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坤泰殿的人有必要瞞著麽,我昨晚隻是不想半夜三更鬧得盡人皆知而已。”


    謝陌有點小失望,然後還是送出去,外頭當值的宮女在掃庭院,看到帝後一起走出來,楞了一下之後跪下行禮。


    蕭槙擺擺手就出去了,謝陌站在二門處小聲說:“今晚還來麽?給你留門啊,就不用翻窗戶了。”聲音裏滿是笑意。


    蕭槙無可奈何橫她一眼,玩上癮了她還。正經的夫妻難道真不如偷情來得有意思?不過,他摸摸下巴,這樣的謝陌也挺可愛的啊。而且,半夜躍牆翻窗的的確也挺有意思。


    “好,留著吧。不過不一定能有時間來,你都留著就是了。”


    謝陌想跺腳,這算什麽事嘛,你又不一定能來,還叫人留著。你以後都翻窗戶好了。


    話是這麽說,可謝陌當晚就不能像前一晚那樣睡得那麽踏實了。


    偏生玲瓏還笑著打趣:“娘娘,安心睡吧。”


    “去!”


    “是,奴婢告退。”玲瓏躬身出去,今早她起身後打算來叫謝陌起床,結果聽小宮女說她早就起了,一大早送了皇上離開。這才知道昨晚皇帝是在坤泰殿過的夜。於是玲瓏提著的心吊著的膽都歸了原位。隻要皇上還信得過娘娘就什麽都不怕。隻等淮王殿下到京了。玲瓏也相信淮王並不會為了私利要將天下百姓置於水生火熱之中。


    當晚蕭槙的確沒過來,是在乾元殿獨寢的,其後幾天偶爾會過來,也告訴謝陌外頭的一些時勢。


    這個關頭,的確事情很多。蕭槙公布了削魏國公府兵權的消息,梁驍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表個態才行。而他自己同時也在加緊備戰。


    雙方都想要一個名正言順出征的出兵理由,不然梁驍就是謀反,而蕭槙就是無故征討要逼反曾經的功臣。於是,便把駙馬無故潛逃的事公布了出去。一時,天下嘩然。公主下嫁,最後卻落得一個無辜被棄,小世子才周歲,也一同被棄。這場被天下矚目的婚事到如今這樣,人人都道梁國公如此侮辱皇家,是有不臣之心。


    而梁國公府的答複,則是說自從兒子上京與公主完婚,就再沒見到過人了。言下之意,人丟了,還得問皇帝要人。於是梁晨就變成了失蹤狀態。


    “夠不要臉的啊,那這樣梁晨就不能以真實的身份露麵了,他豈不成了棄子。”謝陌歪在榻上說。


    “哼,事情不成他這樣有機會逃生;事情成了,隨便掰扯個下落他就恢複了嫡長子的身份。這哪是什麽棄子,寶貝著呢。要不然,也不會冒著提前被朕知道他要起事的可能行此險招。”


    “這條計好毒啊,梁國公今日如此陷害謝家。皇上這回怎麽會信我的?”謝陌忍不住的問。這一次等到表哥來了,先澄清了這件事,贏得皇帝的信任,她也就可以澄清當年的事了,而且還有表哥可以作證。想到這裏,謝陌忍不住的激動。也許,她終也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爹爹說得對,太後雖然不能死而複生。但他們是要一輩子做夫妻的,有誤會還是澄清得好。


    “你腦子又沒毛病,你現在就是皇後了,難道摻和這些事還能再升,那可就得升到天上去了。”


    謝陌眉眼彎彎的,“你終於相信我跟表哥隻是親情了,太好了。”


    看著謝陌像是發著光的臉龐,蕭槙輕聲說:“嗯,這個嘛,朕也不是傻子,咱們差不多做了兩年夫妻了,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我還是能感受得到的。”說著抬起謝陌的下巴親了一口。正要再有所動作,外頭傳來鄭達的聲音:“皇上,有急報。”


    蕭槙的臉沉下來,謝陌推推他,“去吧,來日方長。”


    玲瓏進來衝茶,“娘娘,看起來您跟皇上漸入佳境了,這樣一來,您的冤屈也終於等到能說出來的時機了。”


    謝陌沉吟後說道:“希望表哥一路平安抵達吧,唯有他平安抵達,才能說其他。”


    結果,從這一天起,蕭槙就沒再到坤泰殿來。謝陌找胡勇去打聽,才知道到了去召淮王的人該回返的日子,沒見有人回來,之前有八百裏加急說淮王接到皇帝的詔書即刻便啟程了。所以現在,人也成了失蹤的狀態。


    謝陌瞪大眼,“失蹤了?”如果表哥是被梁國公的人擄走了,那事情可就大了。據聞,表哥可不是輕車簡從,而是有一千兵士護衛(蕭槙安排的),身邊還有二十多個高手近身保護的情況下失蹤的。自己認為他是被擄走的,可是別人恐怕不會這麽想。


    “這可怎麽辦?真的要出大事了。”


    玲瓏急急道:“王爺來不了,皇上就會疑心他真的有造反之意啊。”她之前隻想著謝陌的事,謝家的事。可是這幾日謝陌細細給她講了,這一件事的後果絕不是她一家一姓的事而已。是會牽動整個天下的大事。現在的淮王也算是一身係天下安危了。


    謝陌蹙眉,“我怎麽總是莫名其妙的被卷進這樣的事裏。對了,還有妞妞,如今魏國公府的態度更加的重要了。他們要是真的中途變卦,妞妞可就苦了。”謝陌現在怕的就是魏世子奪了權,老公爺也做不了主。或者,梁國公來個挾淮王以令魏公。


    對這樣的感歎,玲瓏也不知道該怎麽開解。想想也是,娘娘到如今,受惠於謝姓,卻也受連累於謝姓。自己雖然不像小姐有這麽好的出身,但也免了不少苦處。


    “身為女子,好像隻能依附於人。沒嫁人前,依附父兄。嫁了人,依附夫婿。很多的事,與她們並無瓜葛,但最後受苦的往往是她們。”謝陌想了想,“這天家夫妻,摻雜了太多的利益,很難真的隻有小兒女之情。不過,如果隻為小兒女之情,我與皇上的緣分三年前就斷了。也是謝家於新朝還有用,我才依舊有這個皇後做。得失都在這個謝字裏頭。你說,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像開國時的方皇後一樣,人家提起來不說是誰誰的女兒,誰誰的皇後,就直接想起她這個人來多好。”


    謝陌對方皇後的仰慕,玲瓏一貫是知道的。幾歲上聽老爺講方皇後的故事,就喜歡的不得了。還抱怨自己身子骨弱練不得武,不能像方皇後那樣起於亂世統領千軍萬馬和太祖一起連馬並轡一起開創出華禹的錦繡江山。


    當時老爺就說了,那是亂世。所以娘娘即便能像大少爺一樣文武全才也是沒可能的。


    “好了,我知道我就是做夢。寧耘都笑我隻能夢裏挑燈看劍呢。他小子倒是步步高升,這一年多混得很不錯。可憐我得替他左支右絀的圓謊,省得沐陽姑姑知道他是在從軍。”


    玲瓏擔心的說:“那淮王丟了,如果……”


    “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他的事,我的事,總有能說清楚的一天。也非得說清楚不可。”光是自己的一樁事還好說,可是表哥這樁事就非得說清楚不可了。到時候隻要他的事掰扯清楚了,自己的自然也就跟著清楚了。


    梁晨是不是失蹤,蕭槙不在意,如今最多也就是些嘴皮子上的事。給他跑了雖然於士氣有傷,但跑都跑了也顧不過來。可是蕭楹半路失蹤了那就絕對是大事。是真真正正的走到半路失蹤了的,之前一天走到了哪裏都還有跡可尋,然後突然就找不到人了,直接在驛館不見蹤影了。


    到這個時候,謝陌已經在坤泰殿禁足半個月了。她知道,這時候大概雙方該做的準備都做足了,要圖窮匕見了。


    再幾日後,淮王蕭楹出現在梁國公的大軍中。梁國公,反了!打的就是今上不當立,當立者乃無辜被廢黜的前太子蕭楹的旗幟,然後還曆數今上所謂亂改先王之政,暴虐成性等等惡跡,甚至連先帝改立太子也說是蕭槙栽贓廢後從而使太子被牽連……而自己這三年屈膝事之,不過是等待時機雲雲。


    消息傳來,蕭槙冷笑連連,如今要考慮的就是雙方的力量對比。還有因為打出淮王旗號,而引起的朝野的人心浮動。淮王做了十幾年的太子,一貫是得人心的。新朝新帝,本就有些人的利益被觸犯。而新政之下,更是如此。所以,的確也有不少心向淮王的人。


    說實在的,這兄弟倆爭皇位,大部分的人還是做牆頭草的。特別是民間,誰當皇帝隻要給好日子過就是了。這跟梁國公造反是兩回事。梁國公旗幟鮮明的造反,那定然是人人唾棄天下共誅之。淮王與今上爭位嘛,那就自然各有支持的人了。所以淮王這個大旗嘛,梁國公還是扯得很好的。


    蕭槙這些時日一直在問著魏國公府的消息,可是自從梁晨跑了,魏國公府的事似乎也黃了。如今代魏國公出麵主持軍政事務的是魏世子魏明博。


    “好,現在是出現最壞的情況了,魏國公府與梁國公府聯手反了!好在,朕也做過這最壞的打算。”


    蕭槙事先已對各地兵力、錢糧等做出了部署,當下便登壇拜將,將他屬意的大將軍譚記封為平叛大元帥,下轄三路大軍共二十萬人開赴戰場。後續還有十萬人將陸續從各地前去支援,由兵部尚書調派,糧草則由戶部尚書調派。


    一場曆時數年,將華禹半境卷入戰火的大戰就此展開。


    這一場大仗就成了當前最緊要的大事。而後宮,謝陌被禁足的消息至此也瞞不住了。


    這一次,淮王在叛軍中出現,魏國公府也出了兵力,也算是反了。所以,謝家一下子便從立下不世奇功變成有通敵之嫌的待罪之臣。甚至謝阡之前回來的路上遇到那麽多事,也被人疑猜是不是故布疑陣。謝皇後自然而然也要受連累了。


    賢妃之前是奉皇命協助體弱多病的皇後掌宮後宮事務,如今皇後被禁足,之後還會怎麽樣不得而知。她再管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尤其頭上還有三妃。這幾日閑話也就起來了。


    賢妃的貼身侍女蘭香說:“娘娘,您說大樹底下好乘涼,如今卻是看錯了。就不該在一棵樹上吊死。”


    “在這宮裏,隻能想著一棵大樹,那就是皇上。我從前依附皇後,也是為的皇上愛重她。這才是在後宮屹立不倒的法門。至於皇後日後怎樣,還要看皇上的態度。”


    蕭槙處理事務的閑暇,鄭達來稟賢妃求見。


    “她這個時候來找朕做什麽?”一般會到乾元殿來的,除了謝陌就是雲裳跟丁柔了。淑妃不做出頭鳥,很少來。而賢妃更是一心打理事務,也不來。


    “想必是前朝的事影響到後宮了。”


    “那她來找朕做什麽,她該去找……”對,謝陌還在禁足呢。本來想著皇兄到了,就讓她出來。到時候隨便扯個生病的幌子也就圓過去了。可如今,事態的發展卻是出乎意料了。皇兄在叛軍軍營現身,梁國公一下子如虎添翼,倒真有人聞風呼應。而謝家,卻背上了通敵的嫌疑。這個時候,謝陌是絕對不適宜再掌管後宮事務的。他倒不覺得皇兄要借梁國公的兵馬起事,梁驍那就是狼子野心信不過的。老大就是有心也不會跟他這種人合作,魏國公還差不多。


    “叫她進來吧。”


    賢妃進來,行過禮後說:“近來後宮中有不少的閑言閑語,說臣妾再代管宮務多有不妥。臣妾是來向皇上繳差事的。”


    “朕明白你的難處,那就讓貴妃與你共管吧。當初不也是這樣的。隻是要辛苦妙音了。”蕭槙一錘定音,把這事定了下來。他正忙著呢,可這事也不得不過問。


    賢妃站起福身,“是,臣妾定當盡力。”


    回去後蘭香為她擔憂,“娘娘,您看,如今又得在貴妃手下做事了。您之前順著皇後可是得罪了貴妃和德妃的。”


    “你個小妮子知道什麽,皇上讓本宮協管,那就是還顧著皇後,要本宮多加照拂坤泰殿。至於受貴妃德妃點閑氣算什麽,皇上知道本宮是為了辦他交代的事受了氣,於本宮沒有壞處的。貴妃嘛,為人要直露些,倒沒有那麽多彎彎拐拐。而且她是太後娘娘的侄女,雖然她看我不起,但我卻不能真的陰她。她也沒辦法真的害到我什麽。而德妃,她要做到名副其實的德字,要想跟貴妃爭皇後之位,她這個時候也不能把我得罪狠了。”


    “什麽,爭、爭後位?那皇後要被廢麽?”蘭香大驚失色。


    “皇上讓本宮照拂坤泰殿的一應需求,皇後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出得來。這人出不來,謝家的嫌疑也去不了,不就有人要覬覦後位了麽。至於到底會不會被廢,不好說。不過即便廢了,也還有皇上暗地裏關照著。咱們照皇上說的做就是。當年那樣的事都饒過了她去,這件事說起來也隻是受了連累而已。就算位分受損,隻要皇後想爭,必定還是能重新起來的。當年太後,那可是幾起幾落啊。”


    “娘娘,皇後能跟太後比麽?”蘭香當年也是太後慧芷宮的小宮女,跟著賢妃出宮到雍王府去的。在她心底,太後是極其厲害的人物。


    “現在還不行,她年紀還輕,而且真的沒吃過苦頭。等她曆練出來了,就可以了。”


    玲瓏聽小宮女來報送來的烤火的炭、茶葉等物件統統比往日少了一半,當即擰了下眉頭。這還隻是禁足呢,就敢克扣不成。轉念一想,現在是戰時,一應分例減半也是有可能的。可惡,居然就這麽送了來,也不知會一聲。萬一她沒想到這層上去,隻以為有人從中克扣,同人鬧了起來,傳將出去豈不是要讓人說娘娘不識大體。傳出如今人人都縮減開支以供軍需,娘娘卻為人人都在做的事不滿。那可就不大好了。好險惡的用心哪!這才是禁足呢,就處處挖坑了。


    “數量少了一半,那質量呢,可有減等?”


    “那倒沒有。”


    “嗯,你去問問,是不是闔宮都是這樣。如果是,再問問,為什麽送東西來也沒知會一聲。這事你做得對,知道先來回我一聲。”


    “謝姑姑誇獎,奴婢讓人安排了來人的主事在那邊喝茶呢。現在各項物資也還在點收。姑姑吩咐的事,奴婢這就去辦。”


    結果果然如玲瓏所料,來人自己掌嘴說是忘了說一聲,請恕罪。


    那小宮女也是個嘴巴厲害的,一邊畫押簽收一邊說:“小公公,如今我們坤泰殿這裏,消息比較閉塞。小公公忘了說清楚,如果我們應對不妥影響了皇後娘娘的名聲可是大事。你可別存心害我們。”


    “不敢、不敢。”


    玲瓏說給謝陌聽了,她放下手裏的書,“嗯,凡事多留意就是了。賢妃就算有心照應,也不能什麽事都顧得到。”


    “是,奴婢省得。娘娘,您說淮王到了叛軍軍營,他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梁國公還需要他這麵大旗呢。”


    此時的魏國公府,魏明博正問臥病在床的老父要調兵的玉佩。老公爺手下有幾員大將,兵符都可以不認,就認魏國公隨身的玉佩。魏明博之前與梁國公取得聯係,出了一部分兵力協助起事。可大隊的人馬沒有老頭子的信物,他卻調動不了。


    梁國公在不斷催促他揮兵並進,可是他調動不了人,到時候事成之後的一字並肩王豈不是黃了。


    魏國公看著兒子,“你說淮王在梁驍軍中?”


    “千真萬確,淮王爺的相貌氣度那是極好認的。當年他十二歲就上朝聽政了,許多人都是親眼見過的。爹,您不總說淮王才該是坐龍椅的人麽,如今淮王起事,您該順勢而起才是啊。”


    “此事事關重大,光憑王爺在梁驍那裏漏了臉可做不得準。老子問你,淮王親自指揮了麽?”


    “這個,何須淮王親自指揮呢,梁國公代勞不就是了。”


    “先帝當年是從軍中歸去即位,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太子豈是不懂軍事的。淮王如果要起事,何須他梁驍代勞。這事不知真偽,還要再看看。”


    “可是、可是兒子已經派了人去奪取關口了。”魏明博說到最後硬氣起來,反正都已經上了同一條船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皇帝如今也容不得魏國公府了。老頭子為了闔府上下,還不是隻有把兵權交到他手裏。


    “你個逆子竟敢妄自動兵!”魏國公勃然大怒,然後拿起藥碗朝兒子砸去。


    “兒子也是為了魏家的老老小小著想。”魏明博沒敢躲,湯藥濺了一身,口中強硬的說。


    “你以為梁驍許你的東西真的能給你麽?”


    魏明博梗著脖子說:“皇上許的難道真的能給?兒子誰都不信,就信手頭得有人馬。”


    “如果你不妄動,本是能的。爹可沒敢多要,隻要了這個爵位和子孫的平安而已。你個孽障,你讓老子成了反複無常的小人。滾出去!”


    “是。”


    魏明博無奈,隻得退了出去。


    魏放知道今天父親過來祖父定然沒有好話,於是早早兒的就避了。見到父親走了才過來,見丫鬟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碗,還有灑了的湯藥,祖父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便過去侍立著說:“爺爺不要動氣,大夫說您不能上火,要靜養。”


    “本以為可以安心靜養的了,可是你那個不爭氣的老子又搞出這些事來。這件事,你怎麽說?”


    魏放今年將滿十六歲,是魏國公一手帶出來的,也開始在軍中任職了。隻是近來因魏國公病重才回來侍疾而已。


    “父親能調動的人馬有限,若祖父還是之前打定的主意,還可以挽回。孫兒沒見過淮王,可覺著這樣行事不像爺爺口中的淮王。”


    “可不是,事情的關鍵就在這裏。淮王若是會為了奪位利用梁家的兵馬起事,攪得如今天下難安,那他也就不是淮王了。而且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投給魏國公府,真要起事也該叫老夫呼應才是。爺爺覺得八成是梁驍綁了淮王去的。隻是如今難以求證啊。這回,老謝他們一家子可被你爹害慘了。”


    “爺爺,要不要派人去和淮王聯絡一下,看看他需要我們做什麽。”


    “嗯,要的。估計皇上也要派人去尋淮王。聽說王爺的家眷如今都被地方官員押送進京呢。恐怕可以從這裏下手,梁驍既然拿淮王做旗號,想必是要下手劫人的。你去派了人趁機混進去,見到淮王得了準信再說。你爹調不動多少兵馬,先由得他去折騰。”


    “是,孫兒這就去辦。”魏放快步出去,安排了人去辦這件事。到時候和梁國公府的人匯合,把人救下來了再相隨一同護送到淮王處,不就可以見到淮王了麽。


    謝家,謝家恐怕真的要吃掛落了。謝妞妞,隱約記得。還有陌姑姑,如今是皇後了,想必也被連累。


    謝阡丟了差事,謝府也被負責城防的禁軍從外麵圍了起來。除了采買的下人,其他一概人等許進不許出。這在朱雀大街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這裏住的都是華禹朝的親貴,都是傳了多少輩人的。偶爾有那麽一家壞了事,那也是直接抄家,宅子收回以後再賜了旁的人。可如今這個圍起來的架勢倒真是頭一回。


    小民百姓在外頭看了也是唏噓不已,這謝家平日裏就常常的義診放糧,在老百姓心裏頭地位極高。真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謝家可是接連出了兩位正宮皇後啊。第一位便是如今出現在梁軍中的淮王殿下的生母,如今已是廢了。還有一位便是如今坤泰殿的東宮之主。可是,這娘家都被禁軍團團圍了,怕是也逃脫不了被廢的命運啊。


    謝懷遠倒是老神在在,在書房裏看書,含飴弄孫。謝阡在家裏親自教導謝旭功夫並讀寫,甚至連怎樣辨認古董等雜學也在教。隻是二人心底,都十分擔心宮裏的謝陌。此事,謝家受損極大。通敵,這樣的罪名是要抄家滅族的。如今,不過是皇上壓著,說是並無實證,魏國公府並沒有大肆動兵,聯姻之事猶有可為。這樣才壓下了朝野要求立時將謝家百餘口人收押的的聲音。


    謝阡放不下心,進到書房,見到父親的智囊歐陽先生從裏頭出來,便朝他作了一揖,“歐陽先生”


    “不敢,大少爺請!”


    謝阡進去,謝懷遠抬頭看他,“坐不住了?”


    “是,兒子是坐不住了。兒子如今上有老下有小不是一個人,宮裏頭還有皇後娘娘。要能穩如泰山,那也太沒心沒肺了。”


    “嗯,是不能沒心沒肺。可是,你能做什麽呢?”


    “總要托相熟的太監打聽一起宮裏的情形吧。”謝阡自己倒了杯茶水來喝。


    “皇後娘娘還好,一應用度都還是皇後分例,隻是不能出坤泰殿的門而已。不過,她出不來,旁人也進不去,倒是清靜。”謝懷遠頓了一下,然後帶絲調侃的笑道:“倒是求仁得仁。”


    謝阡一愣,然後反應過來,長門舊例的話他也聽說過。真不知道陌兒腦袋瓜裏怎麽想的。她要是不想呆在宮裏跟人爭寵,那就用他的法子嘛,把自己拘著做什麽。看老爹老神在在,原來早找門路打聽過了。估計妹妹的日子還是好過的,不然老爹也不會拿她氣糊塗時說的長門舊例的話來調侃。隻是如今封了府,消息進不來也出不去,也不知道事情有沒有起什麽變化。


    “爹,現在要緊的就是淮王的事了。皇上他能信淮王麽?”


    “曾經爭過儲位的人,要怎麽信。天家無兄弟啊!他在那個位置上,也不敢輕易就信任啊。一個決定做錯了,便是禍及天下。”


    “那爹,您看他跟梁國公這一仗,是做錯決定了麽?”


    謝懷遠搖搖頭,“說實在的,我也說不好梁驍是不是一定會反。可是這梁地和魏地的兵權的確是非收回朝廷不可的。不然,遲早釀成大禍。到時候,說不定就是江山異姓,生靈塗炭,比現在還要慘烈百倍。”


    “可是先皇一直用的是撫,梁驍也沒有反啊。皇上登基這才三年呢。”


    “外頭肯定也很多人這樣說,你從魏地回來,不是就很多人說梁地的事也該兵不血刃的解決麽。這場戰事,順利還好,如果不順或是年複一年的拖下去,皇上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嗯,他現在也挺難的。還有,與梁地這一仗,是從先帝時代就開始準備的了。先皇並不是一味的撫,隻是因為奪嫡之爭牽涉太廣,他實在騰不出手來。”


    謝阡也是從小就進宮去,先皇對他很是喜歡和賞識,他也比較信服先帝。而且這些年,他一直和蕭楹交好。對蕭槙,一直也是有著不認同,尤其是他欺辱妹妹甚多。此時聽聞父親這麽說,才知道先帝也早有此心。


    “那淮王呢,他不會真的想借梁驍的兵馬奪位吧?失蹤得這麽離奇,一千多人護著呢,就在驛館丟了。”


    “這樣的大事,僅憑從前的了解,為父也不敢下斷言呢。可是如果他真是有心起事,家小總該安頓好吧。”


    謝阡見老夫緊蹙著眉頭,便轉了話題,“兒子是這麽想的,皇上如今隻是把謝家圍起來沒有下一步的舉動。而妹妹在宮裏也還安然。這也算是一種保全吧。隻是,事態如果再惡化,旁人是不會容得咱們就這樣就過了。”


    “殺人殺死,別人好容易等到這樣的機會,豈肯放過。現在,第一個要緊的是淮王的下落和態度;第二個要緊的,就是魏國公府的態度。這二者直接關係著謝家滿門的生死榮辱,還牽連著皇後娘娘。如果這二者……就算皇上有心護著皇後、護著謝家也是不能。隻是,這隔著烽火連天的,如何是好。除非淮王人親自來了,向皇上說明一切。除非魏國公真的把兵權穩妥的交到皇上手裏。否則,謝家要脫罪,恐是難了。不過,謝氏屹立兩百多年,這樣的大風大浪也不是沒見過。不要先自亂了陣腳。”


    謝阡點點頭,“兒子受教了!如今淮王和魏國公府的消息都要到兵部才能打聽到,可惜兒子被免了差事,連家門都出不去。”


    “這樣的大事,不用打聽。一旦有了準信,皇上必定是要放出來讓天下人都知道的。如今我們能做的,除了等,還是等。”


    謝阡的心定了下來,他的確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沒法照應的妹子,這是讓急的。是,他們是和淮王還有魏國公連在一起的。為今之計,也隻能信他們了。


    謝懷遠咳嗽兩聲,“其實如今,打聽到你妹子一切尚好,我就不為她擔著心了。我擔心的是你姑姑。之前是有陌兒在宮中一力照應,可如今她自己還靠皇上暗中照看呢。如今鬧出說淮王造反的事你姑姑那裏,恐怕會受宮人的閑氣。一旦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淮王、淮王母子連心,萬一真的……”


    謝阡默然,淮王脾氣是好。可再好也擱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皇帝欺辱。如果姑姑真的被宮人害死,那他即便原本沒有反意,大受刺激之下,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梁國公怕是也要下手害姑姑,以便挑起皇上和淮王兄弟反目。


    “希望皇上能想到這一點吧。”


    蕭槙想到了,冷宮如今防衛得鐵桶一般,宮女侍衛都是心腹之人。因著淮王的關係,蕭槙一直把廢後的生死看得極重,以前有謝陌打理,他也就不過問了。這次的事情剛出來,這裏便防守森嚴了。就算淮王真反了,廢後也是個得力的人質不是,哪能讓她出事。隻不過,表麵上看著,冷宮還是如往常一般的淒清冷寂。


    蕭槙看著八百裏加急送來的軍情,如今戰場呈膠著之態,每日裏耗費銀錢不少。梁驍簡直可以說是狹風雷之勢,譚記與他交戰幾回,互有勝負。說起來,倒是梁軍勝得多些。梁驍鎮守北疆,兵馬時時曆練,比朝廷養出來的兵馬在對敵上更有經驗。


    “皇上,這也是避無可避的事。梁驍狼子野心,遲早要反的。倒不如趁其羽翼未豐之時將之鏟除。”鄭達躬身道。


    “理是這個理,父皇就在做這個準備了。可真的開戰才知道,開先的設想還是不夠啊。雲太師是不是把他那個得意的兒子也派去了?”


    “是。”


    “這倒是個掙進身之階的好機會。讓寧耘、江嘯還有常昊等人也好好的幹,朕總是不負他們就是了。”


    “他們都是懂事的,不消再多叮囑,自然會為皇上、為朝廷盡力。皇上放寬心吧,梁賊即便一時得勢,朝廷必然會盡收失地的。”如今幾仗打下來,朝廷沒有明顯的優勢,那些隻會耍嘴皮子的人就開始議論說不該這個時候打這一仗,說是皇帝逼反了梁驍等等。


    這樣的言談傳出來,皇帝惱怒的很。朝中的一些官員,他們從一開始就反對打這一仗。這些人這一二十年從梁國公府是實實在在拿了不少好處的。總是為梁驍反賊說好話,阻撓備戰,阻撓皇帝把國庫的銀子多多的用在軍方。這些人也不能一概打殺了。如今又說起開戰的時機,這話傳到民間,不知道的還真當是皇帝逼反梁驍呢,有傷聖德。所以,皇帝本是很久沒有廷杖過大臣了,今日也破了例。


    蕭槙倒在靠背上,“天下不寧,朝堂不寧,後宮也不寧,這還讓不讓朕好好過日子了。”自從謝陌被禁足,隨著時日加深,後宮諸妃就活躍起來了,都想當皇後呢,都覺得自己是有資格爭一爭的。


    往常有謝陌壓著還好些,她出身清貴無人可比,就是雲裳也比不過。就單從容色上看,後宮也無人能出其右。至於掌管後宮事務的能力,那是更不用說。可如今她被禁足,而且謝家又背上通敵這樣大的罪名,便人人都想著上進了。


    “皇上,要不要到坤泰殿去坐坐?”鄭達看他十分疲累的樣子,便提議道。


    蕭槙搖頭,“不行,之前想著等淮王出來就沒事了,去去無妨。別人知道了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可如今,謝家那個罪名去不掉,她就也是待罪之身。鬧了出來,豈不是應了梁驍說的朕行事荒唐那一條。再加上別人推波助瀾的,還不知引起什麽滔天巨浪。如今,要的是穩,可半點再亂不得。看著吧,雲家、丁家還有王家都會想著先把她拱下後位,再扶自家女兒上去。”


    “這……”


    “朕的皇後立誰,可不是他們說了算的。再說了,皇後是先皇親自給朕訂下的。如今不過隻是謝家有通敵之嫌而已,隻要洗清了嫌疑就好。”蕭槙自我寬慰的說。


    鄭達心頭暗暗擔憂,就怕這事兒不是這麽簡單就能落幕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雲家丁家在武將中都是一呼百應的。


    蕭槙看他一眼,“不用擔心,幾家爭正好,誰都爭不去。貴妃無子,德妃”頓了一下說:“德妃淑妃亦無子,憑什麽登後位。現在要緊的,還是得替謝家洗刷了這冤屈。魏國公府不過小打小鬧,沒折騰出什麽大動靜來。譚記如今正派人在打探魏國公府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隻是魏世子叛亂,那就不足為懼。為了魏國公手裏那十五萬人馬,就是饒了他兒子的命也不在話下。隻要魏國公沒有反,那謝家就說不上通敵。謝家跟淮王是郎舅至親,跟朕可更親。淮王的事牽連不到他們身上。”


    蕭槙想著魏國公府沒有真反,心頭略微放鬆。這樣他就能省很多事了。隻是,如今隔著烽火連天的倒真有些不好辦。如何才能讓人去到魏地,辦妥這件事呢。還有,魏國公那個老頭兒,還鎮不鎮得住場麵?如果兵權落到魏明博手裏,那可就麻煩了。這件事情如今是迫在眉睫的,非辦不可。還有魏放,日後還要靠他穩住魏係人馬,他到底擔不擔得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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