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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栓成和弟弟往家走的時候,大概把發生的事情好好說了一遍。潤成知道,還是應該跟哥哥去一趟看看比較好,可是趕著收秋的時候,爹會叫他走嗎?


    大小子回到了家裏,這叫秦大楞全家都挺高興。尤其是念書的事,這用爹的話說,這叫前途廣大啊。因為公家都專門培養了,日後肯定是要重用了。大楞索性跟人們說天氣不好,歇上一半天再幹吧。有人還真的看看天,心說這好好的天,歇什麽。機明人早就看懂了,大小子回來後,隊長沒有心思下地了。也是,滿官莊人誰不眼紅,人家栓成就是在公家上班的。也有人吸吸鼻子,說不就是因為他爹是隊長嗎?


    實際上是栓成根本就沒有在家呆著的心思,他那件事還是圪攪的心裏怎麽都寬鬆起來。他再尋思著怎麽才能跟爹說,叫栓成隨著他去學校一趟。


    一黑夜沒有好時機跟家人說,早上起來還沒有穿好衣裳,就聽見娘娘問娘,看見潤成起來到哪兒去了。娘說自從起來她就沒有看見啊,大早他能去哪兒,不用多操心。結果吃大早飯時,也沒見著潤成。栓成想著會不會是潤成早就在官莊外頭的道兒上等著他呢?他吃過飯,跟爹說自己想起來,還得到八道溝革委會有個公幹,得趕緊走了。


    正在叨叨潤成不打招呼。就不知道去哪兒的大楞,聽說大小子還有公幹,不敢有絲毫耽誤。把栓成送出來後。還囑咐小子要好好幹。直到看著栓成上了西梁坡,看不見了才回去。


    出來官莊,栓成估摸著爹看不見了,開始一邊騎著走,一邊看弟弟在哪兒。可是出去了一圪節了,就是沒看見。該不會是潤成根本就沒有打算跟他去吧。不可能,一方麵。兄弟們在一搭長這麽大,他知道弟弟是個忠義的人。在就是弟弟本來就對這類事情挺趕興趣,他不可能不來。可是眼下就是沒有。這叫栓成對自己的想法一陣一陣地懷疑著。


    快到南梁坡的地方,栓成都能看到八道溝村的時候,有人從道邊的穀子地裏出來了,是潤成。牙縫裏頭塞著根狗尾巴草杆。衝著大哥笑著。


    大哥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還正想著這事到底怎麽辦呢。弟弟說,實在是想不出來該怎麽跟家人說,幹脆就再不到招呼跑一趟吧,反正自己也不是以前沒有跑過。


    栓成叫弟弟坐在後頭,直接從坡上騎著下去了。[.超多好看小說]一股風一樣,叫潤成說真快。栓成聽說了,說要是坐上汽車,比這個還快。他說等哪天自己也能當上大官。就能坐上汽車了。到時候就坐著從南梁坡上下去,肯定很得爽。


    到縣城的道兒。多半是下坡,兄弟兩很快就到了。進了學校,除了看門的老漢,學校居然沒有人。潤成看看哥哥,哥哥說學校到了每年放秋假的時候,學校就沒什麽人了。潤成問大哥,是不是他打算趁著這個沒人的時候來看看的?


    大哥岔開了話題,帶著他往前走。潤成知道大哥的心思,大哥從來是個看著沒有主意,老實卻不呆笨的人。在整個長陰縣算是最大的一中,其實布局很簡單。就是辦公樓一個,兩層,自然這不是弟兄兩要去的地方。樓後頭就是一排排的教室,西頭是初中,高中在東頭。教室都是藍瓦房,這就顯得最後頭的宿舍樓很是高大。


    兩人順著教室中間圪夾的過道,直接到了宿舍樓底下。大哥站在一個地處,朝著三樓的一個地處看了看,長長歎了口氣。不用說,他看的應該就是那個叫胡英跌下來的屋子。


    潤成圪蹴下,看著地上,雖然過去時間不短了。可是細看,地上的發黑的一片印子還是能看出來。也許是最近沒有下雨的原因吧,隨即潤成想起,最近是下過雨的啊。他問大哥,大哥也說最近反正縣城這邊下了好幾回雨,有一回下得還挺大。下了大雨,這應該是血跡的地處,怎麽還沒法子衝刷幹淨呢?


    潤成看看,就叫著大哥回吧。大哥本來想問,立馬也反應過來了。他們出了校門,栓成問說幾點。潤成問看門的老漢黑夜出來轉悠不,得到回答是不轉悠時,潤成說天黑了一陣以後就去。


    後晌兄弟兩人好好睡足了,到了陽婆爺從西頭落下去了才起來。去食堂打飯胡亂往嘴裏扒拉了些,栓成拿出了那件襯衣。


    潤成拿過來看看,這應該是部隊的人穿過的。因為時間長了,領子那兒有些磨的發毛了。他尋見了大哥說的那半個扣子,這也正是叫大哥認出是自己衣裳的地處。反過來看,潤成看見了肩膀的位置,有亂糟糟一片的印記,沒洗幹淨的樣子。潤成聽娘說過,血跡要用涼水才能洗幹淨,要是用熱水,反倒是最後怎麽洗都有印子。他端著襯衣,試著想象:大哥朝前沒命得跑著,背上是一個腦袋都叫摔開了的妮子,白白的腦漿和著紅紅的血,從不同的地方往大哥的背上和脖子裏流著。


    他想了沒一陣,一個激靈。感覺自己渾身早就是滿滿的小米子一樣的雞皮疙瘩。感覺一股子寒氣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看大哥,大哥斜著睡在床上,不出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潤成站起來看看,發現窗戶跟門都關著呢,不可能有風從外頭進來。他反複看了幾遍,反倒是發現,從大哥宿舍看出去,正好能看見那個319,就是胡英的宿舍。


    天黑了一陣,潤成叫大哥尋了深顏色的衣裳穿好,就朝著學校走著。到校門口遠遠看看,發現老漢人家沒有開著電燈。在黑暗裏抽著自己的煙袋,從外頭看著那個紅點一閃一閃。栓成說,他問過住校的同學。老漢黑夜基本上不轉悠。也是,學校也不是個什麽重要單位,也沒有什麽可偷的,轉不轉悠都一樣。


    兩人尋個僻靜的院牆根,翻牆進去。朝著宿舍那邊走,黑夜裏的學校因為沒有人,顯得很荒敗。能聽見的就是風吹樹葉子落地的聲音。膽子小的人還不一定敢來。潤成心說,師父說的沒錯。這學校其實也不是個什麽好地方。起碼不是人常住的好地方。學生在的時候,吵吵鬧鬧一天。聲煞自然大。等到黑夜或者放假的時候,就又顯得荒敗。這麽氣場落差挺大的地處自然就不是什麽好地處。


    心裏想著其它的,沒有注意到前頭有什麽,還是大哥把他拽住了。大哥拽著他躲到了一個教室的圪角上。指著前頭的一個黑影子。潤成反應過來。黑影子在的地處,就是白天他看見印記地處。黑黑的影子在那兒半天不動,這叫栓成兄弟兩人也不敢動。他們不時輪流看看,那個影子就是不動。等到這次再看時,潤成突然發現黑影子能發出兩道黑黝黝的光。兩道光朝著這邊,潤成趕緊縮回來身子。也不知道光有沒有照著他。他靠著教室得牆,想著該怎麽辦。


    從過道那天傳來了噗噗的聲音,越來越近。潤成拽拽大哥。意思是趕緊走。還沒有等到兩人站起來,一個黑影子順著過道過來。看都沒有看他們,噗噗的跑遠了。四條腿,呼呼哈哈的聲音。潤成心裏頭突然就鬆了,就是條狗嘛。


    狗跑的沒了影子,兩人放開膽子往前走。還沒有走出去兩步,卻看見那個影子還在。這回大哥以為還是那條狗又回來了,甩手就把道兒上拾的一根棍子扔過去了,那頭卻沒有傳過來聲音。聽見了棍子落在地上的聲音,兩人更不敢往前走了。那個影子肯定不是剛剛的狗,那它是什麽?


    兩人不敢走,遠遠看著。那個影子卻慢慢沒了,這叫潤成和大哥站了半天,不知道是該往前走還是再等等。最後潤成決定還是到跟前看看。


    到了跟前,借著月光,地上的印記還能大概看見。剛剛的那個影子卻不知道去哪兒了。兩人四轉看看,沒有看著。栓成問弟弟,會不會黑影子就是胡英回來了。他問完想見自己還甩了一棍子過來,心裏有些後悔。


    地上看了半天,沒有什麽可看的。兩人想辦法進了宿舍樓,虧得一樓門雖然鎖著,可是有個窗戶卻隻是用鐵絲綁了個十字。進了樓,一股子臭味就鑽進了鼻子。潤成問大哥怎麽這麽臭,大哥說這樓是日本人在的時候蓋的,都三四十年的老樓了,有些味不日怪啊。


    這麽老的樓,本來就容易有日怪事。潤成說大哥,這學校還真是會選地處,就叫學生住這麽老的樓,難免不出事。栓成問說,難不成胡英這回跌下去就跟這個樓有關係。潤成說不知道,沒看著胡英的影子,也沒有進過319,說不準。


    上了三樓,栓成領著弟弟進了317。拉上窗簾之後,栓成悄悄打開了電棒子。潤成叫他關了,在整個樓都是黑洞洞時,就憑著個窗簾,根本擋不住電棒子的光。再說大哥借的還是個電池歘新的,光都是雪白的電棒子。


    照著大喇叭和大哥遇見的,還有就是原來住在319的那群女生的說法,胡英一般都是出現在大清早。這陣才是前半夜,到胡英出現的時間,還有很長工夫。在屋裏站了一陣,潤成主張還是到319看看。


    從319門裏進去,不可能,看來這回還得從窗戶過去。這下子倒好,上回是一個,這回是兩個。栓成說要不算了,潤成卻不答應。潤成鑽出了窗戶,大哥提醒他小心牆上有什麽東西拽住衣裳。


    潤成過去的非常快,好像根本沒有什麽拽住他。輪到了栓成,他開始慢慢往過挪動。他心說,這次千萬不要拽住我啊。閉著眼睛往過挪,一步兩步,七步八步。這也改到了吧?兩個窗戶台挺多隔著也就三四尺的樣子,這麽長時間還沒有到。


    栓成睜開眼,發現挨著自己身子的根本不是牆,而是人群。跟前的人在往前擠,有人還說著,前頭有人跌下來了。栓成從動來動去的人縫裏看見了,胡英趴在地上。地上是慢慢正在流開的一灘,有白的有紅的。他想著就要衝上前去,心想這回一定能來得及送她到醫院。


    剛要往前邁腳,卻不知道是什麽在身後拽住了他。他回過頭,是看門的老漢。老漢說,你又來遲了。這回你還是舊不了她,這就是她的命,誰也改不了。栓成惱了,拿腳就踹老漢,說你個死老漢,誰說我這回救不了。罵歸罵,可就是掙不開。


    有人叫大哥,栓成往四轉看,沒有人啊。聽著聲音挺熟,到底是誰在叫他。腿上傳來了一股子疼痛,一下子叫栓成腦子機明過來。自己不是跟弟弟來看胡英跌死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來了嗎?怎麽還能再次看見胡英跌在地上的場景。


    他再看周圍,還是黑夜,腳底下還是窄窄的格楞。而弟弟潤成正在死勁拽著他的衣裳,低聲叫他。他趕緊挪動腳步,進了319.跳到地上,腿上的疼痛再次傳來,栓成用袖子攏住電棒子打開來。腿上靠近腳脖子的位置,有三道深深的道子。道子裏頭滲透出來的血,正慢慢聚成血水珠子,有個開始變大落了下來,跌在了地上。


    栓成說弟弟,你撓的吧。潤成說他沒有,他說成天跟著二平師父幹營生,指甲早就叫磨得沒了,那裏還能撓出這麽深的道子來。再說這一看就是女的撓的。栓成說為什麽這麽說,弟弟告訴他,猴四就說過,女人的絕招有摳掐挖咬吐。這個說法叫栓成有些哭笑不得,接著弟弟說了句更叫他沒話說:保不準這就是那個叫胡英的小妮子給撓出來的。


    潤成說大哥,我不跟你說笑了。不過你剛剛在牆上,不往這邊走,到底是在幹什麽?


    潤成進了319以後,就探出身子看著大哥過來。一開始大哥還挺正常,往出邁了兩小步。接著他就不動了,開始在三層樓的高度,一鞋寬的格楞上站著,嘴裏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麽,嘟嘟囔囔聽不機明。好像是跟什麽人在說話,還好像有些惱了。後來大哥就開始伸出來一條腿朝著後頭踹,踹了好幾回,可是在潤成看來,後頭根本就什麽都沒有。他感覺見大哥的不對勁,趕緊拽住了大哥的衣裳,就怕他動彈的厲害了,腳一下子踩空。到時候鬧不好就是第二個胡英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大哥的腳突然抽動了一下。大哥就此停止了嘴裏的說話,開始到處看起來。潤成趕緊跟他說話,就這樣,栓成就過來了。


    栓成說了自己在格楞上看見或者遇見的事情,他問弟弟,這腿上的道子要不是他撓的,會是誰撓的。


    潤成想想,說大哥其實你知道是誰,應該就是你知道的人回來了。包括她給你洗衣裳也是真的。


    栓成說那就是說胡英還活著,潤成說沒有,他隻是說胡英回來時真的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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