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四平常很少在莊裏人跟前做什麽顯山露水的事,可是這回確確實實把大楞他們給鎮住了。[.超多好看小說]


    右胳膊被上了夾板的建成,飯也沒有法好好吃了,每頓少不了叫他娘給喂。大楞隻是有些時候從地裏回來了,看見建成吊著的胳膊,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剩下的三個娃子以後走路時注意腳底下。


    連著幾年老天爺沒有來搗亂,地呢也算是給官莊人做主,收成都很是不錯。每年攢到的工分多,分到的糧自然就不少。除了每年的吃喝燃用,不花不行的花銷,會過日子的小妮還是攢了些錢。


    大楞就商議著家裏添掛洋車子。從那幾年在部隊上幹的時候,有時大楞看見人家地方上來部隊辦事的幹部和通信員蹬著洋車子,風一樣來了又風一樣去了。大楞眼氣(作者注:眼氣在當地方言裏就是羨慕的意思)的實在是不行。他經常想著,自己什麽時候也能蹬在洋車子上,把那個車鈴按得山響,騎得也和風一樣一股就不見了。有時候上鄉上有事,碰見認識的鄉裏送信的通信員,大楞也半生不熟地借過車子來騎著走幾圈,不過不會上下,就是能蹬著走兩圈。


    小妮攢的錢是不大夠買個新洋車子的,大楞叫人給在鄉上問詢到了通訊員們用過的舊車。說實話他也舍不得一下子東借西借花那麽多錢買新車,舊的就舊的吧,舊的也能騎,再說即使是舊的它也是這官莊頭一份的東西。


    大楞那天早上天還沒有亮就走了,到了黑夜掌了燈才推掛洋車子霍霍影影回到官莊,嘴裏還感歎著:總算是騎回來了。當然,他沒敢說一路上自己這個半瓶子醋的把式跌了多少回才半騎半推地在莊裏人吃完黑夜飯前趕回來。在弓家老院子門口端著碗聽大楞誇他洋車子的男女老少這頓飯吃了好長時間才算是吃完了。


    這也算是官莊的一件大事了。


    洋車子作為家裏的一大物件,大楞平常時舍不得有事沒事騎出去的,總是擦得光亮放在家裏時候多。其實平常在莊裏,出門不是上坡就是下坡,也實在是騎著車還沒有走的快。這車子放在自家西房裏,除了他自己騎以外,隻有大兒子栓成可以學著騎,結果把剩下的三個娃子都眼氣的不行。


    大楞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鄉上隔個幾年,就會從村裏要幾個家裏成分好的、長得相貌順溜的、眼睛裏麵能鑽進去活的十七八歲的小子,去給當通信員騎個洋車子跑腿。自己家栓成雖然還沒有過十五歲的生日,可是論個頭不低,相貌也不是尖嘴猴腮的,還算是周至(作者注:周至在當地方言裏就是端正的、好看的意思),娃子眼裏也有活,又不懶。所以大楞決定培養培養這個娃子學會騎洋車子,就和鄉上自己的老戰友、老上級黃大牙說說,爭取給選上去當通信員,到時候栓成那也算是鄉上的人了。


    這也將是官莊的更大的一件事。


    在三個弟弟都快瞪出來的眼珠子的注視下,栓成洋車子騎得是越來越精把(作者注:精把在當地方言裏就是熟練的意思)了。大楞每次檢閱了栓成的訓練成果,都會高興的點頭,這似乎意味著他的那個理想也越來越要變成真的了。他一直覺得:人活著,就得好好計劃,趴下身子好好幹,才能活得比其他人家強,才能活成人上人。


    到了秋裏,大楞領著官莊人又開始把莊稼蚍蜉搬家一樣(作者注:當地人對螞蟻的叫法)一點一點,從溝裏、從梁上往回背的背,扛的扛。這幾年,隊裏種的棒子越來越多了。說起來這個棒子產量也挺好,拾掇伺候起來也不像是其他穀子、豆子、山藥蛋費勁費工夫,大楞他們也就越來越待見種了。每年收回來的棒子山一樣,堆在場地裏。等全弄回來,就把棒子鋪成一尺來後一片,往幹了晾,準備往下撥棒子粒。


    這樣一來,莊上娃子們耍的地方就越來越小了。娃子們看栓成練騎洋車子的地方也越來越小了。


    娃子們不在乎,栓成心裏更是覺得地方小,把洋車子騎得和風一樣一股一股的,那才更叫有本事呢。(.好看的小說)他還是每天下學後準時練騎洋車子到吃黑夜飯。有時候也惹得莊裏大人端碗上來看他練,每到這個時候,栓成腳底下就更有勁了,他覺得自己能比風還跑的快。


    大楞隻要是事不多,不用和幾個領頭到地裏幹活的人安排第二天的活時,也會端著碗爬上小坡坡,到曬著棒子的場地來看栓成騎洋車子。


    今天大楞不光端著自己的碗,還給栓成也把飯端來了,用大楞自己的話,這叫對栓成進行重點培養。


    碗裏的飯還有些燒人(作者注:當地人把燙叫成是燒人),就給擱在場邊上,大楞和其他人一樣邊端著飯往嘴裏扒拉,邊瞭著栓成一遍遍騎著洋車子繞著一片片棒子轉圈。


    栓成瞅見他爹也來了,就想給他爹再來個表演,就一口氣騎上了西邊的小坡坡,扭過來,使勁蹬了十來圈,真的是跟風一樣衝了下來。


    莊裏人都說是騎得好。


    栓成衝著一堆棒子過去了,人們沒有看見他跟前幾圈一樣轉過去,而是直接騎進了棒子堆,晃了晃,連人帶車摔在裏頭了。


    栓成三個弟弟先跑了過去,大楞和其他大人們跟在後邊。到了跟前,看見栓成臉都歪了,約莫是疼的。一群人抬洋車子的抬洋車子,往起拽栓成的拽栓成。車子起來了,栓成在一邊卻是叫喚成不像樣子了了,又是叫喚胳膊疼!


    大楞顧不上多想,攔腰抱起大小子,往家走,回頭叫:建成,去叫你猴四大爺來,快。他在當下的想法就是這回大小子的胳膊也斷了。


    大楞一路小跑,栓成就一路叫喚。


    猴四雖然有些時候和大楞不很合得來,可是那是大人之間的事,和小娃娃沒啥關係。再說這個人也不是什麽賴人,除了平常和人們說話時有些油嘴滑舌的,沒做過什麽不好的事。他一聽說這邊栓成出了事,飯沒吃完也跑著來了。


    猴四:傷著哪裏了?我看看。怎麽栓成也是右邊胳膊?唉,騎洋車子能騎到棒子堆裏,栓成你怎麽騎得?


    栓成:以前都能拐過去,今兒也不知道為什麽手裏的把就是挒不動,直衝衝就進去了,就跌倒了。其實我平常騎得挺好。


    大楞:快算了啊,騎得好能騎進棒子堆?


    栓成:真的,你問建成他們!


    建成:就是,爹,我哥騎得可好了。就是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拐過來。以前一回也沒有過這個事。


    照例是骨折,和建成傷的地方還都差不多,日怪的是差不多年對年的事!秦家這又出現了第二個吊著胳膊每天進出的人。


    猴四:大楞,有句話你不要不願意聽,有時間問問人吧,這事挺日怪。


    大楞:你是說娃娃們老是斷胳膊?問誰啊?


    猴四:總歸是問問吧,我聽說鬆根堖有個老光棍,看這些事挺管用。


    大楞:你也知道那個姓文的老漢?


    猴四:我不知道他是姓文還是姓武,有時候放羊走的遠了碰見其他放羊人聽說的。人我沒見過,聽說過不少這個老光棍的事。他們說這人挺厲害。我看你家娃娃們老是斷骨頭,挺日怪。我看你還是去一趟,問問心安。


    大楞心裏讚同猴四的說法,嘴上卻是來了一句:等收完秋,不忙了再說吧。


    剩下的秋,帶著人們下地的大楞收的心裏一點不踏實,他準備著趕緊收完好再去鬆根堖一趟,叫文瘸子給來看看這家裏是又碰上什麽不好的東西啦,還是又有賴人給做賴事了。要他自己想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來這些事和什麽有關係。上回,文瘸子不是給娃娃們都排置了小刀刀和小銅鏡,怎麽還出事?


    秋總算是收完了,大楞一天也沒敢歇著,叫小妮給準備兩三天的吃食。再拾掇些給文瘸子送的東西,上路了。他出門時囑咐小妮,有人問他去哪裏了,就說到鄉上開幾天會。


    路上也沒有什麽事。大楞走在去鬆根堖的路上,想起來上回去,還是大概十年前因為小妮的事情,聽了鄉上衛生院那個醫生的話,去找的文瘸子。沒想到十年,爹也沒有了,自己一個人去鬆根堖。說起來這幾年也沒有少麻煩人家文瘸子,可是家裏也沒什麽更好的東西,所以這趟大楞叫小妮多給舀了兩瓢小米,算是對文瘸子的感謝。心裏這麽想著,大楞腳底下走的挺快。這麽些年了,有些瘸的腿沒有對他有什麽影響。


    人們常說:生路遠,熟路近。老話真有理,這兩三天的路,大楞也沒覺得有多遠,心裏想著些事,眼看就到了。


    還是爬上坡坡,倒是沒有看見狗。叫了兩聲,窯裏有人答應。大楞拽開院門朝窯裏走,心還說,看這樣,老漢身子還是挺精神,院裏拾掇的挺整羅(作者注:整羅在當地方言裏就是整齊的意思)。


    進了窯裏,文瘸子朝裏躺在炕上。炕桌上放著幾個碗,裏麵的飯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都看不出來是什麽飯。看樣子都有挺長時間了。


    大楞叫了聲叔,文瘸子翻身過來看見是大楞,挺了幾下身子坐了起來:大楞,坐啊,家裏有事了?


    大楞:也沒什麽事,這是今年秋裏新穀子碾成的新米,我和小妮商議著給你送些來。


    文瘸子:一看你就知道心裏有什麽事,說啊,我給你斷斷。是不是娃娃們出什麽事了?


    大楞說:去年時埋了我爹以後,沒有多久,我家二小子建成右邊胳膊叫門檻絆了下,杵在地上就斷了,好了沒有多久,大小子栓成的胳膊又因為騎洋車子騎到棒子堆裏也斷了,也是右胳膊!我這心裏挺發毛,就想著來問問。


    文瘸子:小刀刀也給你家娃娃們都戴上了,你爹的墳地選的也沒啥問題啊,這是又有人衝你家做賴事了?我這時也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還是得去看看才能作準。


    大楞看出來,文瘸子的身子最近也不行。就主張過幾天再去,文瘸子怕耽擱時間長了娃娃們再有人出事,就堅持要走。沒辦法,大楞就和文瘸子簡單收拾下就往官莊走。


    回到官莊,文瘸子拄根棍子繞著大楞家的院子轉了好幾圈,回來說,看樣子不像是賴人給做下賴事,走,去你爹墳地了看看,應該是墳地裏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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