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將簫氏的不敗神話終止的對手,在他看來,不過是個沒見識的黃毛丫頭。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可她卻已經完全可以感受得到。


    很久以前,她就聽過他用這種帶著社交禮儀似的涼薄語氣隨意打發掉京中有名的名媛,那雙幽深的眼在說話時連賞給對方一個眼尾的視線都不曾,從頭到尾,隻覺得連看對方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握著手機的右手微微一動,她抬頭,看著呆呆望著她一臉驚疑的司徒白,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嘴角卻已不知不覺地微微翹起。


    這模樣似笑非笑,卻帶著一種致命奪魂的氣息。


    便是一幹等著那兩張“夜遊盛宴”醜聞照的其他同學,都忍不住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下一刻,似乎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一個個轉過臉去,隻當剛剛眼睛瞎了,耳朵也聾了。


    “請帖我已經拿到了,時間自然不會忘。”她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臉上的神情依舊輕鬆,可是,很清楚的,手機對麵的男人呼吸卻是一頓,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了一般,那均勻的呼吸微微收斂,然後,就是一陣詭異的空白,似乎對麵連呼吸也頓時停了下來。


    手機兩邊突然都沒了聲音。


    就在這種僵硬的真空中,對方輕輕慢慢地吐出幾個字:“希望如此。不過,我倒是好奇,明晚會不會有追著‘野雞門’的狗仔會一路跟著你來參加晚宴。隻可惜,我沒有準備多餘的邀請函。”


    “野雞門”!


    那張被人拿著鈔票塞向胸口的照片就這樣明晃晃地在眼前晃悠,就像是在恥笑她一個“野雞”竟然也好意思參加明天的商會。


    明明看不到對方的臉,她卻可以感覺到,此刻,對麵的人正帶著一種貴族式的冷凝淡淡地俯視著地上的塵埃,正如,她這個人,在他眼中,不過隻是毅力塵土。


    如此,而已。


    指尖輕輕滑動,閃亮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通話結束”。


    雲溪淡淡地望了一眼驚異得忘了閉上嘴,顯然處於忡愣狀態的司徒白和鎏金,神情自然道:“上課了,發什麽呆。”


    兩人回頭,果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老師已經站到講台上,一臉深思地看著滿堂學子,仿佛是在好奇這些人都豎著耳朵,一副偷聽牆角的狀態所謂何事。


    老金和司徒白臉上訕訕,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


    雲溪這表情,掛某人電話就像是喝了口水一樣,怎麽瞧,怎麽覺得心驚肉跳啊。


    那可是蕭然,隨便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從此在北京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商業帝王。雲溪到底是哪來的底氣,敢這樣隨便掛了他的電話?


    那邊,第一次被人掐段電話的男人眉頭一皺,眼底的冰峰卻眨眼間一閃而逝。


    放下手機,他對著眼前燈火璀璨的夜景,拿起手邊的酒,慢慢仰頭,一飲而盡。


    他和她,一個南半球,一個北半球,眼前的風景不同,唇邊的冰冷卻驚人得相似。


    “花了那麽大的力氣,就為了把一個女的名聲搞臭,不要告訴我,這麽久不見,你就多了這樣一個癖好。”蕭然隻說了這一句,便懶得再開口。


    漆黑的夜裏,除了窗外燈光灼灼,屋子裏沒有一點光亮,映著那深處坐在沙發上的老人,竟顯出幾分森森鬼氣。


    白得宛若透明的皮膚上一絲經脈都看不出來,簡直就像是一片冰雪。


    被蕭然這樣諷刺,老人卻沒半點不快。相反,他竟帶著幾分意猶未盡的興致,在漆黑的屋子裏慢慢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修長偉岸的身軀,深邃精致的五官,在夜裏似乎都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薄膜,變得模糊起來。隻是,即便離得這麽遠,蕭然的一雙眼,依舊讓老人忍不住激動得背後一陣顫栗。


    “你不覺得,她,很有趣?”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淺淺的口音,雖然說得是地道的普通話,但依稀能感覺到幾分香江的韻味。


    蕭然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種冰冷潮濕的笑容,“你果然很無聊。”


    說罷,似是覺得再看他一眼都是浪費時間一樣,轉身,俯視著腳底那萬千燈火,慢慢地將酒杯送到嘴邊。


    坐在陰暗處的老人瞳孔緊縮,卻似是毫不在乎一個後背這樣嘲諷的語氣,微微一笑,眼角雖已有皺紋,卻依舊看不出年紀多大,不知是對著空氣在說話,還是自言自語:“我倒是覺得,這個小丫頭有點意思。”


    “當——當——當——”午夜的鍾聲,突然在房間裏一遍遍地響起。


    老人慢慢起身,朝著玄關處走去,姿態隨意,神情放鬆,對蕭然的不管不問沒有一點怪罪的意思。


    “咯吱”一聲。


    門,突然從外麵打開。


    弓著背的司機一臉安靜地等在門口。


    似乎這個人一直都站在那裏,安安靜靜地,猶如一隻幽靈。


    走廊上的燈光微微一閃,籠在老人麵上。


    赫然,映出他那張神情飄逸的側臉。


    若是有相熟的人此刻站在這,恐怕會失聲尖叫。


    此人竟是香港頂有名的人物,亦是傳說中已經失蹤了的——張先生!


    又是“咯吱”一聲,門被輕巧地關上。


    沒有任何交代的,張先生和那位司機都消失在門外。


    站在窗邊的蕭然慢慢地飲下杯中的最後一口酒,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隻是,那一雙冰冷幽深的眼,此刻,卻似乎有一種黏稠的東西正在噴湧而出,讓人遠遠望著,觸目驚心……


    雲溪接了蕭然的電話後,就沒再看那“野雞門”照片一眼。兩堂課下來,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五點四十。如果去食堂吃飯的話,估計正好能趕上食堂大廳上那碩大電視上各大八卦節目的現場直播。


    她倒像是沒看到走廊上一眾打探譏諷的眼光,慢慢地撥了個號。


    祈湛接到電話的時候,整個人猶如一隻正要撕裂獵物的野獸,身邊幾個相熟的人都不敢和他說一句話。看到他接電話,無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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