著蕭槙的麵就這麽走來走去。隻能拿眼看著蕭槙,後者冷哼一聲,走過去把衣服拿進來,丟在謝陌身上。


    謝陌快手快腳的穿好。見蕭槙還在係衣帶,便過去幫忙。他黑沉的臉色這才好上一點。待到謝陌給他係好,便頭也不回的往坤泰殿寢宮而去。


    鄭達和玲瓏給他們找的都是寢衣,本來嘛,半夜三更的穿什麽正裝。穿正裝那得好幾個人幫手才行。現在,誰都不適合走進去。


    而且,他倆還有個想法,換了寢衣,自然是直接回房間睡覺了。皇帝總不至於穿一身寢衣回去乾元殿吧。


    這一晚,謝陌和蕭槙終於睡全乎了一晚上,沒有被人打斷,也沒有人半路離開。


    次日四更,蕭槙起身的時候,謝陌還在睡著。按規矩,她是該提前起來伺候的,梳妝打扮都該在四更之前完成。可是,她跟玲瓏一樣,都把這茬給忘了,實在是頭一回沒經驗。以至於蕭槙起身的時候,她還睡得挺好。沒辦法,昨晚累著了。


    蕭槙想起自己昨晚睡得好好地,被她一個巴掌拍醒,當下也不輕不重一巴掌打在她臉側,“朕都起身了,你還兀自好眠。”


    謝陌忽然抬起腿就是一腳踹過來,距離太近,又猝不及防,蕭槙險些沒躲過。而謝陌一擊不中,也不計較,翻身向著裏側,接著又睡了。


    玲瓏哆哆嗦嗦的在外頭說:“皇上,我家娘娘如果沒睡飽,是六親不認的。”


    “她還敢對朕撒起床氣?”


    鄭達適時出聲,“皇上,時辰不早了。”本來今早就起遲了,再跟皇後計較這個,恐怕早朝的時辰會耽誤了。


    “回來再跟你算賬!”


    謝陌是被次第遠去的“皇上上朝”的聲音給叫醒的。她揉揉頭坐起來,十分迷茫的‘唔’了一聲。


    “哎呀娘娘您可算醒了,您今天可闖了大禍了。”


    “我幹嘛了?”


    “你踹了皇上一腳。”


    謝陌的記憶回籠了,“那、那他說什麽沒有?”


    “皇上趕著去上朝,他說回來再跟您算賬。”


    “他、他還要回來?”


    “皇上是這麽說的。唉,別說這個了,您趕緊起吧。”


    “哦,哦。”謝陌一邊麻利的爬起,一邊說:“皇上從來沒有早朝後還回來的,對吧?他就是那麽一說。國家大事那麽多,他肯定一會兒就忘了這茬了。你看,他上回罰我抄的十遍《女誡》,不是現在也還沒要過去麽。”


    玲瓏看著謝陌,“娘娘,您沒發覺您昨天到現在同皇上的相處和你們從前有些像麽?”


    謝陌的手一僵,想起昨夜蕭槙在她身上凶狠的進出,現在還有點不寒而栗呢。


    “我、我要先沐浴。”


    泡在溫泉裏把自己細細搓洗了一遍,謝陌才穿上衣服出來,細細打扮,然後開始用早膳。


    蕭槙是個很勤政的皇帝,每日裏都泡在政事上。所以謝陌現在也不用急,而且多半他忙了一陣早忘了要回來收拾她的事。


    不過,昨晚她鬥膽扇了他一巴掌,那可是使了全力的,胳膊都輪圓了,今早又差點踹了他。蕭槙好像還是挺記仇的一個人,而且從不吃虧。昨天他睜開眼的時候,看那樣子好像要直接抽回她一巴掌一樣,不知為何最後沒有下手。


    謝陌出去走動,因為昨晚的事不能讓人知道,所以江嘯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此刻他便迎上來行禮,“末將見過娘娘”。昨日多虧水姑娘示警,他才能在皇上的人到來之前和有些失控的公主及時分開。不然,皇上一怒之下說不定會做什麽。所以,他對皇後還是很感激的。


    謝陌看出來了,她輕聲說了句:“有些事,還是忘了的好。忘了,對誰都好!”


    昨天蕭槙聽了一回蕭楓涕淚俱下的述衷腸,所以進去找了謝陌。從坤泰殿離開之後又微微有點後悔,他不應該一時被妹妹的哭訴弄得心懷動蕩,就進去找謝陌。當蕭楓哭訴的時候,他除了為她惋惜難過,居然還有一絲慶幸。謝陌現在就乖乖兒的呆在坤泰殿裏。不管情不情願,她這輩子都得呆在他身邊了。


    他最後對蕭楓說你要恨的話就恨吧,皇兄受著就是。蕭楓哭著說她會乖乖的嫁過去,但是請他千萬不要為難江嘯,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此際他找了江嘯過來,後者精神尚好,隻是看得出來眼底布滿血絲恐怕是一夜未眠。


    “你跟公主有私下往來?”蕭槙一臉的肅殺之氣。


    “回皇上,絕無此事。臣不敢玷汙公主清譽,昨夜、昨夜實是第一次私下裏見到公主。”江嘯隻是把頭磕到底。


    蕭槙也覺得如果一早有往來,不可能自己會不知道。


    “昨日何人給你通風報訊的?”他昨日其實是想拿住蕭楓的情郎作為威脅,省得事到臨頭出什麽變故。可是暗衛趕到,卻隻見到公主和貼身侍女。而蕭楓就對著他又哭又笑的述說心事,還保證一定會安安分分的坐上婚車。他這才沒有動江嘯的。


    “是,是水姑娘。”江嘯在皇帝目光逼視下不敢隱瞞,隻好吐實。


    “哦,皇後對你倒是挺夠意思嘛,聽說今早她還勸你來著。”


    江嘯自然知道有人在監視皇後,隻得說:“是,娘娘勸末將,有些事還是忘了的好。忘了對誰都好。”


    蕭槙輕輕呢喃:“這麽說她是準備要全忘了。”


    這次宮中朝中大肆搜捕淮王餘黨,謝陌為了避嫌連冷宮都沒有去,更加沒有探聽淮王是否因此受損,這是她給出的態度。現在又聽她對江嘯說這些,想來她是想明白了。她如今,是他的皇後,與淮王再無瓜葛,不會再幹出當年那樣的事來。可是,也不得不防呐。當年,她不也是他即將過門的正妃麽。


    其實淮王這次,倒是絲毫無損。不但無損,皇帝還把廢後的待遇提高了,又派專使前往安撫淮王。說是知道他於此事無涉,不過是被人利用了名頭而已。還說天子與淮王,是骨肉兄弟,必不致為這點事就離了心的。


    淮王蕭楹,現在就在貴州的封地,他是事後才得到京城傳來的消息的。這時,專使離此已隻有七八天的腳程了。


    “母後她怎麽……如今母後情形如何?”


    “回稟殿下”


    “是王爺,孤早不是太子殿下了。”蕭楹蹙眉道。


    “是,回稟王爺,謝娘娘如今癱瘓在床,身邊的人統統都被處置了。現在換成皇上指派的人照看。皇後娘娘也時刻被監視,為了避嫌都不能親自去看望。不過自從她到過冷宮以後,謝娘娘的際遇好了許多。”


    “陌兒…皇後如今的日子也很難過吧?”


    “是,皇上對皇後私下裏根本是全無尊重,百般折辱。大婚之夜竟然夜半從坤泰殿出去,又到了慧芷宮過夜。還逼著皇後向雲太妃敬茶,說是由太妃代雲太後受之。如今的後宮也在雲家的貴妃掌控之下,皇後進宮,甚至隻被允許帶了一個貼身宮女,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更有甚者…”


    蕭楹的眉峰簡直要擰起來,身子前傾,“還有什麽?”


    “皇上每次都要人親眼看著皇後喝洗胎的湯藥。”


    蕭楹站起身子,“是本王無能,護不住母後。更是本王無能,生生害得皇後受如今的罪。”沉吟許久,坐回書案後,“本王要給皇上上折子。”


    “王爺是要分辨這次的事麽?”


    “不,這次的事皇上心裏明鏡一般,他不是派了專使要來安撫本王麽。有什麽到時候再同專使說就是了。本王上折子是要為皇後分辨當年的事。”


    “王爺不可,您上這道折子,不就坐實了宮中有您的眼線,您對宮中發生的事了如指掌麽。”


    “本王擔心皇後的處境,上折子為她分辨當年之事不應當麽。這與在宮中是否有眼線有什麽關聯。”


    一旁的侍者方成道:“王爺,這折子您的確不能上。皇上心底最在意的,怕就是您與皇後青梅竹馬中表之親的情誼。您上折子替皇後分辨,怕是會適得其反。皇上不但不會信,反而會認為您與皇後藕斷絲連,心底還在暗暗的思念對方。”


    蕭楹想到自己那個弟弟執拗的性子,提起的筆凝住,一滴墨就此滴落紙上。


    方正繼續苦勸,“王爺,皇後自小與皇上熟稔,她既然此時沒有說,肯定是知道說了也不能取信。您也不要再說了。如果皇上對您生了更深的怨懟之心,您身在千裏之外,他又有所顧忌,不會對您怎麽樣。但是,皇後和謝娘娘可還在宮中呢。”


    蕭楹把筆扔下,恨聲道:“大丈夫生天地之間,竟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能保護。還讓嫡親表妹因己之故,受盡屈辱。”


    “王爺,那個專使定然不隻為了安撫而來,還是想想怎麽應對吧。您也知道,如果不是先皇有言在先,皇上他……”


    “別胡說!”蕭楹一口打斷方正的話。自己的存在對於新帝的確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他會不會相機對自己下手,真的很難說。是不是他們兩兄弟,終究還是逃脫不了刀兵相見的結局?


    母親不會有生命危險,畢竟她還是二弟手中牽製自己的一顆棋子,但是,她的境況一定不好。而陌兒能施以的援手也有限,她現在根本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皇上如今,是乾綱獨斷,他不過是個小小封王,又是曾經和他殊死爭奪過儲位的人。而那些一心希望他能整齊勢力回去奪位的人的做法,想必更是他的催命符。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覆巢之下無完卵。自己這一支,怕是會被連根拔起。而連累的人也得是成千上萬。所以現在,每做一個決定都必須分外的小心。


    可是如今,他都已經是在天下最貧瘠的地方了。他就算想起事,也湊不夠軍餉的吧。拿什麽去讓人給他賣命。隻是,他這個曾經的嫡皇子,當了十多年太子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是新帝心上的一根刺。


    祖製如此,他無法接母親到身邊奉養。而陌兒更是名正言順的皇後,他再關心又能如何。謝阡人在京城都沒有辦法。而且方正說得對,他去關心陌兒,恐怕會適得其反。


    可是,難道就不聞不問麽?蕭楹手撐著頭坐在書案後痛苦不已。


    淮王妃江氏在門口歎一口氣,她當過短暫的太子妃,就這個名頭就能讓她一輩子都不能順暢的喘氣。王爺更慘,幾歲就被立為太子,十多年後一朝被廢,但凡有一丁半點差錯,滅起族來,首先逃不掉的就是妻族和母族。三族之中還有父族,但這個同皇帝是共同的可以不受影響。就是母族,那也是皇後的娘家。最危險的,反倒是她的娘家了。不曾得過丁點好處,卻要受最大的危險,任誰都會不服的。父親時時後悔,當時貪圖國丈的名頭,結果現在陷入這樣的境地。早知道當初怎麽都要找一個借口推掉這門親事的。


    昨天娘家有人來看望,提及梁國公輾轉與堂兄取得了聯係。讓江氏好好的探聽淮王心底是如何想的。可是,在不知道淮王心意之前,她不能隨意說什麽。


    “王爺,中秋節的貢禮已經打點好上路了。”江氏從門外進來。


    蕭楹抬起頭來,“辛苦王妃了。”自從來了這裏,過年過節上供的年節禮都是王妃和王府的長史在打點。蕭楹對這個臨近廢黜時才來到他身邊的女人也有三分內疚。


    “王爺,臣妾有一個想法,您看可不可行?”


    “什麽?”


    “您不是擔心婆婆麽,不如請旨讓臣妾或者是哪位妹妹上京侍疾。”


    蕭楹搖搖頭,“從來沒有封王的妃妾留在宮裏為婆母侍疾的先例。皇上一定會駁的。這樣做不是說信不過皇上皇後會善待庶母麽。更何況如今的皇後還是本王的親表妹,更加的說不過去。”大戶人家分家庶母尚且能跟著親兒子出去當老太太呢,可是皇家為了控製封王,卻是不讓帶的。


    “是臣妾想差了。”


    那天蕭槙沒顧上回來收拾謝陌,因為梁晨抵京了。他當然不是需要去迎接什麽的,但是,對於梁晨的到來,也需要和謀臣合計合計。


    睡前,謝陌便對玲瓏說:“瞧把你嚇得,皇帝是日理萬機的,沒那個閑工夫跟我計較那麽多。”不過她嘴上說得硬氣,其實也提心吊膽了一天。


    “娘娘,聽說梁國公世子抵京了。大少爺已經帶人去招待了,而皇上在同陳夫子等人議事。”


    “這些你從哪打聽來的?”


    “不是奴婢打聽的,昨天皇上不是來過了麽,還同娘娘那般、那般恩愛,所以今天奴婢往宮門處望,就有人主動告訴奴婢了。”


    謝陌冒火道:“誰叫你跑到門口去張望的,人家還以為是我叫你去的呢。”說著想了想昨晚的事,“昨天,是鄭達和你,嗯,還有水清幽故意張羅的?”說她補大發了,在那種情況不就是幫她勾引蕭槙麽,哼哼!


    玲瓏看著自己的鞋尖,“老話不是說夫妻倆打架……”


    謝陌煩躁的擺手,“我跟皇上,哪是夫妻打架這麽簡單。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鄭達居然也跟你們混在一起。”


    “大公公也是好心。”


    謝陌躺下想那個剛抵京的梁晨,她見過,還很臭屁的回去告訴過母親,說宮裏來了個很漂亮的大哥哥。可是,比她還是差了一點。


    當時母親笑得喘不過氣來,說誰都沒有我的陌兒漂亮。


    對,漂亮,這就是留在謝陌腦子裏對梁晨的記憶。也是謝阡今天一見之下對如今的梁晨的印象,不過,很快他的職責就讓他把這點小心思拋下了。


    這個梁晨美貌歸美貌,卻斷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此人治軍甚有手腕,乃是梁國公的左膀右臂。皇上想借公主的婚事把人留在京城,這也算斷了梁國公一臂。就不知道事情能不能順利進行了。


    看看天上的月牙兒,要到中秋佳節了。可是陌兒在宮裏,咫尺宮門相隔不得相見,老父在雲陽老家,他也隻能遣人問候。


    謝懷遠回老家的目的,和不語雲遊天下的目的相同,都是為了避免擾亂政局。他們都是身份特殊的人,所以行事也必須小心。不語原來是化外之人,但從他在易儲一事上出了聲,就不能全然置身事外了。為防止以後再有人去請他出麵幹涉皇帝的舉動,他主動的離開了皇都。雲遊天下,也看看如今這片天下可還太平。而謝懷遠是眾人眼中淮王一黨的領袖,又是當今國丈,更要緊他為相數十年,朝中很難找出和他全無瓜葛的人。所以,他也必須遠離朝政。何況,先帝明言讓他還鄉。


    謝阡想到這裏有點沮喪,一家子人卻分隔兩地。父親隔得遠,但至少還能通音信,而妹妹離得近卻很難說上一句話。就是宮宴上遠遠見了,也隻能是多看兩眼。


    妻子和兒女偶爾進一次宮,帶回來的消息也不多。謝阡覺得母親不在了,父親又離那麽遠。照顧好妹妹是他的責任。可是,身份所限他卻盡不到這個責任。


    回到家,看到迎出來的妻子的兒女,他的臉上才露出笑容來。一手牽了兒女,一手摟了妻子往裏走。他不是不在意自己這個小家庭,隻是因為知道妹子過得艱難所以格外的憐惜,好在妻子能夠理解。


    次日,妞妞由白管家陪著上街去買東西。她買的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匕首。是自己畫了出來訂做的。今日得空便自己跑一趟過來拿。


    這是個百年老店,店裏還有其他的客人。但都是非富即貴,因為這裏的東西就沒有一件與便宜沾邊的。


    那邊有個客人無意中轉頭看到樓上的妞妞卻像是一下被定住了一般,記憶中的往事像流水一樣的在腦子裏流淌。


    “世子爺,那位就是國舅爺的嫡長女。”侍從打聽過之後稟道。


    “怪不得那麽像。簡直像是陌……那人就從我腦子裏走出來一樣。”


    “世子爺慎言。”


    “知道了。”


    白管家也注意到了有人盯著小小姐看,他問了店老板,店老板也不知這幾個人的來路。好在來人也知道失禮,很快收回了目光。


    妞妞還不察覺的盯著她的匕首在看,她很滿意,爽快的付過錢下樓去。看到被稱作‘世子爺’的梁晨也楞了一下,心道這個人真是挺好看的。原來書上說的潘安宋玉衛玠之流的美男子世上真的有啊。她才十歲多,所以看到也隻是單純的欣賞了一眼而已。


    梁晨朝她微微點頭致意,她報以禮貌一笑,然後出了店門。因她還算年幼,所以母親拘束的不算厲害。父親有時覺得不妥,母親就說:“你看看陌兒,從小到大都被拘束著。我不想妞妞也這樣。等再大一些我自然會拘著她。你以為咱們還能留她幾年呢。”


    其實謝陌倒沒有從小到大都拘束著。隻是因為小時候母親就病了,所以除了進宮的日子,大半都陪著母親身旁,後來還曾經逃婚在外半年。所以也不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了。


    白總管一路都在想方才那人是誰,這京城的大戶人家他怎麽也該有個麵熟才對。最後想到了梁王世子身上,就是他了。


    梁晨是在等候皇帝召見,閑暇之餘到處走走。謝阡來驛館見他,問他生活上有沒有什麽不習慣的,他笑著說沒有,還說早上見到了謝阡的千金。


    “她啊,被她母親給慣壞了,我偶爾說說都不行。讓世子見笑了。”


    “哪裏,令嬡天真活潑,不曾受過壓抑,這樣很好啊。同她姑姑從前倒是很像,眉宇間一般的神采飛揚。這麽多年不見,也不知故人是否無恙。”


    謝阡道:“說起來,不但皇後是世子的故人,皇上也是吧。”這人把話題往他妹子身上扯是個什麽意思。


    回憶起謝陌來,梁晨還是比較愉快的,畢竟那是個管他叫‘美人哥哥’的可愛小女孩。可是回憶起皇帝,他的心情著實有點複雜。原因無他,漂亮的梁世子曾經被囂張跋扈的二皇子狠命揍過,拳頭都是照著臉打的。害他這張俊臉腫得跟饅頭一樣,青青紫紫了一個月。


    到底為了什麽事已經想不起來了,雖然事後二皇子也被先帝意思意思的做出了懲罰,但是和他受到的傷害相比那是不值一提的。他足足在府裏躲了一個多月才敢出去見人。


    現在,那個人南麵稱孤,他是臣子,甚至可以說是質子。這件事他隻能選擇遺忘。


    進京後被晾了兩日,第三日皇帝召見了。梁晨一早隻用了參湯便進宮了,這東西扛餓,而且不會總想去方便。回頭皇帝談興正隆,你總不能說:“皇上您先坐會兒,臣去方便一下。”


    十年不見,人的變化自然是很大的。昔年跋扈的總角少年已是如今深沉的天子,溫潤如玉的俊顏,矜持得體的舉止,顯得泱泱大氣,尊貴從容。如果自己不是受害人,梁晨都很難相信他會是當年施暴的人。


    親切的召見過後,皇帝親自作陪帶他在宮裏走走。哼,先是晾了他兩天,讓他知道君臣分際,然後又如此親切。估計接下來就是賜婚了吧。長公主他自然也曾見過,不過那時就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比謝陌還小呢。不過估計,他等閑是見不到已經當了皇後的謝陌了。


    走過當年打架,不,他被毆打的地方,梁晨的眼角抖了抖。也隻能任由皇帝拉著他往前,一邊給他指點著這宮裏的變化。


    “這棵樹,朕記得世子爬過。當時父皇路過,你還在上頭站著。當時你父親還是梁侯,急得不行,隻差大罵你沒規矩了。不是在父皇麵前,肯定罵了。”


    “臣那是為了替皇後撿鞋子。”梁晨隻得陪著回憶了一番。


    蕭槙想了想,當時謝陌是在樹下站著來著,手裏還拽著她的小風箏。他疑惑的問:“如果說她風箏掛上頭了還說得過去,鞋子怎麽會飛到上頭去的?”


    “皇後開始的確是風箏掛上頭了,然後她脫了鞋子把風箏砸了下來,鞋子就掛上頭了。臣路過,她好言好語的央求,臣就爬上去幫她取鞋子了。”當時謝陌招手叫他,“美人哥哥,幫我一個忙。”然後他就爬上去了,正準備下來的時候先帝和父親過來了。


    蕭槙額上的青筋跳了一下,難道沒有侍衛可以上樹去幫她取風箏麽,要幹出脫鞋來砸的舉動。他不知道,那會兒謝陌是假裝午睡偷跑出來放風箏的,這個風箏萬一掛樹上,那就是罪證了。所以才一定要取下來。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如今肯定是不會做這等事的了。”


    蕭槙聽他一副熟稔的口氣說謝陌,心頭就有點發堵。


    “梁晨與朕同歲,朕如今都大婚了,你的婚事怎麽也不急啊?你不急你父母難道也不急?”這事兒蕭槙早打聽得門清了,梁晨自然是定過親的,可是女方沒過門就病死了。算命的還說梁晨的八字大,普通的女人是做不了他的正室的。其實這就是克妻的好聽點的說法。


    接連兩次未婚妻夭折後,梁晨便找不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結親了。這個地位的人家本來就不多,誰舍得女兒去冒險。低娶他又不願意,所以就拖了下來。反正他身邊也不缺女人,正妻的位置就先留著,留待有緣人了。


    “急啊,可是能慧眼識臣這個東床快婿的老泰山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梁晨一臉苦惱的說。


    蕭槙拍拍他的肩,“父皇倒是有這一雙慧眼。當年他就很中意你,不過你已經定了親,皇妹又還小,此事就作罷了。如今,皇妹已經及笄,世子可有意尚主啊?”


    梁晨一臉的驚喜,然後又猶豫的說:“臣、臣的八字……”


    “公主的八字難道不比你大?算命的不是說你的妻子隻有非常之人才做得麽。除了皇妹,誰當得起非常之人這四個字?”


    梁晨噗通一聲跪下,“臣謝過先皇和皇上的賞識,若得蒙尚主是梁晨平生之幸。”


    蕭槙哈哈一笑,一把把他拉了起來,“如此,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中午賜宴,由貴妃伴在君側,而謝陌被通知不用出席。


    玲瓏憤然,“明明您才是皇後才是正宮,卻讓您不要出席,讓貴妃伴駕,太過分了。”前幾天蕭槙來過夜,玲瓏本來還心存幻想。今天來這麽一出,實在太打擊人了。


    謝陌本來看著窗外,聞言道:“不是一入宮就如此的麽,你氣什麽啊。嫁公主的事,本宮本來就不想插手。趕緊讓人傳膳,不讓去宮宴那飯總得吃吧。”


    “是。”


    謝陌倒是有點奇怪,往常蕭槙倒沒這樣過,他私底下再是不喜歡自己,明麵上還是給足了麵子的。今天這樣做分明是直接掃她的臉。不過,能從這件事裏摘出來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隻是這麽一來,她本來就沒剩幾分的皇後威嚴怕是更加不存了。宮裏一直都在傳皇後遲早被廢,由貴妃上位的消息。如今,怕是更會傳得甚囂塵上了。罷罷罷,謝家也好,雲家也好,或是別的哪一家,統統都是皇帝手裏的棋子兒,她不是早就認清了麽。


    謝陌自己舉著兩個酒杯幹杯,告訴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長大了的梁晨不知道是不是依然比女娃娃還美呢。如果可以一直不見他就好了,那麽她也就不用去麵對他終究有一天會和蕭槙兵刃相見的場景。就記得小時候那個軟乎乎的美人哥哥好了。就記得那個會和她一起在禦苑池邊蹲下來照鏡子比美的的梁晨。


    不過這杯酒她可不敢真幹了,那樣會昏睡一個下午的,傳出去她不要做人了。皇帝不讓她參加宮宴,她就在自己宮裏借酒澆愁,還喝得酩酊大醉。


    謝陌思忖,難道她的利用價值已經完了?不會吧。這不正是安撫所謂淮王黨的重要關頭。


    而宮宴上,不是皇後出席,皇帝給眾人的解釋是病了。其實禮部尚書呂元一才是真病了,謝阡作為侍郎代行其職責出席宮宴,看到上首坐著的貴妃心頭極為不舒服。不過他也是久在官場的人了,自然不會有絲毫流露出來,該幹嘛幹嘛。


    皇帝和梁國公世子在禦花園談話的內容已經不脛而走,今天在這席麵上的人都知道了。於是紛紛舉酒恭祝。雲太妃依然有些愁容,雲裳於是問:“姑姑,舍不得吧?可姑娘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雲太妃看著麵前的酒杯,忽然下定決心一般對皇帝說:“皇上,姨母有一個不情之請。”


    “姨母請講。”蕭槙放下酒杯。


    “姨母實在不舍得楓兒遠嫁,不是有先例麽,駙馬留朝。至少,留個幾年再去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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