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棺材裏頭是兩個並排排靠在一搭睡著的兩個圪縮了的人,身上的一身衣裳從上到下,都看不出來是什麽時候的,沒了顏色。;23+wx


    就是喝了幾口酒,回來灌了瓢涼水的秦大愣,氣喘不上來就昏死了過去。到醫院,醫生沒看幾眼就勸家裏準備後事。回到官莊的家裏人,都不願意相信好好的人說沒了就沒了,尤其是二平師父來說了他遇見過得那個女人的事以後,秦家人更是覺得秦大愣還活著。


    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全家人都心裏都著急的不行,除了寶成在部隊,都回了官莊。可是真的等到大愣醒過來以後,人們又都感覺到遭怕。潤成心說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什麽死去活來吧?以前還總是覺見就是這麽個說法罷了,可眼前的事情不由得人們不信。潤成偷悄悄看了爹幾眼,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勁兒的。爹發現了跟在後頭一勁兒的潤成,說他老是跟著幹什麽。爹心裏經過了這麽一趟折騰,自己感覺沒求個什麽日怪的,就是睡得時間有些長罷了。


    爹問了娘是不是有什麽事,娘說沒什麽,人能回來就好。爹不懂什麽叫回來就好,他覺見就是到南梁坡那兒,站了一陣,接老三老四幾趟,多大個事?爹扭身問進成,你三哥怎麽沒回來?進成剛要搭話,大哥說估摸著老三還在新兵連沒下連隊,哪兒能回來啊。爹哦了一句,低頭往出走。潤成離得他近些,隻是聽見爹嘴裏說了一句,還想著有事跟他說來。怎麽就想不起來什麽事了。


    這前前後後一驚一乍一鬧騰,把全家人鬧騰受的夠嗆。爹看著全家人都回來的差不多,叫娘給張羅了些吃食,黑夜全家人好好吃了頓飯。說起潤成張羅辦的事務,爹又開始催著大哥趕緊上些心。大哥說自己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幹部,都得相應政府的遲完婚遲要娃娃的號召,得給其他人做個好榜樣。爹沒話說了。他以為自己也是個幹部,思想覺悟還是要有的,怎麽就問出了這樣的話。可是轉念一想。再扳指頭算算,老大都是三十多的人了,怎麽說這個時候張羅對象都不算早啊。


    進成不出聲光是吃,爹叫他沒事第二天回學校。念書的事不能耽誤。這一家子的事。秦大愣一個接著一個的安頓,根本不知道喝到後來的酒,一群人陪著喝著的都是水了。鬧過那麽一趟,誰還敢叫他多喝?


    弟兄三個睡在炕上,就算是年輕人也都受的夠嗆,沒多大功夫就都睡著了。(.無彈窗廣告)三個人一人一聲不斷的打鼾聲,叫潤成睡得很實成。大概是正兒八經睡熟了以後,人也就不打鼾了。潤成是這麽想的。他夢見了自己完婚的時候。


    跟他見過的官莊其他人家裏晚婚時一樣的,人們都擠在一搭。看新郎新娘拜天地,認大小親戚。潤成聽說過人家外頭,都已經不時興磕頭了,都是鞠躬就行,那叫新事新辦。官莊是個小莊莊,都到了這早飯了,人們人大小還是跪下磕頭。這叫潤成感覺有些為難,人們都說完婚三天沒大小,新人就得任由熟人們耍笑。要是人們耍笑,他還不得磕到天旋地轉為止嗎。


    夢裏的潤成,拽著紅蓋頭蓋住的香香。跪下磕頭三個,再來三個。開頭的時候他沒感覺什麽地處不對勁,磕完了抬起腦袋,去看不見了正前頭掛著的喜幛子,也沒有擺著的椅子,更沒有上頭坐著的爹娘。這還不是叫潤成更心驚肉跳的,他看見的事在兩條長板凳上架著的那個兩短四長一頭大一頭小的木頭盒子--棺材!不是好好的紅事務嗎?這是誰家裏老人沒了?潤成耳邊的哇嗚哇吹出來的聲調也明顯是哭腔了,這是給白事務才專門吹的調子!潤成平時總是笑話吹鼓匠人們嘴裏的調子紅白事務都差不多,可是平心而論其實真的有差別。


    顧不上管這個調子是不是應景該有的,眼前的棺材總歸不是錯的。潤成爬起來順手拍拍衣裳上的土,發現衣裳也成了一身滿滿當當的孝衣孝褲,腳上的鞋也趿拉(當地人的傳統,老人去世以後,孝子們衣裳反穿,用麻繩摟住,腳底下鞋子趿拉著不往起提,取老人離世兒女悲痛無心整理之意)著,身邊跪著的人可就不止他一個了。足足有六七個,因為臉上都耷拉著一疙瘩白布。要不知道是誰,隻能聽見哭腔像是些女人的。這沒得到底是誰?他站起來朝後看的時候,從窯裏出來一隊人,正排著隊往出端東西。


    這些人前前後後是四個,沒錯,除了秦潤成,剩下的三個正是潤成的大哥跟兩個弟弟。大哥在最前頭端著的正是爹的黑白大照相!大概就是這些年吧,長陰一帶的人家老人沒了以後,擺在靈堂最裏頭的就是這麽樣的大照相。照片裏頭的人應該是爹吧,潤成看著有些呆。一長溜的人裏四個一個不少,他不是還在棺材前頭嗎?怎麽多出來一個人,那個是他秦潤成,這個是誰?那個照片在大哥的手裏離得潤成越來越近,裏頭爹的麵容卻發生了變化。潤成一時沒想起裏頭的老漢到底是誰。他感覺有些眼熟,應該是他認識的人。


    大哥到了跟前,像是沒看見潤成一樣,撲通一下就帶著弟兄們給跪下了。張羅擺供仙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平師父。二平師父接過照相,臉上沒什麽顏色的擺放好。耳邊是亂成一片的鑼鑔哇嗚哇的聲音,跟前是圍著看的官莊老小,潤成一時都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到底是誰沒了,不是爹為什麽弟兄們都披麻戴孝一身白?


    潤成仔細回想,總算是想起照片裏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已經走了很多年的爺爺秦二貨。叫人感覺日怪的除了原本裏頭是爹的照片。怎麽會變成爺爺的。潤成知道,爺爺活著的時候,就沒有照過相。他開始想機明了。這大概是個夢。興許是因為這回爹的事,叫他想起了爺爺走的時候。叫潤成看著別扭的是,爺爺走的時候,他們弟兄們也還沒這麽大。可是眼下他看見的卻是他們弟兄四個,給死了的爺爺發喪的場麵。那爹去哪兒了?


    秦潤成不知道這個不算是自己的自己到底站在什麽地處合適,他往牆邊靠了靠,好像也沒有人在意。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根本看不見他。這群人都在各自忙著自己的,有的人忙著磕頭,有的人眯著眼睛鼓著腮幫子吹吹打打。有的忙著擺供仙的各種真假吃食,還有的就是忙著看熱鬧的官莊大大小小。其實除了自家人,其他人都把事務當成熱鬧看,才不管是紅事務還是白事務。


    沒有人注意凳子上棺材的晃蕩。大概因為人們都忙著幹什麽的。看自己的。潤成卻看的機機明明,棺材晃蕩起來,動靜越來越大。要是沒有跟前那群吹鼓匠人,肯定就有人聽見了。因為即使有那些人狠著勁兒吹打,潤成都聽見了裏頭的聲音。可是為什麽就跪在棺材底下的四個兄弟沒有聽見,還有就在跟前擺供仙的二平師父也沒聽見?


    潤成往棺材跟前靠靠,聽的更機明了。裏頭有什麽東西在搗棺材蓋子,咚咚的聲音一個勁兒沒斷。潤成側過腦袋。把耳朵伏在棺材板上,聽到的聲音震的耳朵眼裏頭都疼。沒錯,裏頭就是有聲音。這裏放著的不是爹就是爺爺,出現這麽大的動靜總該揭開看看吧。他扭身招呼弟兄們,沒人搭理他。弟兄們幹完這趟的營生,又走成一隊,進窯裏端供仙的東西去了。


    招呼那些人,更沒有人搭理他了。看那個樣子,好像根本人們就看不到他。潤成管不了那麽多了,他自己一個人靠上去,用肩膀頂住棺材蓋子的大頭,使勁兒往後頭推。潤成是個木匠,他自然知道做棺材的道道。棺材頂板底下,正好對著兩條豎著的長板的地處,是兩條溝槽。溝槽式為了叫頂板正好扣在長板上,等出殯炮響之前,七寸的釘子沒根,一點不留全都釘進去,嚴嚴實實。眼下這個時候,還不會把頂板全放進溝槽裏,按理說一個人稍微使使勁兒是能頂開的。潤成沒有老三膀大腰圓有勁兒,可也是做營生長大的。他卻怎麽也頂不開,這是裏頭叫釘上了?不是還沒有出殯嗎?這叫什麽做法?


    頂不開,那就撬。棺材底下就有孝棒,雖說有些短,可是粗細正好。潤成拾起一根就往頂板底下伸,卻發現頂板底下沒有條縫兒。他圪蹴下看看,頂板跟立板合得嚴絲合卯。轉了一圈都沒有尋到,感情這就是個實疙瘩?實疙瘩的棺材怎麽把人放進去嘛?最起碼也得是兩疙瘩合在一搭吧。


    連急帶氣,潤成感覺自己身子都開始忽抖起來。裏頭明明有響動,就沒人搭理?要是是還沒有死,難不成就這樣活活埋下去?爹不就是沒了氣沒了心跳又活過來了嗎?不也是好丹丹(就是好好的意思)的嗎?這群人怎麽了?


    咚咚的聲音沒有了,可是再出現的聲音叫人更聽的機明,聽了也更不得爽,像是鐵絲在玻璃上劃拉過得聲音,是個人聽了都能起一身碎末末樣的,雞皮疙瘩。這個聲音裏頭裏頭還有人說話的聲音,放我出去。這更說明了潤成以為裏頭有人活著的想法,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怎麽還非得活埋人不行。


    管不了那麽多,就算是頂不開,潤成也得想法子把它鬧開。潤成想想,他貓腰到棺材底下一頭,肩膀扛住棺材底子,腰上一使勁兒,腿腕子就蹬展了,嘴裏來了一句,起。棺材起來了,又跌落下去了。跟前圍著看熱鬧的人,賣力吹打的人,還有排成一隊端供仙的兄弟們,還有擺供仙的二平師父,一下子都不見了。


    本來潤成看的清清楚楚,這是在自家院子裏,可忽的也變了。四轉格拉空蕩蕩的,全是地,潤成還能認出來這是塊棒子地。留在地裏的棒子茬子還滿地都是,呼呼的西北風從側邊吹過來,刮得臉生疼。眼前原本叫潤成扛翻的棺材,不再是剛剛的白皮木頭盒子。看一眼就知道這個棺材已經很多年了,木頭上頭布滿了潮出來的黑印兒印兒一層套著一層。頂板跌落在了一邊,有個圪角磕爛了,露出來的木頭邊子上頭都是蟲子鑽出來的眼兒。


    潤成愣住沒動,他轉圈看看,發現隔著條溝的對麵就是個村子。這個村子潤成記得很死,就是官莊。也就是說,這兒就是五十畝地的那兒。到底是怎麽回事,潤成一下沒有想機明。跌了棺材頂板的棺材卻開始咯咯叭叭響動起來,棺材的口子正好在潤成看不見的那邊,不知道裏頭有什麽,潤成慢慢繞了過去。


    棺材裏頭是兩個並排排靠在一搭睡著的兩個圪縮了的人,身上的一身衣裳從上到下,都看不出來是什麽時候的,沒了顏色。縮成一團的臉還沒有個醋淺子(長陰本地人愛吃醋,上桌吃菜的時候,無論熱菜涼菜都是要蘸蘸醋,所謂的醋淺子就是個盛醋的淺碟子)大,黑乎乎的。看不出來臉上的鼻子眼睛嘴都在哪兒,都成了一片。臉不大,身子倒是膨脹開了,越來越大,潤成聽到的格吧聲就是這兩人身子擠著棺材板發出來的聲音。


    眼看著棺材板叫擠得出現了裂縫,縫兒越來越大。像是一張嘴張的露出來嘴裏的東西,終於裂成了好幾疙瘩。黑乎乎的兩疙瘩還粘在一搭,風呼呼得吹著,兩人身上黑色的粉末叫吹了起來。順著風飛出去老遠的黑粉末,像是秋裏點過的棒子杆兒灰,轉著圈兒往上走。潤成一時間看著呆住了,這兩人是誰?潤成眼角瞥見了對麵官莊自家的院子裏,很多人走動。


    院子裏進進出出的人們很多,院子裏的大紅喜幛說明,家裏正在辦的是個紅事務。家裏忙著做事務,自己怎麽跑到了這兒?這個紅事務跟自己一開始遇到的是不是一個,腦子裏頭像是剛剛熬好的一鍋棒子麵漿糊,要多粘稠有多粘稠。


    他拍拍腦袋,沒用。腦袋還挺疼,看這兩個黑乎乎的死人能有什麽意思,他扭身準備回官莊。不知道腦子怎麽想的,又站住了,心說好長時間沒有走過溝裏的小道兒了,幹脆走小道兒,能近不少。丟下身後的爛棺材板子,還有那兩個抱在一搭沒分開,西北風不斷吹起黑粉末的死人,秦潤成一頭紮進了溝裏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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