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一個班幹了多半個的時候,巷道裏來了轟隆隆的響聲,接著是格吧格吧的聲音,從巷道這邊到巷道那邊。栓成問是什麽,兩人都說不知道,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


    都是些人們說來說去,卻沒見過的神神鬼鬼,還能論大小嗎?寶成說,他的意思是,看老天爺給的命吧。寶成贏了,三個人照著朝下的地處走過去。到了聽天由命的時候,腳底下走的反倒是輕快起來。走的也快了。在沒有明顯發現轉彎的情況下,寶成告訴大哥二哥,保不準已經到了煤礦外頭的哪個溝溝梁梁了。腳底下的水沒有見多出來多少,這大概是說明後頭的大水沒有跟過來吧。


    走的越來越遠,潤成跟大哥的頭燈也不行了。照過去時,都不像個煤油燈亮,那種黃黃的光跟周圍黑洞洞的炭顏色攪和在一搭,比完全的黑洞洞更嚇人。要是亮一些,人張開嘴還能看見牙,這陣連牙也看不見了。弟兄三個看著對方,都感覺好像臉型都有些變化了。寶成說起了自己還沒有娶老婆的事情,潤成笑話他說,大哥年紀比他大,還不著急。大哥說自己還真不能著急,人家現在組織要求幹部要積極響應中央的號召,堅持晚娶老婆晚生娃娃。大哥說,說這個倒是很叫人寬心,可是那得在平時。


    實在是搞不懂窯裏的這個地形,寶成感覺他們平時下來幹營生,就怕是連個角角都沒有走遍。按照這麽多巷道,這得出出來多少炭啊。是日本人時候就已經掏出來這麽多,還是在五十年代時。大煉鋼鐵時掏出來的。真是想不通,要不是為了掏出炭來,掏出來這麽多巷道幹什麽。


    遠遠的看見了些光亮,可是少的可憐的光亮,實在是不明顯。寶成他們三個沒有注意到。倒是從光亮來的時候。有人的叫喚穿了過來。三個人聽見了,緊張起來。本來聽見人聲,不是什麽壞事。可是那得看是什麽時候,前一回不就是先聽到人聲,後來才出來那幾個鬼東西,把他們領著走錯道兒的嗎?潤成多個心眼。他叫兄弟們悄悄不要出聲,先不要答應,走到跟前看看。


    圪蹴下挪了一圪節,那些人就不叫喚了。他們到了跟前,寶成看清楚。這回的人應該是真的吧,起碼裏頭有寶成認得的人。原來正好是隊長他們。寶成的突然開口,嚇壞了這幾個人。唧唧哇哇亂叫著往遠處爬,寶成著急了過去才給拽住。


    隊長看機明是寶成,在寶成的臉上摸了下,感覺見了溫度,放下心來。緊接著,在自己的臉上使勁擰了一圈。疼的呲牙咧嘴。寶成不知道隊長這是在幹什麽,隊長苦笑著說這麽件事。


    這些人下來以後,也是一心想著尋到一對二隊的人們。早些上去。可是沒多長工夫也轉迷糊了,怎麽走心裏都感覺不對勁。隊長仗著自己在窯底下幹的工夫長,膽子又大,還就不信這個邪乎。他在最前頭走,可也沒個結果,更要命的是。身後傳來了悶性性的一聲轟隆聲。像是一股大風把他們幾個給刮倒了。有人的腿上,有人的後背上。多少都有炭疙瘩給崩著的地處,隊長在最前頭。受的傷卻最厲害。


    潤成低頭看了看,說進去東西了。他摸摸,炭疙瘩在他腿上鑽了個圪洞,有桃兒股子(桃核)那麽大,沒有對穿,這說明這疙瘩炭還在裏頭。因為上頭還有血往外流,潤成給他用褲帶使勁繞了好幾匝。隊長一個勁的說自己想不機明,他在最前頭還傷的最厲害。寶成癟癟嘴,說老天爺的事,誰能說機明那還是人嗎?


    栓成問起,是不是他們走到這兒的時候,叫爆炸的氣浪給推倒的。這些人不知道什麽是氣浪,可是都說他們不是在這個地處跌倒的。從跌倒以後開始,他們在原地歇了一下,傷的輕的人扶著隊長往前走了一圪節,走著走著前頭出現了幾個人。走近了,發現這幾個人他們都不認得。隊長問他們是哪個隊上的,他們也說不上來。其中有個說是三隊的。隊長說一三隊都在底下,出事之後也應該在一搭。有幾個倒是請假沒有下來,可是那幾個今天大早就跟著車離開煤礦,家裏有事都回去了。隊長悄悄拽著扶著他的人胳膊,意思是不要輕易跟著走。


    那群人裏邊,過來一個扶著隊長。隊長的胳膊叫他一扶,有股涼颼颼的感覺順著胳膊在往脖子裏鑽。按理說,穿著這麽厚的絮衣裳,就算是有涼氣,也不能感覺得這麽明顯。越走越不對勁,他們有人帶著頭燈,可是偏偏最前頭的人沒有,日怪的是人家根本就不用看道兒一樣,一個勁不停往前走。隊長問了一句,你在這個礦上幹了不少年了,怎麽我看著你也不眼熟。這個人不出聲,有人答了一句,我們都在裏頭幹了十幾年了。這句話說完,隊長反應過來一下子甩開了扶著他的人的手,跟自己帶著的人說,趕緊跑。


    他這麽一嗓子叫喚開,跟前一下子就剩下了他們幾個。[.超多好看小說]忽的出現的那幾個日怪人,忽的不見了。就這麽一陣工夫,隊長他們叫帶到了一個根本沒來過的巷道裏。隊長叫寶成看看洞裏頭的支柱,寶成看看,說不對勁,我在窯裏隻見過黃柳木的柱子。還有這個窯開了沒多長工夫,木頭不能爛成這樣。這些柱子一看就是很多年了。


    潤成一下子想到了是不是老漢他們說的,這是五十年代他們掏出來的。要真是這樣,麻煩就來了。五十年代老漢帶著的一群是十來個人,就莫名其妙在窯裏沒了。老漢下去尋的時候,也是鑽差了道兒,差點出不來。


    一個三個時間掏出來的窯,巷道設計的時候,根本說不上有什麽圖紙,就是掏炭罷了。這巷道跟巷道可能因為遇上而通。或者是多少年塌了,要不就是水洇,都有可能連在一搭。也就是說,真的跟寶成說的,像是電影裏頭演過的地道一樣。這還不算。很明顯,這地底下,有些不是人的玩意兒不想叫他們上去。栓成問隊長,來的那幾個人,什麽年紀。隊長說他看著好像都是年輕人,他忽的想起來。好像那些人穿的衣裳也不大一樣,不是統一的樣式。


    人們又有回想起來的。在一邊扶著隊長的人說,在另外一邊扶著隊長的那個年輕人,按理是應該用靠著隊長那邊的手來扶的,可是偏偏沒有。當時他就感覺見有些別扭。大概他們不是人,也就跟人不一樣了。


    越說越心寒,人人都有股子呼呼的寒氣從脖子裏頭往上躥。栓成在脖子裏頭抹了一把,說不要想這些了。這些賴東西越是不叫咱們上去,咱們越得上去。不光是上去,還要尋到一三兩個隊的人,死的,活的都帶上去。不要說別人。栓成著急說完,自己就後悔了。這話說的有些假了,能自己出去就不錯了。再說一三隊的人。先是塌方,後是爆炸。還能有多少把握救上去?可是不救上去,他秦栓成也就完蛋了。還是上去要緊,栓成顧不了那麽多了。


    眾人商議了一陣,決定靠著人多,稍微拉開些距離。主要是注意在黑漆漆的炭裏頭。悄悄出現的岔開的巷道。原來是人少,這陣人多了。大概能行。寶成給大家鼓氣的時候說了他們弟兄們耍石頭剪子布的事,他說就是因為他贏了。朝著這邊走才看見的隊長他們。這就說明老天爺不想叫他們完蛋。說完了好像還有些什麽,接著來了幾句。寶成說我們掏炭是在土地爺的地盤上鬧騰,土地爺我們惹不起,不過老天爺都不想叫咱們完蛋,土地爺沒法。還是老天爺官大。


    這時候人們也不待想,這話說的是不是迷信,反正都覺得幹坐著等死不行。


    照著商議好的法子,尋到了出現的岔道兒,細看,支柱都是黃柳木的。這叫人們都有了信心,他們進了這條巷道,心裏想著是不是能走對了。不說別的,起碼說明這是他們在動彈過的巷道。


    在這個巷道裏,他們看見了人們幹營生用的洋鎬、鐵鍁什麽的。底下扔的到處都是,應該是一隊,要不是三隊的人扔下的。大概因為慌張,才扔的到處都是。栓成心裏稍微鬆了口氣,順著尋下去應該能尋到。


    眾人歇歇,潤成發現隊長有些頂不住了,頭上燒人起來。他倒是不在乎,還要跟著人們走下去。接著再走,地勢越來越高,慢慢的沒有了支柱。隊長說,這圪節應該不是他們掏出來的。一般巷道挖到什麽地處,要先裝好頂板跟支柱後,才能進去掏炭。看這圪節巷道,邊上的牆都不平展,說不定根本不是他們掏出來的,而是塌方或者是爆炸才有的。


    問題是,既然寶成他們一群人能從這邊進去,也就是說,一三隊的人也應該能從這邊出去,為什麽要放著熟道兒不走,走一條生道兒?除非有什麽堵住了來時的道兒。可是寶成他們來的時候,什麽的堵擋都沒有啊!


    想不機明,還要往前走。潤成日後想過自己年輕時候遇到過的這些事,從小到大,一件件一樁樁。人活著,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什麽朝前走,也不知道朝前走的結果會是什麽。換句話說就是,不知道開頭,也難知道結果,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前進。所謂的走一步看一步,有些時候就是真理。


    走一步看一步的這群人,不知道他們能不能上去,更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尋到那幾十號人。原來是什麽也說不準的事情,眼下卻有了能說準的,前頭沒有道兒了。大疙瘩的炭塊子堵得死死的,巷道到這兒斷了。隊長勉強過去看看,說這確實不是巷道,可是原本是通著的。人們在炭塊子底下看到礦工的衣裳片片,還有爛的柳條帽子。都走到了這兒了,栓成說,回去拾些家夥什來,往開挖。


    其實身上沒有傷,能動彈的人就是秦家弟兄三個。也不知道這圪堆炭到底有多少,他們掄起膀子幹了起來,隊長他們也多少給幫著些。光顧著低頭刨,潤成一洋鎬下去,洋鎬一頭的尖尖從根一下子沒了進去。隻能是一種可能,挖通了。潤成一邊大叫著,一邊拔出來洋鎬準備接著再來一下。他剛舉起洋鎬,麵前的炭裏頭卻忽的伸出來一根尖尖的東西,在頭燈的照應下,還有股寒光。接著,不斷有尖尖的東西伸了出來。隊長叫喊,尋到他們了。


    洞口很快打開了,原來那些尖尖的東西就是洋鎬的尖。對麵的人們是聽到了嗵嗵的幹營生的聲音,知道這邊有人的,結果兩邊一搭挖,很快就挖通了。秦栓成從這邊鑽過去,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給說了些慰問的話,準備帶著人們上去。可是沒有人跟著他動,栓成愣住了。看上去,這些潤成打幫數了好幾遍的人,一個也沒少不假,不過感覺好想哪兒不對勁兒。


    兩個隊長叫栓成到了一邊,說起了他們遇上的事。


    本來是三個隊,三個班一班一個正好。因為寶成的事,礦上亂了好幾天,營生就耽誤了。礦長看著寶成的事大概能先放一放了,就叫人開始接著上工。他想著要不把兩個隊放下去,一搭做營生,大不了給多趕營生的人多發工錢嘛。這眼下都是市場經濟了,人做營生不就是圖個錢嗎?


    工人們也沒什麽意見,一來因為每年冬天炭供應都緊張,營生幹的緊很正常,二來今年加班的補貼也多了,快過年了,多掙些錢給家裏花,怎麽也算是個不賴的事。到最後,除了幾個家裏有事請假的,兩個隊五六十號人都下來了。


    臨下來的時候,一隊隊長就夢了一黑夜到處尋道兒。醒來了他跟三隊長商議,是不是叫礦長不要這麽安排了。結果跟礦長火了以後,礦長說,就是個開窯挖炭的,哪裏來那麽多說法。看礦長三丈高的火氣,一隊長也沒再說什麽,他給自己說大概就是個夢罷了。


    因為沒有開出新的巷道來,舊的巷道裏還能出出炭來,他們兩個隊的人就集中到一搭幹開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班下來,炭都是那麽軟。栓成問說什麽叫軟,隊長說就是,刨起來不費勁。人們幹的很快。照著這個幹法,一個班下來,產量小不了。這樣,人人都能多掙些加班費。


    一個班幹了多半個的時候,巷道裏來了轟隆隆的響聲,接著是格吧格吧的聲音,從巷道這邊到巷道那邊。栓成問是什麽,兩人都說不知道,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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