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叔看著開開心心扯著他胡子的侄孫女,粉粉嫩嫩的,這能揍得下手麽。你當是你小子呀,皮粗肉厚的隨便揍。再說了,大侄子跟大侄媳婦就在旁邊呢,能依麽。


    “快給老子想想辦法!”十五叔急得吹胡子瞪眼的,於是小芝麻扯得越發的來勁了,嘴裏還呀嗨呀嗨的叫上了,就像那些挑山工要喊號子似的。


    十五叔的胡子眼瞅著就少了幾根,小權兒這回有辦法也不敢使出來了。要不然要說他你早幹嘛去了?其實很簡單,隻要用其他東西吸引開小芝麻的注意力就好了。隻能做出一副很著急的樣子,抓耳撓腮的。


    沈寄這才過來,“哎呀,小芝麻你怎麽抓叔公的胡子,快放開!”那聲音裏絕對的幸災樂禍啊。看來以後要鼓勵魏楹留胡子了,有胡子揪,小丫頭就不會惦記扯她頭發了。


    沈寄拍拍手,“小芝麻,來,到娘這裏來。”


    十五叔趕緊一遞,小芝麻笑嘻嘻的撲向沈寄,手裏攥著戰果,三四根黑須。魏楹這才從後頭上來,方才他一直‘忙著’在吩咐留守府衙的下人。這會兒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這就走吧,去看看瘦西湖,也看看二十四橋明月夜。”


    沈寄把小芝麻往上送了送,她練了幾日,能抱得久一些了,就沒有交給旁人。小芝麻兩手把她的脖子圈住,上了轎子沒有景致看了就拔她腦後根的尾發玩。


    “鬆手!”沈寄虎著臉道。一次可以縱容,二次可以縱容,可是多了就不行了。要不真成習慣了。小芝麻平常都有些怕的,今天卻玩兒上癮了,似乎受了方才扯斷叔公幾根胡子的鼓勵,一心想把沈寄的頭發也扯幾根下來的樣子。


    於是,下馬車的時候她便是哭喪著臉的。還把兩隻嫩白的小手攤在從後頭一輛轎子上下來的小叔叔麵前給他看。小權兒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還是嫩嫩白白的,跟棉花糖一樣啊。不過看小侄女的樣子,一定是被大嫂打手板心了。


    是在外頭,魏楹便一直有些躲著小芝麻的目光,說話的聲音也不大,省得她抬手討抱。那到時候他是抱還是不抱啊。不抱吧女兒要哭他聽不到,抱吧這大庭廣眾的實在有損知府大人的威嚴,便隻有呆在她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好在小芝麻早習慣了他隻有晚上在,便沒有轉著眼珠到處找他。


    “這是怎麽了?”十五叔問道。


    “打了她的手板心幾下。”


    十五叔以為是為了小丫頭扯他胡子的事,便說道:“大侄媳婦你真是的,小孩子嘛,怎麽就打她呢?”


    “沒關係啊?”


    “沒關係。”


    “那再給十五叔你抱抱,抱抱你好添個這麽可愛會揪胡子的寶貝兒。”


    十五叔看看小芝麻,心有餘悸,連連擺手走開。倒是十五嬸伸手接了過去。


    “她看著不算胖,可是很實在,小胳膊小腿結實著呢。嬸嬸沒抱慣,大概抱不了一會兒手就酸了。等下就交給采藍抱著好了。”沈寄和魏楹要盡地主之誼招待遠道而來的叔嬸,她當然不能一整日都抱著小芝麻。


    午間在一家鋪子裏吃灌湯包,觀塘包子皮薄,潔白如景德鎮細瓷,有透明之感,還能看到裏頭湯汁流動。上頭精工捏製縐褶32道,均勻得不行。擱在白瓷盤上看,灌湯包子似白菊。沈寄拍拍小權兒,“吃吃看。”他們早吃過了,可是十五叔十五嬸卻是第一次吃。一個不小心裏頭飽滿的湯汁就流出來了,搞不好好弄髒衣服。吃的時候刻必須全神貫注,一心在吃,不可旁顧。


    於是小權兒便伸出筷子夾住縐褶頂端,這是唯一可以落筷子的地方,夾別處都要破皮,隻睡便會流出來。小權兒把包子夾到麵前,然後低頭輕輕咬破,就開始吸裏頭醇厚的湯汁。這個灌湯包子外形唯美,小權兒吃得也十分好看。他跟著沈寄這個吃貨大嫂,這些還是學到了的。


    十五叔輕斥道:“看把你能的。”然後低頭照做。可是即便有小權兒示範,他也險些出醜。還是十五嬸蘭心蕙質,一看就做得分毫不差。長期與吃貨為伴的魏楹對此自然也是手到擒來,對十五叔以眼神表達了鄙視。


    十五叔便道:“大侄子,我看到河邊有畫舫在拉客。我看回頭她們女人孩子去看啥二十四橋明月夜,你領我去見識一下?”


    沈寄笑道:“十五叔要真想見識,回頭就讓他領你去吧,他是熟客。”


    魏楹笑道:“叔叔嬸嬸這次來就多住些時日吧,小寄和小芝麻都舍不得小弟弟呢。”


    明晃晃的轉移話題,沈寄也笑著說:“是啊,在淮陽住了那麽些年,就在揚州多住住。住膩了還可以四處走動,反正家裏的鋪子莊子都有得力的人看著,收益準時入賬。有四叔四嬸他們幫忙看著,也不會有什麽事兒。一家子到處遊山玩水,小日子多美啊。”她話中透出濃濃的羨慕來。


    魏楹夾菜的手頓了一下,果然小寄還是喜歡那樣悠遊自在的日子。所以,現在過日子,不隻是自己在‘犧牲’,她也是。


    十五嬸笑道:“嗯,我們也是這麽打算的。不過四哥在淮陽,四嫂可不在。她上京去了,聽說是要做祖母了。”


    小權兒嗬嗬的笑,“我又要當叔叔了。”


    魏楹嘀咕,“那小子手腳夠快的啊。”他成親六年才當上爹,老六倒好,這才一年吧。


    十五叔看了魏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怎麽一直不問二房的情況?”他昨天就預備魏楹要問了。結果昨天就是接風,今天又一家子陪著他們出來遊玩,一個字都沒有問起。


    魏楹嗤笑一聲,“二老爺二夫人有那麽兩個兒子,兩個兒媳,好得了麽?”


    十五叔歎口氣,“被你說著了。魏楓和魏植都當著二夫人的麵動刀子了,把她生生氣得中風了。”


    沈寄本來正抱著同樣吃飽喝足的小芝麻在逗,聞言不由驚訝的‘啊’了一聲,“天啊,這可真是一報還一報。他們夫妻日後可以日日夜夜相對了。”不過,連執手相看淚眼都做不到,雖然二夫人左手能動,二老爺右手也能動,但他們此時想必不會再牽手。畢竟是二夫人把二老爺弄成這樣的。


    魏楹往嘴裏丟了一顆花生米,他是沒問,因為知道十五叔一定憋不住要說。反正那家人不會有好下場,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什麽關係。


    “然後呢?”他慢條斯理的問道。


    “魏楓跟魏植還在為家產爭個不休,五哥六哥還有兩位嫂子也上門參與了。兩人便一前一後的都往江南去了,要將那些產業占在手裏。唉,丟人都丟到家外頭去了。林氏跟著魏植去了,而宋氏則被留下照看公婆。”


    沈寄聽到這裏樂了,以宋氏的心性,甘願才怪了。但是,林氏可以推脫,她卻是無法推脫,否則就是不孝。魏楓上路,肯定不是單獨一人,必定又納了新寵。沒納到了江南也不會少了新人。她心頭鬱鬱,在家肯定會暗地裏折騰二老爺二夫人這兩個藥罐子。


    再有那照顧了二老爺數年的幾個侍妾,想必心頭的怨氣都不少,兩下裏一聯手,好了,那兩個惡毒的家夥有罪受了。而且,他們還不敢將二人折騰死了,不然無法對魏楓魏植交代。於是,便真的是完全受活罪了。真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了啊。


    而且,這樣一來,還誰都說不到魏楹頭上來。老太爺讓他留著二老爺的命,他留了,沒做弑殺親叔的狠事。二老爺如今那樣是被他的妻兒下的毒手。甚至二房如今的慘狀都是他們自己的貪婪弄出來的。這一切找不到魏楹半點手腳,絲毫不影響他在族裏的地位,也不會影響他的前程。


    至於那兩兄弟,既然是爭家產,如今兩個老的都中風偏癱了,就隻有由得他們鬧了。再加上五房六房也時不時上門去鬧,甚至可以能到江南跟他們再鬧,這可真成了一鍋粥了。沈寄心頭便有數了,十五叔夫婦大概是借著借兒子出來避事兒了。淮陽老宅現在肯定亂得很。四叔是走不了,四嬸則是一聽兒媳婦懷孕了立馬就收拾包包上京了。


    沈寄想了想,問魏楹道:“他們現在到江南來了,搞不好還有產業在你治下呢。你不管不問,沒問題吧?”


    魏楹搖頭,“沒有。那不是外人的產業,二房隻是幫著看著而已。我再是族長,也管不到這個上頭去。何況一早說好,族裏的事務我暫不過問的。我估摸著四叔也是拿了那不是魏家產業不關他事的借口推搪著。要不然五叔六叔,搞不好三叔也在背後活動,他實在是不勝其擾啊。由得二房自己鬧去吧,鬧成什麽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至於那兩兄弟,他們有那個臉跟人說是我兄弟?”


    魏楹說到這裏,想起那晚知道了母親慘死的真相,他整個人又是傷心又是氣惱,都有些渾渾噩噩的了,沈寄給他洗腳,把他抱在懷裏安慰。想起她小小年紀在廚房忙活,每到趕集的日子就背著小背簍去賣吃的。晚上回來還往往在他房間借著燭火編福氣結。沒有她,又怎會有如今意氣風發的他?這些年,他感激養母的付出,感激裴先生的教導,可是真正走進了他的心裏,就隻有一個她。


    “咳咳”十五叔咳嗽了兩聲,暗示他注意著些,要看媳婦兒回家看不行啊。這裏雖然是包間,還有他們一家子,還有這麽些個下人呢。


    沈寄也有些疑惑的望了他一眼,然後就低頭去看孩子了。


    魏楹轉開目光,看一眼桌上,“都吃好了?”


    得到肯定答複他便讓人去結賬,一邊在十五叔耳邊以屋裏人恰好能聽到的聲音耳語道:“十五叔要真想去,侄兒可以安排人帶您去。不過若非推脫不掉,我是不去那種場合的,實在習慣不了。您就不要點侄兒作陪了。劉準,你等下慢一步給十五老爺介紹一下這揚州府的四院,就從那個最有名的麗春院開始說好了。”


    劉準應了,一邊站到十五叔旁邊去,“十五老爺,下午小的陪您到處走走?”


    小權兒眨巴眨巴眼,他爹要是自己去玩去了,就沒人會動不動嗬斥他了。於是打定主意,等一下不管是什麽好地方,他爹問他跟不跟,他都說不跟,要和娘在一處。


    十五叔被十五嬸嗔了一眼,立馬道:“我是身為長輩提醒你,有些地方不能總去。去的次數多了,搞不好人就變質了。人啊,首先要修身齊家,然後才能說得到治國平天下。我才不想去呢!”


    十五叔是發現自己想坑魏楹,結果是自己跳坑裏了。自己媳婦雖然沒有大侄媳婦那麽厲害,但也不是吃素的主兒。自己當著她的麵說要去青樓,別看現在什麽都不說,回去了一哭二鬧什麽招都能使出來。所以趕緊拉了一段有點沒的,擺出長輩的譜來訓斥魏楹。卻沒成想,魏楹卻是聽進耳朵去了,還深思了一番。


    他這一年被人吹捧著,而且順利製服了各方勢力坐穩了揚州知府這個位置,心頭也有些得意,甚至多少有了些車到碼頭船到岸的懈怠。可是不行啊,他才二十六,才是四品,離目標還遠著呢。到了這一步,往上想再升一級都不容易,他需要沈寄這個賢妻在後方幫他打點一切。他愛慕她也需要她,怎麽能讓家裏不寧靜呢。


    可是現在小寄不甘心就在家相夫教子了。她這是要給自己一條退路呢。唉,麻煩了!下午遊覽過後,在遊船上用晚飯的時候,十五嬸提議分開各自去逛,兩家人便分開了。十五叔一家子包了船夜遊,魏楹和沈寄便上了橋。


    小芝麻由采藍抱著,伸出小手依依呀呀指著水中的月亮不知道是說什麽。


    “小寄,可還記得十年前你做過的那道菜?”趁著夜色如水,魏楹湊在沈寄耳邊說道。


    沈寄想了一下,想起那道讓胡胖子讚不絕口的‘二十四橋明月夜’來,“其實就是取巧,那會兒倒真沒想到會和你站在這上頭觀景。”


    魏楹握住她的手,“是啊,一晃眼就十年了。咱們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很多個這樣的十年。”


    這番情話驀然讓沈寄想起了陳奕迅的《十年》,忍不住撲哧一笑。可惜不怎麽應景,她和魏楹注定是要綁在一塊兒的。絕不會有‘我們都在一個陌生人左右’的情況出現。隻可能他身邊出現別的女人。他說這個話是要表白能十年如一日,就能數十年如一日這個意思吧。


    魏楹被沈寄這一笑弄得有點莫名其妙,這是什麽意思啊?不相信他?可看起來不像冷笑啊,而且昨晚兩人說開了之後,關係也親密多了。於是他問,“你笑什麽?”


    “沒有什麽,唉,別追根究底了。看,你女兒就隨你了。”


    小芝麻也聽到沈寄笑了,真探頭看過來,想搞清楚她為什麽笑的樣子。魏楹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獲得自由後她伸手想去摸鼻子,忽然‘阿且——’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咱們趕緊回去吧,省得她著涼了。”沈寄忙道。


    魏楹也想早點回去,於是讓人留下和十五叔說一聲,就帶著他們母女回府了。沈寄抱著小芝麻下轎子的時候他湊過來小聲道:“她還沒睡啊?”


    小芝麻這一天都沒怎麽看見過爹爹的正麵,偶爾聽到聲音偏頭找過去也總不見到人,一直到在橋上黑漆漆的時候才被他抱了抱,這會兒便精神奕奕的抬起兩隻手朝他撲了過去。


    “回去抱、回去抱。”魏楹丟下一句就朝屋裏走。這還是在府門口呢。沈寄好氣又好笑,不過也知道這年頭的男人在大街上抱閨女是有點不上進留戀小家庭的意味。隻得安撫著遭了冷遇的小芝麻,“小芝麻乖啊,咱們追爹爹去。”


    小芝麻應和了兩聲,小手拍著沈寄的肩催她快點。


    “唉,小祖宗,我今天累了一天也累壞了啊。好,你別催,咱們這就去追你那個死要麵子的爹去。”


    好在隻需要進二門,魏楹就把人接了過去,沈寄錘錘自己的胳膊腿,“你抱著吧,今天一整天就隻得你抱了那麽一會兒。我去洗個澡,走累了,身上出了汗。”


    魏楹昨晚沒能親近成,便抱著小芝麻跟上來,“不然,我們一家三口一起?”


    沈寄撲哧一笑,“可以是可以,不過哪有那麽大的桶?隻有我自己泡我的,你在旁邊小木桶裏給她洗。我在轎子裏摸了摸她的背心,今天玩得可興奮了,也是出了一身汗,是得洗洗。洗完了你再哄她睡吧。”


    “啊?我哪會啊。”


    “那就把她丟在我的大木桶裏,我們洗母女浴,你在外頭候著。我告訴你,小芝麻的胳膊腿跟藕節一樣,摸著可舒服了。”沈寄還正想看魏楹給女兒洗澡,所以不惜用小閨女色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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