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進屋子來,遠遠看到采藍抱著小芝麻在廁所外頭轉悠便忍不住想笑。


    挽翠睨她一眼,“你跟我出來。”


    “是。”


    季白在當初一眾丫鬟裏,年紀最小,被發賣的時候還帶著些天真。沈寄很喜歡她這份嬌憨天真,因此一直比較寵著她,也讓她比旁的幾個丫頭成熟的慢了一步。


    不過,季白最怕的就是眼前的挽翠了。當初他們一進林府就是挽翠負責調教的,她的威嚴一直震懾著她們幾人。後來再添的丫鬟、媽媽也都是如此。挽翠對沈寄說過:“奶奶,讓我做您身邊的一把刀。”她深知沈寄身邊需要這麽一個人,而且顧媽媽年歲大了,不足以和自己相爭。她必須鎮得住下頭的人,才能一直在最接近沈寄的位置,不讓人替代。沈寄對她也很滿意,因此,在她成親回家相繼剩下一女一兒的時候,屋裏管事媽媽的位置一直給她留了一個。


    “你方才是笑話采藍吧?”


    “沒有,我不敢。”


    挽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季白,“你怎麽一日一日光長各自不長腦子。我和阿玲都成親了,流朱嫁出去了,凝碧和劉準的事也定下了。還有采藍,隻比你大半歲,可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會在奶奶跟前表現自己的長處。如今誰都知道,她再帶大姑娘兩年放出去成親生子,回來之後必定是大姑娘身邊掌權的管事媽媽。那你呢?”


    “我……”


    “你可別以為大家都有去處了,你就是奶奶身邊的一等大丫頭了。如果是這樣,為什麽流朱嫁了空了個位置出來,卻沒把你提上去。不就是因為你成天孩裏孩氣,當不得大事麽。奶奶雖然喜歡你,卻不會單因了這份喜歡提拔你。”


    季白頓時有些訥訥。


    “下頭那批人可跟你年歲差不多。采藍早就因為到了大姑娘身邊做上了一等大丫鬟。你還要這樣下去,是要等著下頭的新人以後使喚你麽?”


    季白臉脹紅,“挽翠姐,我、我知道了。”


    挽翠叫來個媳婦子把季白拖出去打了十下板子,因為她言笑無忌。這在知府家可是件大事,他們家是出了名的不打丫鬟。魏楹手下的小廝辦事不得力挨打的次數不少。可沈寄身邊的丫鬟都養得嬌貴,從來沒有打過。尤其這次挨打的還是一直很受沈寄喜歡的季白。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幾個屬官的後院。


    於是沈寄由於魏楹出事,發作身邊丫鬟的消息便傳開了。


    季白挨了打回自己房裏養傷,挽翠這頓板子也是把她打醒了。她一點不怨,反倒有些感激。爺如今多半無恙,這個消息她在旁邊自然聽到了,所以言行就露了痕跡。挽翠是怒其不爭,所以讓人打了她一頓。這樣一來,魏楹出事的消息就坐實了。而她吃了這番皮肉苦,也算立了一功。日後挽翠在沈寄跟前幫她討那個一等大丫鬟的名額就容易多了。這也是用心良苦。畢竟是她一手一腳帶出來的。


    事後挽翠親自到沈寄跟前稟告,沈寄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笑道:“我一直覺得她天真爛漫,所以不免嬌慣了些。倒是讓她比采藍晚熟了不少。看來對什麽人都是愛之足以害之。她也十五了,再不醒事的確就晚了。”她沒問傷得如何,挽翠必定對用刑的人有交代。她身邊得力的人一個個的放出去,季白要是撐不起來,那是隻有提拔新人了。這一次便看看她的表現吧。


    幾個丫頭裏,小權兒跟季白關係一直很好,聽說她挨了打便跑去看她。季白傷在臀上,便不讓他進門。


    小權兒摸摸鼻子,“我還小呢,有什麽關係。”


    一道前來的小朵朵笑笑,“白姨害羞呢,小爺回去吧。”


    “你也別進來。”


    吃了閉門羹的兩個小孩兒對視一眼,小權兒拉拉小朵朵,“走,別理她了,矯情!”


    小朵朵在窗台上放下挽翠讓她送來的藥瓶,“白姨,我把藥給你擱窗台上了。等一會兒記得讓小丫頭給你擦上。”


    這個閉門羹也很快就傳開了,季白心頭有怨的消息也同時傳了出去。


    季白平常在府衙後宅人緣不錯,便有私下裏關係比較親近的丫鬟來看望。她一時忍不住,跟吳同知家的丫鬟抱怨了幾句。什麽從小跟隨奶奶,之前那些姐姐比她年長她不敢有怨,可如今明明空著一個位置卻怎麽都不肯提拔她。爺出了事自己也不想的,可奶奶心頭不舒坦就是要拿自己撒氣……


    吳家的小丫鬟充滿同情的勸了幾句,又主動幫著季白上藥才離去。


    話傳到沈寄耳朵裏,她一哂道:“吳家夫妻既然心心念念想做知府和知府夫人,要是不讓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豈不是對不起他們。”


    安王他們是一時沒有辦法,難道還能讓這對夫妻欺到頭上來。隻是,他們怎麽就知道劉同知不能上位呢?畢竟,劉同知的排名可在吳同知之前。


    “挽翠,劉夫人來看我了麽?”沈寄現在是稱病在家,魏楹出事的消息還沒有傳開,所以來看她的人自然不少。


    “幾位夫人都來過了,連阮少夫人等人也來過了。可是您說一個都不見,奴婢就都擋了。眾人都留下了藥和禮品。奴婢也遵照夫人一貫的吩咐,過於貴重的一樣沒敢收。”


    “嗯,下次劉夫人再來,你讓她進來。”


    “是。”


    小芝麻靠在沈寄身邊抬頭望著坐在一邊吃水果的小權兒,她還不會叫小叔叔,而且還把自己給忘得一幹二淨,這讓小權兒十分忿然。


    十五嬸道:“大侄媳婦,你是要……”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反正我們就是什麽都不做,也被算做是嵐王黨了。”小芝麻這幾天寸步不肯稍離,想來那天的自己把她給嚇著了。沈寄也隻有盡力安撫。


    又等了幾日,終於有確切消息傳了回來,魏楹沒事,他隻是一點皮外傷,倒是劉準為了護主傷得比較重。不過好在傷勢已經控製住了。沈寄鬆了一口氣之餘,讓挽翠去安慰一下凝碧。仕途上,總是少不了刀光劍影。可魏楹是一門心思走到底,她能有什麽辦法。


    挽翠點頭道:“奶奶放心,奴婢這就去。奴婢總算是放心了,先前真害怕是真的。”沈寄就是她們一眾人等的前程,萬一她回到老宅被人拿捏住了,她們這些陪房是首先會被想方設法清除的。


    沈寄楞了一下,“真要發生了這樣的事,該怎麽處我是個兩難。”她肯定不想回去淮陽守孝任人拿捏,可那樣她的名聲就不會太好。這也會影響小芝麻將來說親,並不隻是舍了二十萬兩銀子家產那麽簡單。但是回去,可以想見硬了這份龐大家產有沒有親兒子,勢必生活不會平靜。她真的能夠護得住小芝麻平安成長?如果她出了什麽事,小芝麻可是無依無靠。難道嗣兄還能真心全為了她著想。


    “如果真出了事,我不會回去。”大不了不要魏家書香門第的招牌,不要拿二十萬兩家產。日後小芝麻就作為商人的女兒也能嫁得好。雖然不是世俗眼底的那種好。可總好過回去日日麵對風刀霜劍。那些人可是曾經逼死過魏楹的生母,如果不是他金榜題名了,事情能像現在這樣完滿的解決麽。所以,她寧可舍了門第和錢財,也要和小芝麻平平安安的生活。


    挽翠知道這對他們下人來說是最好的,沈寄名下有寶月齋有窅然樓,一生怎麽都吃用不盡。隻是,大姑娘的身份就低了太多了。書香門第,已故官員的嫡長女,與商家的女兒這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嫁的人家也是如此。


    沈寄嗤笑一聲,“書香門第就一定好麽?如果沒人護著,書香門第的女兒一樣的淒慘。商家女就未必不幸了。日子是人過出來的。”


    挽翠在腦子裏過了一下沈寄的話,大為信服,蹲身道:“奴婢告退。”


    小權兒拿了薄薄的梨片在小芝麻麵前晃,“想吃吧,想吃就叫小叔叔。”


    小芝麻扯扯沈寄的衣服:“娘——”她一向護食,這個陌生人來到家裏,成天吃吃喝喝的。還時不時就摸她一下,捏她兩把,她這是要求沈寄給她做主。


    沈寄看他一眼,“你以前就拿西瓜把我女兒逗得哇哇大哭,現在還來啊?”


    小權兒訕訕一笑,“哪能呢。”一邊把梨片遞到小芝麻嘴邊方便她啃咬。小芝麻便伸小手握著慢慢啃,口水都滴到圍兜兜上去了。


    十五嬸趕了幾天路有些疲倦,略坐了做就回屋子裏休息,而小權兒卻是皮實得緊,啥事沒有。


    “回頭你大哥沒事的消息傳開了,就在院子裏搭個蹺蹺板還有秋千,你和小朵朵帶著小芝麻去玩。”


    小權兒哼哼兩聲,沈寄笑道:“可別說我偏心,從前都不給你搭。你平日裏玩得夠瘋了,要不是你大哥督促著,哪肯修文習武。對了,回去溫書去,別耽誤了。”


    “啊——”


    “你可別以為十五嬸精神不大好,就沒功夫督促你。還有我這個大嫂呢。”


    “人家才來沒多久,好歹歇一天嘛。”這一路遊山玩水,卻也沒耽誤小權兒學習。十五叔十五嬸這事兒還是抓得很緊的。


    “一天都不能耽擱,你不是說佩服你大哥麽,你以為他從前那樣的環境是怎麽讀書的?”


    小權兒來了興致,“大哥也捉螢火蟲,拿錐子紮大腿了?”


    沈寄一滯,“呃,那倒沒有。你別拿故事亂套。而且,那些都是特例,不是非得做那些事才能讀進書的。不過,你的確是不能有懈怠。不管是修文還是習武,都是為了將來做準備。不要到了關鍵的時刻拿不出來。去吧!”


    “哦。”


    次日下午,劉夫人再次到訪。沈寄相信她是一定會來的,如今知曉魏楹出事的就是衙門裏的人。聽說傷得重,幾位同知自然都在打主意。劉同知既然是第一順位的,肯定也上心。但是吳同知比他還上心,他就會犯嘀咕了。難道他竟然篤定即便知府出事,自己也上不去?


    隻不過畢竟還沒有確定知府就活不過來了,所以幾位同知夫人都來看望了沈寄。昨天來了,今天又來了。挽翠遵照吩咐單請劉夫人進去。其餘人等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往回走,心頭都有點不是滋味。


    吳夫人回頭看一眼,心道:聽說魏知府傷及腰腹,眼見是活不成了。哼,等到喪訊正式傳回來,那劉同知有皇後國孝期間行為不斷的把柄捏在他們手上,一旦抖摟出來,安王殿下那裏再著人使把力,就算自家夫婿不能立時做了知府,也是暫代。到那時,她就要把沈寄攆出去。之前自己被阿隆世子趕出來,她冷眼旁觀,勸都不勸一句。可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是輪流轉的。


    劉夫人進去見到沈寄安然無事,笑著在和女兒玩耍,不由一愣。沈寄抬起頭來,“劉夫人來了,請坐,看茶!”


    “魏夫人,這——”


    “哦,知府大人無事,不過是將計就計看看都有誰跳出來罷了。我們才得罪了安王,哪敢不加倍小心呢。”


    劉夫人很快反應過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之前劉大人還在擔心魏知府要是真死了,那魏夫人就成了寡婦,這會不會又勾動嵐王不該有的心思。經過夫人提醒,才想到自己身上怕是有事,吳同知才那麽篤定,這會兒正在家想他落過什麽把柄給人。


    “府衙的事,劉大人自然會留心,也不該我過問。隻是有些人這兩日在上躥下跳的,心思都動到我的丫鬟身上了。我不便出麵,還要請劉夫人去約束一下了。”


    劉夫人毫不猶豫的應了一聲‘是’。沈寄不怕她不出力收拾吳夫人,因為他夫婿明顯有把柄在別人手上。要趁著此時大家還沒有真的撕破臉,趕緊把事情好好消弭才好。這兩家也斷無修好的可能性。因為他們各自背後的主子如今已經爭到了白日化的時刻了。吳家沒有現在將劉同知的把柄抖摟出來,不過是因為魏楹的確切消息官麵上還沒有傳開,他們跳出來豈不是把自己當成了靶子。嵐王不會容許人這樣就將揚州知府的位置搶走。所以他們必須看好時機一擊必中。讓這兩家去爭吧。


    她此時請劉夫人進來,就是要告訴她,事情不會到最壞的那一步,吳家捏著的把柄不會輕易泄露出去。所以,他們可以抓緊時機消弭隱患。


    “夫人,我明白了。出去該怎麽說我也都知道,您放心就是。”劉夫人當然不會想不明白沈寄這坐山觀虎鬥的意圖。隻是,明知是個坑,她也隻有跳了。心頭不由覺得沈寄年輕是年輕,但著實是不可小覷。


    沈寄點了火也就不管了,隨便那兩家自己去鬧騰。她還沒得到魏楹平安的確切消息呢,心還不能真的放下。


    劉夫人離開了,十五嬸過來和沈寄說話,“唉,悔教夫婿覓封侯!若楹兒不是有那麽遠大的誌向,你也不必這麽辛苦。”


    沈寄心道,那是十五嬸您趕上了好時候。如果讓您遇到十年前成天上青樓的十五叔,您又會嫌他沒有大誌了。


    “他也是沒法子。他若不能這麽出挑,族裏能一邊倒的替婆婆平凡昭雪麽。”說不清報仇雪恨和位極人臣孰為因孰為果,總之魏楹就是選了這樣一條路。


    說到這個,十五嬸也沒話好說了。族裏可不就是這樣的麽。這次要是楹兒真的出事,他們對大侄媳婦也不會客氣。


    “嘔——”沈寄忽然幹嘔起來,挽翠忙端來痰盂。榻上和小朵朵玩耍的小芝麻看過來,有點著急的樣子。


    十五嬸道:“你這莫不是——來人,快去請大夫。”


    大夫確診,沈寄是懷孕了。


    十五嬸笑道:“你什麽都別管了,好生歇著。頭三個月要緊,你也是有經驗的。”一邊摸摸坐在床邊握著沈寄手的小芝麻,“小家夥,你要當姐姐了。”


    小權兒撓撓頭,他還想當哥哥呢。可是妹妹總不來。


    沈寄有點驚訝,這回她完全沒感覺到。應該是魏楹出門去了,她心頭一直在牽掛的原因。


    挽翠小聲道:“奴婢其實也在掐日子,隻是奶奶沒什麽別的反應。我害怕是您太過焦慮導致日子推遲了。畢竟之前也有不準過,想過些日子再看的。”


    沈寄雙手放在肚子上,想了想,近來坐臥挽翠是很當心,隻是她以為是因為魏楹‘出事’了的緣故。這丫頭是怕傳了那樣不好的消息,又害自己空歡喜一場。


    “嗯。小心點總是好的。滿了百日再向外說吧。”


    “是。”


    小包子,你來得還真是巧。不過,到底是小包子還是另一個小芝麻還不好說呢。不過,經曆了一場虛驚,沈寄也算是知道小包子的重要性了。她說讓小芝麻做商家女,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如果有小包子在,她們母女便有個依靠,不至於被人逼到無法還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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