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下意識地一躲,卻抬頭看到竹猗猗的麵龐,柔和的燈光下,她的臉色沒有那麽冷,玉一般的溫潤,與她姐姐神似。(.好看的小說)她心底一軟,愣愣地由著竹猗猗扶住自己的頭,聽到她說:“躺下……”梁薇便在沙發上躺下,又聽她說:“睡吧……”她便閉上了眼睛……


    她眼睛不過一閉,便騰地睜開問:“隻是睡啊?”


    竹猗猗清明的眸子裏帶著絲理所當然,點點頭道:“嗯。你睡下後,在夢境中,魂魄自會去到那裏,進入另一個你的身體裏……”


    梁薇問:“那我什麽時候能醒?”


    “隻要你找到哪個是我的轉世,便能夠醒來了。”


    梁薇轉眸一思,那小說是我寫的,現在雖然不十分記得,可隻要得到些許線索,推測出來還不容易!於是又閉上了眼睛,本還覺得就這麽睡去肯定不容易,卻不想一股睡意襲來,她正要與睡意妥協,卻依稀聽到竹猗猗的聲音說:“千萬不要在夢境中死去,否則你就醒不過來了!”


    梁薇頓時慌了,要高聲罵她:你就等著在這兒陷害我啊!卻發不出聲音,想要醒來,也不能夠,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隻覺得後腦有個黑洞吸著她進去,向一個深淵墜去……


    她的心突突地跳得極快,仿佛將要死了,要揮灑盡最後的生命力。她揮舞著雙手掙紮,可是人在半空,根本無作依憑,卻忽然想到明天雖然是周日還要上班,要早點起床才有時間化個淡妝,定的鬧鍾到底是幾點?她“啊”著高喊:“幫我定鬧鍾啊!”


    隨之,她分明地感受到身體摔在地上,還有液體迸濺的聲音,大腦疼得空白了片刻,還以為自己已經摔得腦漿迸裂,就這麽過去了,不可能醒來了!不過很顯然,主角沒那麽容易掛,過了一會兒,她便聽到許多人的聲音,在說著“這小姑娘從樹上掉下來了!”“小姑娘你沒事吧?”“小姑娘,你醒一醒……”


    梁薇閉著眼睛,覺得身子冷浸浸得,心裏發著暈,向自己問著,我進入我寫的小說了?那麽這到底是個什麽小說?這要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過個街都擔心被炸死,竹猗猗的轉世沒有找到,先把我交待了,可就永遠地睡死在那個小公寓了!


    這麽一想,睜眼的動作就遲疑了,先睜開一隻,看到許多人臉,都幹幹淨淨的,不像那些戰爭片裏,人人臉上都蒙著灰。於是睜開另一隻,見圍觀的人個個頭發長長,身上穿的或短襦,或長衫,竟然是古代!她頓時來了興致,實在和了她自小就著線裝書識字的脾胃。


    她拿手往地上一撐想要站起來,才知道自己躺在一潭泥裏,剛才液體迸濺的聲音是這泥!她怕髒,直跳了起來,心裏還有許多怒氣,向天上一指罵:“竹猗猗,你個死妖精,你怎麽不早說啊!”發出的聲音令她自己一驚,怎麽這樣清脆?


    眾人見她動作很靈活,先放了心,又七嘴八言的教育她,不該爬樹玩。一時又有人說,這小姑娘腦子有些病,這樣說她,她也是不懂的……


    梁薇事先已知道小說中的自己原是個傻子,對於“腦子有病說”並不生氣。顯然圍觀者都是路人甲乙丙,她沒有多理會,先低頭打量自己。身材差不多,她就怕臉上有些諸如兩眼分得很開,流著口水,鬥雞眼的傻樣。想快點找個地方,看一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再換掉滿是泥濘的衣服。


    於是衝破人群往外走。小說中的世界,那天是大白天,季節應該是初秋,濃綠不凋,溫度適宜。(.好看的小說)她原本是從一棵大樹下墜下,上樹的理由,就是:人傻!右側看起來是條大街,很有些繁華之意,便往那裏走。


    她摔得身上有些疼,可是腳下卻很輕快,有些驚喜地低頭一看,原來腳上穿著布底繡花鞋,比之高跟鞋,實在舒服太多。腳步輕快,心裏也輕鬆起來,看看四周的風景,比那些仿古的風景區實在到位多了。一邊走一邊想,自己難得有這樣的經曆,就當作是一次度假也好,雖然是不能死在這裏,可自己寫的小說,怎麽可能把自己寫死!


    正想著,已看到一家客棧,便走進去想開個房間。可是進去之前,想到自己該怎麽付錢,便在身上四處找。她腰帶之上掛了兩個香囊,還有一個大荷包,倒是沉甸甸的,抽開一看,自己先眼前一亮――很有些白花花的銀子!


    梁薇頓時底氣十足,走了進去向裏麵一瞄,大堂沒有人,店小二正依在櫃台上打盹。她咳嗽兩聲,那小二驚醒,向梁薇瞄了一眼,呆著一張臉迎上她,懶懶地問:“打尖還是住店?”


    梁薇心想,怎麽跟電視劇裏演的小二不一樣?不過,她要當個稱職且傲嬌的女主角,便清一清嗓子,憋著心底的笑意說:“要間上房,很豪華的那種!”同時鼓勵自己,盡情地燒包吧,誰讓這世界是咱自己創造出來的!


    那小二目無表情地說:“豪華的也就是大一點,沒什麽意思,都是一層灰。”


    梁薇忍不住“嗤”地一笑說:“你很誠實嘛,那好,就隨便要一間。”


    那小二便在前引著梁薇,開了一間房門,先進去拿毛巾敷衍地擦了幾下,然後立在一邊程序性地問:“姑娘還有什麽需要?”那架式已經是要離開了。


    梁薇說:“我要洗個澡的,還要換身衣服……你去幫我買吧,我對這裏也不熟……給你錢……”她拿出荷包裏的銀子,不知道物價,也不確定給哪一塊,便都倒在桌子上挑檢。裏麵還有許多銅板,最裏麵塞著一塊折得小小的絲巾,也拿了出來放在一邊,先將銅板與銀子分分類。


    那小二仍是那副不耐煩地神情道:“買衣服?這附近就有一家舊衣店……”


    “舊的也好,隻要幹淨,去買吧,我一般穿s號。”


    那小二哪裏懂什麽s號,將梁薇上下打量,口中默念著“五尺三寸”“九十斤”,伸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小塊銀子就出去了。


    梁薇不知他說的“五尺三寸”是多高,就覺得九十斤是把自己說重了些,想來是摔得有些腫,便在後高喊道:“我一米六高啊!”


    過了一會兒,這店裏的小丫鬟過來給她準備熱水。那小二也買了衣服回來,還交還給她許多銅板,說是房錢加衣服錢,這些是找回的。梁薇見小二誠實,懶洋洋得可愛,便隻接了衣服說:“那些錢你拿著吧,給你的小費!啊,就是賞錢……”


    那小二也不拒絕,點一下頭說:“多謝。”轉身走了,去找方才打洗澡水的小丫頭分賞錢。


    這邊梁薇已準備好了洗澡,向頭上一摸,還紮著發髻,便到處找鏡子,發現一麵小銅鏡,拿起來一照,發現那模樣還是她自己!那是十六七歲時的她,水靈靈的皮膚,水汪汪的眼睛,清秀嬌憨。


    一下子年輕個十歲,多令人興奮!她衝鏡中的自己笑一笑,右臉上卻沒有了那個小小的酒窩,有些黯然地想,果然一切都是虛假的,這不是真實的自己,一醒來還是二十六……


    洗過澡,擰幹頭發,換上那身剛買來的舊衣。那衣服是鵝黃底子配綠色小花的,本擔心太嬌豔,不過穿上一照鏡子,與自己的臉色好相襯,心裏又開心起來――年輕就是好!心裏歡樂,胃口也好起來,坐下來想先喝杯水再去吃飯,卻又瞥見從荷包裏掏出的絲巾,便展開一看,上麵繡著字。


    古代的字自然是繁體,好在她是由她爺爺教著開始識字的,先學會寫繁體,才又學的簡體。自然看得明明白白,寫的是:吾妹患有呆症,未免走失,懇請遇到者,好生送至竹家鎮歸雲山竹家,千金為謝,絕不食言!


    梁薇想了一想,不禁笑著在心裏道,原來小說世界中的我姓竹,家在竹家鎮歸雲山,我原本是個傻子,老愛往外跑,這個絲巾,就像我們家英姿脖子上的牌子,若是走丟了,有人遇見好送回去。而英姿,正是梁薇養過的一條狗。


    這與她現實的境況有所同,也有所不同。現實中的她,爺爺有三個兒子,比鄰而居,那條街被人嬉稱這“梁家巷”。這三位梁先生各有一個孩子,梁薇也便有一個堂姐,叫梁端綺,還有一個堂弟,叫梁子靖。


    小說世界中,在絲巾上繡字之人稱她為“吾妹”,那她姐姐想來是會出現在小說中,名字會不會是竹端綺?她心底不免一陣激動,因為一直不敢回去,心底卻十分想念端綺還有子靖,在這裏見到,又不必有心理負擔,不是兩全其美!而且,小說世界中的她原本是個呆子,現在卻有了二十六歲的聰慧靈魂,一定能給他們一個驚喜!她歡快地拿絲巾捂在臉上,嗅著上麵的絲絲清香,傻笑了一陣,而後收拾一下東西,披著一頭沒有幹透的長發,準備先出去吃個飯,再找人問問竹家鎮歸雲山在哪裏,好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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