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成手裏拿著書,邊走邊看,本來準備找個時間,拿著這本書去找文瘸子,把它排置了的。


    這陣他才剛剛翻開書的第一頁,看了沒幾眼,就發現書裏麵的問題,趕緊回過頭和爹說。


    大楞以為又出了什麽大事,嚇得從炕沿上出溜下來,三搖兩擺到了潤成跟前。


    潤成:爹,你看這根本就不是書!


    大楞:潤成,你又不是不知道爹也沒正經上過學堂,在部隊認識的字也是有數的。叫我看,我也看不懂,你說吧,這不是書又是個什麽東西。


    潤成:這個東西我以前沒有見過,看起來像是文爺爺說過的大戶人家祖祖代代都要記的家譜,也叫族譜。


    大楞:豬譜,還羊譜呢,沒有聽說過!


    潤成:不是豬樣的豬,是祖宗的祖。這上頭記著弓家每輩人的名字和相應的事。我看,寶成睡覺睡得好好的,就不幹淨東西上身,光著個身子滿村亂竄,鬧不好就是因為這本書!


    大楞:怎麽就因為這本書了?


    潤成:上回我拿斧子劈開的那個暗窯,當時把我給嚇了一大跳。後來我想,這是弓家平時給老祖宗上香祭拜的小窯洞,至於為什麽給堵上我也想不明白。牌位在那裏,誰知道有沒有他家老祖宗在不在?族譜這個東西是家裏香火的記載,哪能叫人隨隨便便就給扔了,甚至燒了?寶成給人家扔了,怪不得人家非要拽住他,跟他要!我隻是把老三的魂給換回來了,可還是得想辦法給弓家把家譜送回去。


    大楞:怎麽送,他家都死完了,哪兒還有人?你這陣送給誰?


    潤成:我沒說非要送給人,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到底該怎麽辦我也不太清楚。還得問文爺爺。


    大楞沒再多問,他一也想早些完結這個事,就給潤成說:這幾天家裏沒什麽事,我給你和二平師父說一聲,趕緊去趟鬆根堖吧。


    潤成應了一聲,拿著書回到娘娘那邊窯裏去了。


    大楞注意到這天潤成沒有從窯裏出來,過去看的時候他正在炕桌上不知道在寫什麽。


    和二平師父打了招呼,正趕上要做家具的人們家裏的木頭也解板解的差不多了,活也不多了。潤成帶些幹糧,大清早就從溝裏順著小道走了。


    一道上,潤成都在想自己前幾天在炕桌上抄的東西。他看見這本弓家的家譜用的紙,年代太長,紙都發脆發黃,都不敢用手往開翻。沒辦法,他隻好用小棍棍挑一張,看一張,抄一張。好幾天才算是抄完。


    這本族譜不光記載的是弓家的祖輩的事,還有這個叫官莊的小村村的來曆。


    原來潤成隻是聽爹說,這是土改時候從鄉裏帶回來的名字。原來的人們也不知道自己在的這個村到底叫什麽。可是弓家家譜上寫的卻是清清楚楚:這個村子真的就是叫官莊!而且也不是幾十年的事,是四百多年的事!


    弓家原本不姓弓,姓張。大概四百多年前,因為家裏有人在朝為官,有關係、有門路,這個叫張洪力的老祖宗高中紅榜,被授予這裏長陰縣的縣令。一輩子做官安安穩穩的張洪力,臨到了老卻攤上了大事。原先在朝裏為官的家族堂兄變法變了幾十年,得罪同僚數不清。等這位堂兄過世,朝中政敵集中起來對張家的為官的子弟進行打擊。為官無錯的罷官免職遣送回湖北老家,為官有錯的不光免職,還被下大獄、發配邊遠之地。這張洪力為官還算是清廉,沒有劣跡,被革職後,自歎官場如戰場,勝敗無常,生死無數,所以收拾家產,攜帶家人一口氣從縣城搬到了這個深山裏的小村村,定居了下來。為了防止以後有更多的災禍,張洪力把張字去掉長,改成了弓。此後,張家也就成了弓家。不過,在這個村子裏麵的弓家以後的日子過得還算是安穩,雖然沒有出過朝裏做官的,不過代代人大多有做買賣的,家裏的家底也越來越厚。原先帶來的下人們的後代們也越來越多。這個莊子人們一代代往下,卻忘了當初剛來的時候都叫它官莊。


    這陣想,可能潤成那天暗窯塌出來後,他看見的那個畫像上的老頭就是這個叫什麽張洪力的。不對,他應該叫弓洪力。


    不過潤成也不在意這本家譜裏頭每代弓家人都叫什麽名字,他想的是怎麽才能給人家還回去。心裏頭想著這些,潤成腳底下開始小跑起來。


    他要早點趕到鬆根堖去。


    自己走過兩次,還讓爹送過,所以潤成並沒有覺得鬆根堖有多遠。


    爬上小坡坡,還是那個熟悉的小院子。可是感覺不對勁,這院子裏麵雜亂的不行,風給刮進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沒掃。[]好像有一段時間沒人住的樣子,難道說文爺爺一個老漢漢又出遠門了?都八十多了,還是閑不住。


    潤成進了窯裏,準備放下手裏大楞叫給文瘸子帶的東西,拾掇拾掇院子,再給趴著都沒勁叫喚的狗鬧些吃的。


    剛進去卻看見炕上躺著文瘸子!推了好幾下,才翻過身來。


    潤成嚇了一跳:文瘸子的臉上的褶子好像深了不少,其實應該說是他人瘦了不少。氣色也不好,整個臉是發灰色的。兩隻眼眼角都有黃黃的老厚的膿跡(作者注:膿跡在當地方言裏是眼屎的意思),人也很呆。往常,很難看出這是個八十多的老漢漢,可現在看起來確實叫人感覺,這老漢老的的快不行了。


    潤成趕緊上炕給把枕頭拽過來,扶起文瘸子叫他靠注。心說給倒碗水喝吧。鍋裏沒有,壺裏沒有,連水甕裏麵也沒有!潤成把自己帶的水給老漢喝了些。老漢也沒出聲。潤成尋見水桶,去挑了幾擔水把水甕灌滿,又生著火把水燒上,才回過頭再看文瘸子。


    文瘸子這陣好些了。看樣子是生病了,才成這樣。文瘸子抬手指了指窯洞半牆上掛著的幾個草紙包裹。潤成給他摘了下來,攤開,他叫潤成從裏頭撿了幾樣,擱到砂鍋裏煮藥湯。


    潤成明白了,老漢這是要自己治病。


    按照文瘸子的指點,潤成熬好了藥,伺候老漢吃了,給吃了些吃的睡下。潤成看老漢睡著了,才出來院子尋了把掃帚拾掇院子。


    就這樣潤成伺候了老漢兩三天,才算是有些好。老漢能自己坐起來了。


    文瘸子一能坐起來就打聽潤成來有什麽事。潤成覺見先叫老漢歇個幾天再說自己的事,就說是沒什麽事。


    文瘸子不相信,一個勁的問。潤成也不是個會胡說的後生,就說了。


    文瘸子:看來你從我這裏帶回去的書還是看了不少,學了不少本事啊!你給寶成用小米把魂硬叫回來,能排置了一時,排置不了一世啊。還得從根上把這事辦完。過幾天我身子好些了,我們回趟官莊。唉,人到七十,是一天不如一天,人到八十,就是一陣不如一陣了。老了,要不個頭疼腦熱,能叫我睡了好幾天!


    文瘸子這邊感歎著,潤成卻心說:這麽遠的道兒,他八十多了能扛住嗎?


    到了走在道上,潤成才發覺自己多想了。這個年輕時曾經走南闖北的老漢身子還是不錯。腿還是拐著,速度卻不慢。上上下下也不用潤成拽什麽的。這一點叫潤成佩服的不行。


    回到官莊,安頓文瘸子住下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文瘸子就開始準備家夥什。有筆墨紙硯,有香燭,有朱砂,有紅布。搞得潤成也看不懂這是要幹什麽,家裏其他人就更不要說了。


    文瘸子選了個時辰,叫潤成挑一擔水,帶著和泥的家夥什,跟他到了弓家的老院子裏。他們進去後,他叫大楞把院門從外邊栓上,還叫大楞在外頭給看著些,不要叫其他人進來。


    到了那天人們搶東西給鬧的亂成一片的正窯裏,文瘸子來了一句:你們官莊人還真是什麽東西都敢往回家拿!那個供排位的桌子是不是也有人抬走了?


    潤成:就怕是呢!


    爺孫倆開始從土裏往出撿那些排位,有的排位都叫踩壞了。文瘸子一塊塊尋出來,用個紅布擦幹淨,用筆蘸上水把上頭的名字重新描了一遍。二三十個牌位,光尋就是半天。又是一個牌位一個牌位上一個字一個字的描。把兩人都受的夠嗆。


    潤成本來想歇一陣再幹的,可是看見人家八十多的老漢還在那裏不住手的幹,也沒敢歇著。


    所有的牌位都擦幹淨了。文瘸子叫潤成用泥就著院子裏起出來的青磚給抹了個台子。算作是被人們抬走的供桌的替代吧。


    台子壘好了,文瘸子把弓家老祖宗的牌位一個個放上去。按照家譜上的順序給一輩輩給排好。又把尋見的那幅畫多少粘貼了下,掛到了磚台子後頭的牆上。


    文瘸子幹完這些,開始把帶來的香燭給點上。左右各是燭火,中間拿個罐子倒些穀子插了三根香。


    可是潤成注意到,自從香點起來,這煙就不往上冒,而是在跟前轉圈圈!


    顯然文瘸子也發現了這事。他不緊不慢的邊拾掇,邊嘴裏叨叨:弓家的老人家,不要這麽不放心!後代兒孫不管是福是禍,都是他們的造化。你家的後代們斷絕了也是個正經事。;老天爺叫弓家好也行,不叫弓家好也行,那是人家老天爺的心思,都是沒法的事情。至於前段時間,人們來折騰,那是他們不對。娃娃們把你家的家譜給仍的到處是,是他們不對。可是個小娃子,又什麽都不知道,你也不用折騰他。你看我也給你們把排位擺好了。至於家譜,我給你們還是一張不少的供在桌子上。


    說完了也不看這煙是朝那裏冒,回過頭叫潤成:出去,想辦法給他們把這個暗窯壘上。


    出來後,發現都幹了一前晌了。潤成說要不我們先吃了晌午飯再幹吧。文瘸子卻擔心夜長夢多,堅持要在中午太陽高、陽氣足的時候把營生幹完再吃飯。


    潤成邊幹邊在心裏想:看起來老天爺也挺有意思:這個暗窯是我給人家掏開的,這陣還得我再和泥給堵上。反正是跑不了。


    這事情就算是處理完了。


    黑夜,文瘸子獨自在弓家老院子的東房睡著,睡到半夜發現有人推開門進來了!這個黑影還抱著什麽東西。


    文瘸子早就知道是潤成:不好好在自己家睡覺,跑這裏來幹什麽?


    潤成:我想和你道聊下今兒的事。爺爺,你說我們今兒就這麽鬧就行了?


    文瘸子:那你說,還能怎麽鬧?


    潤成:我是說,弓家的老祖宗要是還不服氣,再出來怎麽辦?


    文瘸子:不管人、鬼,天地間總歸逃不出個理字。這人在的陽間,本來就不是些不幹淨的東西該在的地方。我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們認了,給他們好聲細氣說也算是賠禮了。可要是他們還要鬧騰,那我們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潤成:要是他還要鬧怎麽辦?


    文瘸子:想辦法。這天地間的事情,我給你說過,有生有克。想要生就要準備條件,想要滅也要尋見相克的東西。五行間的相生相克,陰陽兩儀間的相生相克都是最基本的道理。實際上,你跟我學這些道理,不要死記硬背。鬧明白基本道理後就要多走多看多見識來學,才能真格地長本事!這樣的事情我以前也碰到過,就是照著這樣的道理排置的。


    潤成來了精神,黑洞洞得爬起來:爺爺,給說說吧,是怎麽回事?


    文瘸子:你不睡了?今兒幹了多半天重營生?


    潤成:沒事,你說吧!


    文瘸子:好吧。我給你說說。我記得那個事是哪年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官莊詭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川孤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川孤立並收藏官莊詭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