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身價有了千兒八百萬的時候,秦潤成老板總是給跟前的人說,不要不信,這人就是沒有吃不了的苦,可是眼下,很快還有人不怕的害怕。


    忙了半天,不是給人拿貨,就是端著個秤秤糧,忙的尿尿都得跑著去。潤成沒空想前一天黑夜的事,直到快晌午的時候,老漢沒頭沒尾來了一句,不要到老娘娘那兒去了。老漢的意思是到他家安頓晌午飯就行。潤成忽的想起黑夜的事,他心說能不能從老漢這兒打聽到些什麽。


    稍微拾掇了下攤子,發動了車開到了老漢家的門口。大門卻小,進不去,也是,小家小戶的,誰家能習慣開個朝南的大門?倒是潤成知道,這大門的說頭是夠大的。朝向且不說,高低幾尺,幾級幾台,多了少了高了低了都不好。他抬頭看看大門,後頭香香催著,也沒再多想,就進去了。


    老漢家裏給準備的吃食也沒什麽稀罕的,還是雜麵混鍋湯加棒子麵幹餅子。好在這樣的吃食都吃過多少年了,也沒什麽吃慣吃不慣的。出門在外就是這樣,沒法子講究的。要不怎麽老祖上能說,什麽在外千般好,不如賴在家。人在外頭有口熱乎吃的,對於在快要冬天的西北風裏吹了一前晌的潤成兩口子來說,就是件挺好的事了。


    潤成的心思卻沒有全在飯上,他的心思分成了兩半。就是湯燒嘴他也沒多注意,他的心思一半放在了他想知道的老娘娘身上。還有另外一半。他也說不清楚,從進來窯裏就有冒出來一種不得爽。就像是有桃兒毛沾到脖子裏,撓多少遍都沒用。圪縮更沒用。他圪蹴著吃了一半,這種難受更明顯了。幹脆站起來端著碗出了院子,邊吃邊看起來。


    老漢跟著出來,端著麵湯,算是陪著客人。一看就是個仔細人家,麵麵上還是要的緊,可是還要細法(當地人對精打細算過日子的說法)過日子。老漢手裏幹糧都不拿。潤成看老漢出來,就跟老漢在背風的牆根底下圪蹴著邊吃邊道聊了出來。


    潤成隻是問了老娘娘家的一些事,原來老娘娘也有過囫圇的一家子。從外地來的時候。一家三口,在高嶺住了幾十年,小子都完婚有了娃娃。也不知道是哪兒得罪了神仙老兒家(當地人對神靈的叫法),父子兩有回出去給隊裏送糧的時候。兩個一搭叫翻了的車給壓在了底下。都沒了。自此過了沒多少工夫,兒媳婦抱著還沒有斷奶的孫子,清大早沒跟老娘娘說,就走了個幹幹淨淨。[.超多好看小說]好好的一家子成了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老娘娘卻沒哭沒鬧。


    村長還準備好了要是人家鬧,能給什麽補償就答應人家什麽。結果老娘娘卻什麽也沒有說,這叫村長反倒是坐臥不安。用老漢的話說,村長有回喝多了都跟人說過。越是這樣,他越感覺算是擔上了。他說他都準備好老娘娘沒了給人家披麻戴孝。送終出殯了。潤成應了一句,這村長真是不賴。從那年開始,村裏有什麽好事,村長也都照顧著老娘娘。村裏人都可憐老娘娘家破人亡,再說老娘娘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也沒多少人有意見。就像這回,村長就把潤成他們給讓到老娘娘家裏去了。


    說了半天,老漢沒吃一口碗裏的飯。對潤成來說,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麽老漢不叫他們到老娘娘家裏去了。他直接問了老漢,老漢吭吭哧哧一頓,說出來了由頭。老漢也想著用糧食換些家裏用的東西,一年到頭了,家裏老小總該換騰些衣裳什麽的。可是他想多換,還不想叫人們知道他家裏糧食多,就想出了這麽個法子。他給潤成賠上個笑眉眼,問潤成能不能換的時候給稍微便宜些?潤成心裏放鬆了,原來老漢根本不知道老娘娘家裏有什麽日怪。


    吃過飯歇著的時候,香香出來給潤成使了個眼色。潤成假裝拾掇車上的貨,跟著老婆出來了。香香在車角那個沒人注意的位置,問潤成說有沒有感覺老娘娘家裏有什麽日怪?潤成心裏一沉,問香香為什麽這麽問。香香說,這家老娘娘剛剛在窯裏道聊著家長裏短,不知怎麽說到那家老娘娘的時候,來了句。真是糟害人。香香一下子停住吃飯,問老娘娘什麽意思。主家卻說沒什麽,說老天爺呢。香香心思細,她總是感覺主家有些話沒說。


    潤成說了老娘娘怎麽就成了一個人,香香卻說自己感覺主家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那種發涼的語氣不像是對老天爺說的,因為就算是老娘娘家裏有了家破人亡的大難,總歸不是別人家的,犯不上用那種語氣可憐她而去說老天爺。


    潤成想想給香香說了繩子斷了的事,香香很快尋到了繩子頭兒。香香雖說很有主見夠潑辣,總歸是個老婆家,當下就有些害怕了。人就是這樣,不知道的時候天塌下來也不怕,知道了以後膽子馬上就小了。


    老漢出來,想換上個疙瘩布。潤成掀開了車上蓋著的塑料布,隨口問老漢老娘娘是不是有什麽日怪處。老漢眼珠子轉轉說還是做我們兩的買賣吧,避開了潤成要問的。潤成更是斷定有什麽,一個勁兒叫老漢說說,甚至掏出來他從家走的時候裝在身上的紙煙,老漢還是往一邊岔開說。潤成揪住一股子繩子頭兒,說看看這是怎麽了。老頭接過來,一眼就看出來了日怪處。


    從老漢嘴裏知道了關於老娘娘的事以後,再回想,就感覺見了老娘娘身上盡是不自然的地處。比如黑夜吃飯的時候,老娘娘沒有跟他們一搭吃。本來這不是什麽日怪事,可偏偏老娘娘人家是把湯放在了窯洞外頭的土台子上,大冷的天等飯涼徹底才吃?說不上是什麽道理。潤成以為飯要熱著吃才是順口的。就算是不燒嘴,也不能冰涼了再吃吧。再說吃完飯以後,潤成注意到老娘娘順手往火了澆了一瓢什麽。當時騰起了一股子白氣。還嚇了潤成兩口子一跳。煤油燈底下黑,也看不出來瓢裏的是什麽。老娘娘耷拉著的臉,再加上不多說話,潤成當時也沒多問。老話說的好,十裏就不同俗,興許就是不同的風俗。潤成當時還給自己一個說法,以為就是個少見多怪的事。


    老漢圪蹴著。說自從老娘娘家裏遇上了那攤子事以後,不知道怎麽的,老娘娘就得了個怪毛病。見得涼見不得熱。對於吃食。能生吃的就生吃,遇上不能生吃生火做好以後,趕緊把火滅了。照理說,灶台上住著灶王爺。灶裏的火旺不旺。就是人家興旺不興旺的征兆。自古誰敢沒事用水澆火?這不是大不敬嗎?到冬天的時候,村長還張羅人給老娘娘拾掇些焰炕的柴火,可是後來發現一冬天下來,堆在大門口的柴火圪堆就沒有低下去。


    人們想起從非得焰炕才能睡得時候開始,人家老娘娘窯裏的炕煙洞就沒有冒過煙!感情人家一冬天就沒有焰過炕!睡炕的人都知道,長陰這個地處,冬天要是睡床還罷了。要是睡不焰的炕,那跟睡在冰涼的地上沒什麽兩樣。人們想想大冬天睡在塌人嗚嗚的涼炕上。骨頭都忽抖。可是老娘娘人家硬的像是年輕後生一樣,睡上一冬天涼炕什麽事也沒有。人家老娘娘吃涼的喝涼的。睡涼的,還不算。到了冬天也不穿絮襖,也不怕涼。


    因為一個人也種不動多少地,老娘娘每年就靠著村裏人接濟活著,她倒是不願意白吃人家的糧,秋收的時候總要給人們打幫打幫。多少回人們看見給他的糧,老娘娘直接抓著一把就放進了嘴裏。人們都說老娘娘是瘋病上身了,都不敢都跟他來往。可憐她的人,也都是悄悄給放在門口些吃的喝的。


    潤成插進一句話,那村長非得把我們安頓在他家?老漢說這不他家裏有空地處嗎?再說了,你們是從外頭來的生人,隨便敢往家裏領嗎?老漢說完這個,感覺自己有些說漏嘴,趕緊吃上煙不說了。這些話早就叫潤成逮在耳朵了,叫他苦笑不得,敢情村長多了個心眼,把他們看成不正經的人了。他問老漢說,你看我們兩口子像是歹人?


    老漢笑笑說你也不用在意,人多個心眼總歸是沒有錯的。尤其互相都是生人的時候,夜兒黑夜你不也把你的貨拴的緊緊的嗎?在你前頭就來過一個魯山人,不光做買賣,還悄悄到人們地裏摸撈莊稼。這不也是把人心給圪攪壞了嘛。老漢說他看了潤成很長工夫做買賣,他看出來潤成秤糧的時候,秤都抬的高高的,有個零頭也願意給抹了。潤成說這是他老婆的主意,精打細算做買賣是應該,可是不能計較一兩半兩的,做買賣是個長久的事。不想長久的買賣那叫一錘子買賣。


    老漢接著說,這還不是最邪乎的。從年時春上(當地人把去年交做年時)開始,人們發現老娘娘好長時間沒露過麵了。有人提醒了還在地裏間苗(一種農活,就是把撒種時多撒下去長出來的苗子,挑大的留下。小的都拔掉,也就是間隔開了苗苗,顧名思義就叫間苗)的村長。老娘娘是村長一手給辦的五保戶手續,這要是沒了,村裏是要管的。再說當年叫人家父子兩去送糧的也是村長,村長於公於私都不能不管。村長跑去看,就看見一眼空窯,裏頭哪兒有人?村長當即叫人尋尋,人們都忙著趕時分間苗,也沒認真尋。因為鄉政府就在高嶺村裏,趁著派出所的人在,村長報告了很長工夫也沒信兒。用派出所的人話說,比丟了個老娘娘嚴重的案子多的是,所裏就這麽幾個人,忙不過來,叫村裏人自己尋尋。


    倒是過了沒幾天,縣裏城關派出所的人來高嶺辦事的時候,把老娘娘給捎回來了。原來老娘娘一個人跑到了縣裏的街上,老娘娘就是靠著兩隻腳,還能跑到百十裏地外?老娘娘回來還是過她一個人好涼不好熱的日子。村長給老娘娘說過多少回叫她出門時,好歹給村裏人留個話。村長說他的,老娘娘還是該走走她的。像是走親戚,反正沒幾天老娘娘就要出去一趟,有時是叫人送回來的,還有的時候人家自己走回來。老漢說,老娘娘大概是練出來了,上回是魯山那邊的老公家給送回來的。


    村裏人都傳說,肯定是什麽野田地裏的雞蟲東西上了老娘娘的身,要不好涼的不好熱的,這不就跟有些雞蟲東西一樣嗎?不好好在家老往出跑的老娘娘這幾天正好在,村長想來想去,就把潤成他們給安頓到她家裏去了。潤成挖苦了一句,你們村長還真是個有心人!


    說了半天,還是沒說機明,老娘娘的種種日怪處,跟繩子斷了又什麽關聯。老漢說我也看出來了,斷了的頭兒不是割斷的,起碼不是什麽很快的東西割斷的。老漢拾起根草棍棍剔牙的時候,說了句,鬧不好是老娘娘給咬斷的吧?潤成反問老漢,你們村該不會有什麽好吃懶做的賴小子吧,解不開疙瘩幹脆就給我割開了,隻不過沒來得及使翻(就是胡亂翻動的意思)我車上的貨就叫給尿尿給驚走了。


    老漢說你還不要說,真有。這陣有些年輕人不像是以前那麽安分了,就想著吃喝卻不待幹營生。這村就有一夥,成天就是鑽進窯裏摸麻將,不幹正經事。他們倒是有可能,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們沒那個膽子。順手捎帶別人家的東西不假,他們根本就沒有膽子到老娘娘家裏去。


    兩人說來說去,也沒有說出個什麽來,再加上招呼了幾個來買東西的村裏人。車上的貨也就不多了,還有些人家沒把糧背過來,潤成就稍微等了等。最後香香說,這些貨也不夠再跑個新地處了,幹脆就在高嶺處理完算了。潤成有些想回,香香扳著指頭給他算了帳,還是主張住下。可是住到哪兒?總不能再回老娘娘哪裏去吧!


    兩人商議到了老漢家的黑夜飯端上也沒個結果。香香咬咬牙,說要不就裹羅著衣裳,咱們就到車上窩上一黑夜算了。老漢也沒多餘的法子,叫家裏人給尋出來幾支蓋子,好歹黑夜時蓋著能頂些事。


    因為車上還有貨,也沒多少地處。潤成裹著蓋子坐在車廂最外頭,叫老婆靠著貨圪彎在裏頭,上頭用木頭棍子稍微搭起來些,坐在裏頭像是地裏人們看地的窩棚。


    身價有了千兒八百萬的時候,秦潤成老板總是給跟前的人說,不要不信,這人就是沒有吃不了的苦,可是眼下,很快還有人不怕的害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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