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三鬼什麽天成天滅的話,這叫跟前的人嚇得夠嗆。一個個臉都白了,有人還叫喚著衝出門去,跑遠了。


    吳三鬼:這事我來擔,好歹都要把它收拾好了。大夥放心,不會連累大家的。大家還是散了吧,剩下我和我的搭伴就行了。


    大家像是受到了皇帝的大赦,都帶著如同大難不死的神色魚貫而出,轉眼院子裏頭就剩下漢子一家人,還有吳三鬼和文宏章了。


    吳三鬼叫漢子一家給準備些東西,也躲回到屋裏去了,還囑咐他們沒有聽到他的招呼,一家人千萬不要出來。


    漢子叫人準備好東西,也急急忙忙叫著自己的家人躲走了。


    石板還在被一次次的掀起落下,高度越來越大,上下的速度也快起來了。看來,底下要出來的這個東西勁兒脾氣越來越差勁,說不住下次就要徹底掀開石板,跳出來了。


    吳三鬼看看日頭,已然偏西。他叫了一聲:快,動手!就跳到了土坑裏頭,指揮文宏章把大公雞擰斷脖子扔下來。文宏章哪裏幹過這個營生,閉著眼睛擰了好幾次都沒有弄死大公雞,反倒還叫雞嗛了手,疼的他把雞給扔了。


    吳三鬼叫惹惱了,罵了一句廢物,逮住公雞,活活擰斷雞脖子。雞血噴濺而出,吳三鬼把雞血都曬在石板上,接著叫文宏章遞過裝著朱砂的桶,把朱砂往石板周圍倒。石板仍舊是上下掀動著,沒有因為吳三鬼在上頭的這番折騰,有絲毫減小勁氣的意思。吳三鬼一陣就累的滿身是汗。文宏章想幫他,可是心裏既害怕這個陣勢,擔心從石板底下鑽出來個什麽東西,又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會,也沒法幫。


    這陣他汗也出來了。


    吳三鬼幹完兩樣活兒後,累的直不起腰來。他看著上下掀動的石板,咬咬牙,使勁就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使勁往出擠他自己的血,往石板上抹,往石板周圍滴。


    可是這樣他還是嫌太慢,他居然咬掉自己的半截舌頭,幹脆用嘴往石板上噴血。


    文宏章著急了,這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啊,能夠這樣子折騰?


    石板底下的那股子不明不白的勁氣還是不依不饒,百般翻騰那塊石板。在坑裏頭的吳三鬼,這個時候身上、臉上粘的,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雞血,還是朱砂。(.無彈窗廣告)三種紅色和攪著粘在臉上,吳三鬼叫人看起來,和同樣沾滿鮮紅顏色的狴犴石像一樣,一個沒了人樣,一個不像是瑞獸,都顯得那麽陰邪嚇人。


    文宏章顧不上感覺嚇不嚇人,他心裏沒有了害怕,他隻知道這個算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老漢,現在需要人來幫忙。


    他也跳進了坑裏頭。還沒有站穩,就被掀翻在地。石板終於被掀開,開裂成好幾塊,散落在了坑裏周圍。狴犴石像的兩隻眼在一塊石頭上,紅色的眼珠子,反著落日的餘光。紅裏帶著黃,和血被抹卻沒抹幹淨的顏色一樣。


    吳三鬼和文宏章一樣倒在坑裏,注視這個黑黢黢的洞口。裏麵的東西也許快要出來了,它是在做出來前的準備嗎?


    可是有一陣了居然沒有動靜了。兩人納悶了:那個勁氣很大死命要掀開石板的東西到哪裏去了?它怎麽沒出來?


    吳三鬼抬起身子,趴在邊沿上,伸出頭朝裏頭看,可是他什麽也沒有看見。


    臉色深重的看著這個洞口的吳三鬼,怎麽也不會想到,洞裏的陰邪之物會在沉靜了一陣之後,突然衝出來。


    出來的是股黑煙,或者更能說是一股黑氣。直衝上天,瞬時遮天蔽日,整個院子都被罩在裏麵,一下子黑了下來。文宏章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這時,那邊撕心裂肺的叫喚聲把他對這股黑氣的仰視打斷了。


    吳三鬼蹲在地上,手捂著臉,痛苦得叫喚著。從他手指縫裏麵流出來了黑色的水,仔細看,是從眼珠那個位置流出來的。手沒有捂住的地方露出來的臉麵,開始黑青著,而捂著臉的手邊緣上也開始黑青起來。


    這股子黑青能動!


    文宏章圍著吳三鬼老漢團團轉,可是沒有辦法。他沒有注意到,頭上的那股子黑氣還是漸漸淡了,悄悄的化成了幾股,朝四方散了。可是這本來就快黃昏的時候,天色已然不亮,所以這黑氣散去也不是很明顯。


    吳三鬼強忍住疼痛,閉著眼叫文宏章給他撕掉衣裳把眼包上。把手包上以後。翻身躺在坑裏頭,隻是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


    文宏章要拽起他去找個醫生,卻被他擺手回絕了。他叫文宏章到跟前來有話說。吳三鬼可能是覺得自己不行了,他叫文宏章跪下磕頭,認他做師傅。文宏章有些猶豫,他遲疑一下,還是跪下了。他覺得既然老漢都這樣了,估計也沒幾天了。沒有道理回絕一個老人將走前的心願,所以他跪下了。


    吳三鬼告訴他,這次本來以為就是個水火不容,黃土克水的一般凶邪,起出來排置掉也就算了。可是現在看來,恐怕這底下根本就是個亂葬坑。裏頭還不知道有多少冤死、屈死、戰死的孤魂被一直憋著,多少年了自然是要成氣候。狴犴石像從過去蓋住這個洞口一直到現在,陽氣也越來越弱,連它自己都成了凶邪之物,自然不再能蓋的住。也算是機緣巧合,就叫它吳三鬼碰上給掀開了。吳三鬼的整張臉都變成了黑青色,挨著臉的手也叫這股暴虐之氣傳了上去。其實他知道,就是找到神仙的不死仙丹,也沒治了。他沒有叫文宏章背著他去找什麽醫生,而是叫這個年輕人給他包紮好手和臉以後,拜他為師。


    等到文宏章磕完頭,吳三鬼強撐著說:我的命也就是一時三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救我了。給我包紮上也是我怕你碰到這個黑氣,給你染上。我這把年歲四處瞎走,沒有留下什麽,就是在坑上頭的爛包袱裏頭有張畫兒,你收好了。畫上的地方就是我藏東西的地方,我當你師父也就這麽一陣了,沒有機會教給你什麽了。你自己回到吳陽老家,找到這個地方把東西挖出來自己學吧。你要是不願學了,可以幫我傳給個成用的人,好歹不要叫這些好東西浪費了。等我死了,你把我裹上個爛席子拽到野田外頭,不要埋,燒了就行了。至於骨灰也就叫風刮到哪裏算哪裏吧。人嘛,從塵世來,還是回到塵世的好。


    文宏章還想爬起來背著吳三鬼去找個先生,給醫治一下。可是,這邊吳三鬼已經沒有了喘氣的聲音,文宏章手裏墊著布掀開了他臉上裹著的布。老漢兩隻眼沒有合上,原來是黑白相間的眼珠子這陣也都變成了黑青的顏色,像是他的臉色。眼珠子死死地瞪著天,臉上卻沒有本該是疼痛導致的猙獰,反倒是有幾分安然,細看臉上還有些笑的意思。


    這看來似有似無的笑意叫文宏章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感覺有涼風從疙瘩上劃過,又鑽到了心裏麵:明明是中的陰邪之氣,疼痛難當,怎麽還能夠笑出來?


    沒有多久,文宏章就意識到,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因為不但沒有幫助主家除去這個禍由,還搭上了一條人命。更重要的是,主人家會不會嫌棄老漢死在了自家的院子裏頭。


    生平從沒有誆騙過別人的文宏章決定騙別人一次。


    他看著天上的黑氣已經散得沒有了,天色已經到了混混沄沄的時候,估計主家也看不見吳三鬼老漢的黑青樣子,於是爬上坑邊,叫出來了主家的人。


    文宏章和主家說,自己的師父因為要行善救人,耗盡自己的陽血,力竭魄散而死。他叫這家人不要害怕,還說是他們這行的人講究師父死了,隻能叫徒弟埋,其他人誰也不能碰死者。


    這家人都有些將信將疑,文宏章開始嚇唬他們。


    他說,自己師父行了大善,你們不但不感謝,還懷疑,這是要遭報應的。說著,他還叫這家人看已然碎裂的石板,說這就是陰邪被製服的證據。


    這家人總算是相信了,張羅著要給吳三鬼出去定副棺木。


    文宏章製止了他們,說自己的師父升天之前要求說席子卷了,野外一把火送了就行。


    他叫主家準備好大車,自己到坑裏卷了吳三鬼,擱在車上送到了城外的一個沒人的僻靜之處。


    架好柴火,文宏章開始點火。可是怎麽點都點不著,他擺弄擺弄柴火,希望能好燒些。


    這一擺弄不要緊,柴火堆塌了,在柴火堆上躺著的吳三鬼從席子裏頭滾了出來。頭衝著文宏章,眼睛還沒有閉上,在跳動的火把光線之下,他發現吳三鬼的眼睛還沒有閉上,這陣,正直直看著他呢。他想起來,從吳三鬼死了,他還沒有幫吳三鬼合上眼。


    他到跟前想著用手給合上,可是又想去這能傳人的陰邪黑青。他嘴裏嘟嘟噥噥:師父,你合不上眼,我應該幫你,可是我怕這傳人啊。他嘴裏說著,對麵的吳三鬼,死了的吳三鬼兩眼合上了!就在他跟前,自己合上眼了。


    文宏章一下子就癱坐在了地上:師父,可不要嚇我啊。你死不瞑目也不是我鬧的,可不要回來找我啊。他想想,爬起來扔了火把在柴火堆上,就往有人的大車跟前跑。


    樹枝子不斷要攔住他,更是嚇得他以為吳三鬼跟上來了正在拽他,跑的更快了。


    到了大車跟前,看見主家人,心才安了下來。回頭看看,樹林隔著的東邊已經亮起來了,在升騰的火焰中,能看見白氣在上升。


    這時,隔著樹林飄過來一股子臭味,叫眾人都掩住了口鼻。這臭味比燒燎毛發的味道不知道要臭上多少倍。


    文宏章心想,興許這就是那黑青陰邪被燒燎的味道。


    點火送了吳三鬼,文宏章在主家住了一夜。第二天該走了,主家怕將來遭知恩不報的報應,非要給文宏章不少大洋做酬謝。文宏章本來想不要,畢竟是他騙了這家。可是想想,這陣沒有衣食來源的他,還沒有出路。他從木盤子裏抓了幾塊,剩下的沒有多要。他說他和師父是在為百姓除害,不是為了錢。所以要幾個路上的盤纏就可以了。


    從這家出來,文宏章拍拍兜裏頭的現大洋,尋思自己該幹些什麽。想來想去,覺得在做個讀書人也沒多大意思了。幹脆無牽無掛的自己,就和吳三鬼一樣,走擇陰陽看風水這行吧。至於吳三鬼連個皮毛都沒有教過他的問題,他想著,等找到她丟下的書,憑著自己也是個識字人,還是能學得會的。他現在的任務就是先回吳陽老家,找到那個地方,拿到吳三鬼說的書。


    潤成聽到這裏,問文瘸子:師父,那你找到了我師爺說的書了嗎?


    文瘸子笑笑:找到了,要不這陣你看什麽?不過你師爺也沒有給我多少書,有些是我多少年自己幹這行,沒事時候記下來的東西。


    潤成:那就是說,這些書裏頭有些就是你碰見過的事了?


    文瘸子:是的,我沒事時候,就當是練字。把碰見的些日怪事情都記下來,想著將來等自己有個徒弟繼承這行手藝時交給他。你拜了師,我理當給你叫你自己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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