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宋乾順統領的十二君子擒獲“三煞”後夜以繼日地趕路,童千姿便也沒日沒夜地跟隨。終於這天到了臨湘,十二君子帶了“三煞”投了客店,童千姿也投了那家店。她因為連日追蹤梅祖芳,一直沒能好好休息,所以那一覺睡得特別沉。第二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她連忙去宋乾順房門前,自門縫向內窺看。本以為他們早已上路了,誰知竟見一個不少地圍坐在個一屋裏。童千姿覺得奇怪。


    因為這十二君子平時就拒人於千裏之外,童千姿知道問他們,他們也不會說,於是輕身一躍,倒掛在走廊梁上,捅破窗上的紙,要看看他們做些什麽。


    客房之內,宋乾順坐在桌子正首,桌麵上放了一封信件,也不知是什麽內容。十二君子或坐或立,塞了滿滿一屋子,個個垂頭喪氣的。一個君子不拒禮節,就坐在床上,忽然憤憤地道:“好容易抓住了,為什麽就放了!這道理,我實在想不通!不行,我拚了性命,也要再將他們追回來!”他說著,便要往外走,一張清秀、年輕的臉,因為仇恨滿是怒容。


    一人攔住他的去路,指著桌子上的信件道:“皇上親筆密旨在此,你要是與他們為難,那便是抗旨不遵。小傅,你冷靜點!”


    “冷靜什麽!咱們捉拿‘五煞’遵的就是皇上的旨意。抓住了又說放,還是皇上的旨意!皇上這麽多旨意,我記不全,隻記得我剛入君子堂所奉的第一個。”


    宋乾順沉聲道:“傅宣弘,知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傅宣弘自知宋乾順明著是罵,實際是為提醒他出言無狀。頓了一頓,轉身盯著宋乾順道:“宋大人!宋大哥,咱們真的不再管‘五煞’的事了?將近三年的辛苦,全部白費了……”


    大家都又罵,又歎“看著他們就這樣走了,我真是不甘心!”“皇上為什麽會下這樣一個密旨,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宋乾順道:“信肯定是皇上親筆寫的,不會有詐。[.超多好看小說]我想,壞就壞在咱們沒能將他們一網打盡。各位細想,咱們這些年追蹤‘五煞’,常常見到梅、蘭、竹三人,至於老大鬆柏年、菊猶存就不常露麵,形蹤十分鬼蹤……”


    一人讚同道:“可不是!”而後又琢磨著壓低了聲音,“我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那個菊猶存到底是男呢,還是女的……”


    傅宣弘嫌惡地斜一下


    嘴角道:“那就是個不男不女。”


    “真有陰陽人啊……”


    宋乾順向他們盯一眼,他們連忙不語,聽他繼續說:“梅、蘭、竹三人來暮雲府,無非是想搶蘭華劍。這把蘭華劍唯有蘭芷因合用,另外兩人是為她而搶。這五人雖然無恥,他們之間卻很講義氣,所以咱們五人拿住三個,那兩個便去怎麽可能不來救他們!我本以為,可以拿這三個引出那二人,不料直接就是這封密旨!哎,我想,一定是上麵的人,甚至可能是皇上被鬆柏年或菊猶存拿住了什麽把柄,才使皇上不得不下這份密旨!”


    眾人聽了深為驚心,擔憂道:“那我們怎麽辦?”


    “皇上的旨意不得不遵。那麽我辭官,從此不是君子堂中人,也便可以繼續捉拿他們……”


    “大人,這怎麽可以,要辭也是我們辭!我們去!”


    宋乾順安撫下眾兄弟激動的情緒,耐心地道:“咱們都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萬一是皇上被什麽要挾,咱們做事若仍舊如從前那般齊上陣,隻怕觸怒他們,令他們做出傷害皇上的事,我們不就罪改萬死!所以,眾兄弟聽我宋某人的,我與小傅辭官留在這裏追查,你們帶了我們的辭呈與官服回京複命。且記,不可隨意生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不妥當,可又想不出的別的辦法。一人盯著的傅宣弘出神,忽然喜得道:“小傅的爺爺是……哈哈,就算今日辭了官,明日還是能官複原位!”


    宋乾順笑道:“為官也罷,為民也罷,咱們兄弟始終一心!”


    “說得好!”


    他們該交代的交代,該議論的議論,童千姿都不再管了。她隻需知道好好地拿住了梅祖芳,卻發生了一件事,令皇上下了道密旨,使十二君子不得不將他又放了。梅祖芳那麽壞,除了她一直防著的那個人,還有誰會救他?她一邊想著一邊往外走,剛好就見她一直防備著的青衣女子正在客店大堂裏吃東西。果然是她,也唯有她!


    郭湘婷打斷童千姿的講述,問:“你不過就是剛好見到她,憑什麽就認為就是她?”


    青衣女子得了這個空隙,連忙補充道:“我真的就是剛好趕路到那裏,坐下來用些飯菜,童姑娘就追著我,一直問我……那個人……那個人的下落……”她仿佛很冷,


    混身發著抖;又仿佛很熱,一張臉通紅。她咬著下唇吞吐幾聲,終於又完整地接著說:“我實在是不知道這一回事啊!”


    周念秋沉思道:“能辦能這件事,一定本事不小……這位小姑娘武功恕我直言,並不很高明,又……”


    “她武功平常,來曆可不平常!她是大理明花堂堂主的妹妹,程安瑩程大小姐,她沒有這樣的本事,她哥哥卻有。”童千姿臉上滿是“你可瞞不住我的自信”。


    明花堂原本就是大理一個愛花草樹木的富人修的花園。他在那裏廣種奇花異樹,為了讓花木繁榮,自然少不了請花匠打理。他閑來無事,唯想延年益壽,於是學起武功來,讓花匠侍女們也學起。這富人於武學上的造詣雖平常,到底也成了一派,傳承下去,到後世自然不乏聰明人悟出高明功夫,將其發揚廣光。


    對於明花堂,眾人隻是聽過名字,現今堂主之妹站在這裏,不免引得眾人好奇地打量。程安瑩生性羞澀,連忙低下頭去,雙眼隻盯著自己足尖,羞恥卻又肯定地道:“童姑娘……你疑心是我哥哥救的他……就是梅祖芳……”她說話一個字比一個字發聲低,“你的理由是什麽?不就是以為我,我還……”


    “你被他花言巧語騙了,還喜歡他唄!”


    梁薇被驚得一齜牙,把要從嘴裏跳出的心髒給生生咽回去,連忙將程安瑩從上到下細打量美女啊!雖然因為太過羞澀內向,顯得造作了一點,可還是美女啊,為什麽這麽想不開!


    程安瑩的臉白裏透紅,白紙蒙著的紅燈籠一樣,一雙清澈的杏眼如兩汪泉水,滴溜溜地千方百計地從眾人中間尋空隙,要將目光投向別處。“童姑娘,你知道我們明花堂的那個規矩吧……就是……就是關於婚嫁的……”程安瑩輕聲道。她聲音小得如若蚊蠅,眾人都側耳傾聽,恨不得拽住風的喉嚨,好令她發不出聲音,打亂程安瑩本就微弱的聲音。


    聽明白後,大家都轉著眼珠子想了一會兒,除梁薇外,都一副頓悟的模樣,齊聲“哦”著點了點頭。端綺向童千姿神秘地微笑著說:“果然是你想多了。”


    童千姿連連點頭道:“的確是我想多了……哎!她哥哥怎麽可能會幫梅祖芳呢!”


    “為什麽不可能?程安瑩的哥哥就知道梅祖芳是個壞人?”梁薇最見不得大家當著自己的麵兒,說些她聽


    不懂的話。


    眾人便向她解釋,原來明花堂遠在大理,本就有一種清絕的姿態,真有些“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的氣韻。他們的堂主一個比一個清高,幾乎不與中原武林往來,不許自家弟子或嫁或娶他派之人,若當真要嫁或娶,那人必要先入明花堂。然而,明花堂招收弟子十分嚴格,必須要五官端正,氣韻不俗,就算是位絕代佳人,隻要堂主看不順眼,也絕無可能入派。很顯然,梅祖芳連五官端正這一關都不過不了。


    程安瑩不敢看眾人的神情,隻盯著自己的足尖,繼續道:“我哥哥很討厭他的……見到他,要殺他的,又怎麽可能會救他……而我一人之力,又如何可能救得了他,若不是你說,我真不知道他人在何處。”


    童千姿知道是自己太暴躁了,仍不肯鬆口,責怪道:“一路上,我但凡出來殺他,你就跳出來與我為難!那樣一個惡人,你又何必幫他!”


    程安瑩猛然抬起頭來,一臉真摯、焦急地望著她道:“他就算有諸多不好,也不是一個惡人啊……他……”


    童千姿一臉急怒,“呸”了一聲兒道:“你還敢替她說話!你知道他把我姐姐害成什麽樣了嗎?”


    梁薇看著程安瑩嬌羞、倔強的樣子,想到了“沉浸於愛情的傻女人”這句話。這是她寫的小說啊,程安瑩這個樣子,還不是她的虐待!梁薇覺得有責任糾正程安瑩破碎的價值觀,伸手一把扶住她的雙臂,倒驚得程安瑩抬頭不解地盯著她。


    梁薇注視著她道:“程姑娘,這個梅祖芳長得又醜,心地又壞,偷人小孩子去煉藥,而且還十分花心!他還說我像茉莉花雖然用詩詞誇我的時,我心裏有些美滋滋的,你是不是也因此被他迷惑了!哎,詩句簡直就是花心男人的幫凶,但是無論如何不要相信他,他有個群花譜的,我是茉莉,你是什麽……讓我猜猜……”也不管程安瑩扭著雙臂,轉著臉一心要掙脫她,隻管盯著她的臉看。


    梁薇的認真態度感染了周圍的人,不覺間都打量著程安瑩。端綺緩緩開口,用探問的語調道:“玉……簪……花?”


    程安瑩聽到一愣,忽然像是失去水份的花兒,頭斜向一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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