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祖芳卻是不慌不忙,陪笑道:“可是,在下也知,郡主你一向不喜歡太寧王……”


    梁芸將頭一側,笑吟吟地道:“你倒真了解我。(.無彈窗廣告)”


    梅祖芳見她如此模樣,心裏直發癢,“嘿嘿”地笑著道:“郡主的喜惡,對於在下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事。”


    “果然?那你便說說看……反正,我這會兒是心裏不痛快,你該如何討我開心?”她踩過那一地的粉紅月季花,緩緩走回到楊妃榻旁,袖子一甩又委身坐下。


    梅祖芳轉過身注視著她,微笑道:“我曉得,你雖然不喜歡太寧王,也與稚子無關,所以那孩子,已被他舅舅接了回去。好好的呢!”


    梁芸舒一口氣,點點頭道:“這倒還好……還有呢?”懶懶地又問。


    “郡主不願下嫁傅家人,更不喜拘束,在下帶郡主離了這裏,遠走天涯……如何?”他緩緩走過來,雙手撐在楊妃榻上將梁芸圈在自己懷裏道。童千姿看不下去,氣得拳頭緊握,周雪桐連忙抓住她的手,暗自用勁,提醒她答應自己的事。童千姿隻好忍了下來。


    隻聽裏麵的梁芸又道:“我遠走天涯,自由自在固然好,隻是我自小錦衣玉食,可是吃不了苦的。若是辛苦……”


    梅祖芳連忙道:“我的美人,我豈能讓你受苦,放心放心,你想要什麽,我就能給你什麽,錦衣玉食又有何難?”他伸出手撫過她耳垂上掛的紅珠墜子。


    梁芸將頭一歪,眉頭皺了皺道:“可是……你若變心了呢?你當我不知道你有過許多女子,最後一個一個,都被你害得好苦。”她手指點在他額頭,狠狠一推。


    梅祖芳卻隻是貪婪地望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薄唇還有說話時嬌嗔的神態。他的手滑過她光潔的麵龐,停在她衣領上,捏著衣領一點點往下去。“那些女子一個個相處久了,就顯露出各種各樣的缺點,哪裏像你這般完美無缺……”他寵溺地說,那真摯的樣子仿佛在證明梁芸的完美。(.無彈窗廣告)


    梁芸來了興致,歪在那裏,手支著頭,笑著問:“哦,你倒是說說看,那些女子,一個個都有什麽缺點?”


    梅祖芳緊挨著她坐下,如數家珍,“那位童姑娘清俊俏麗,倒有些梅花疏朗傲然的神韻,然而缺了柔婉之氣。女子若不夠溫柔,怎麽樣都缺了韻味…


    …”


    童千姿怒不可遏,周雪桐立刻俯在她耳畔道:“聽他怎麽說程安瑩!”


    這樣一說,童千姿生出一股好奇心,轉眸一看,隻見程安瑩蒼白的小臉上紅紅白白,那強壓著的感情,讓人擔心她小巧的五官撐不住。


    內裏的梁芸點一點頭,問:“還有呢?”


    “明花堂那位程姑娘,可憐可愛,嬌怯不勝,然而她太缺乏剛強之心,總是自怨自艾,實在有些矯揉造作,引人厭煩!若不是為了拿花玉髓給你打首飾,我敷衍不了她那麽久!”


    程安瑩麵上通紅,轉身便走。周雪桐拍一拍童千姿道:“打死這個不要臉的,他還好意思點評別人!”童千姿巴不得一聲,破窗而入。周雪桐抬頭看裏麵的人嚇了一跳,“哈哈”笑著轉身去追程安瑩了。


    周雪桐躍上竹林之端四周一看,便見程安瑩正在圍牆之外,揚聲喊:“程安瑩,給我站住!”程安瑩滿心羞憤,哪裏肯停,隻願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周雪桐點躍幾下,已擋在她前麵,手臂撐在她肩頭道:“你這個樣子,哪能怪他說你‘太缺乏剛強之心,總是自怨自艾’。我若是你,定然衝進去狠狠打他幾個耳光,再好好罵他一頓!”


    程安瑩將身子一扭,半晌了才哭了出來,道:“我又能罵他……罵他什麽……我這樣一個人……”


    周雪桐一臉不痛快,歎口氣道:“程安瑩,你將自己看得太輕賤了!”


    程安瑩直搖頭,“我本來……本來就……”


    周雪桐耐著性子道:“你不要怪我將你帶來,親耳聽他說那些話,我實在不願看到你,還對他這樣一個不值得的人心存幻想。(.)你是不是總以為,他人再壞,總對你有一份真心,所以你總忍不住護著他?”


    程安瑩心內一怔,半晌了才終於點一下頭,細聲細氣地道:“方才聽到……聽到他與那姑娘說的話……哎,那時,他也這樣跟我說過類似的。我哥哥管我管得緊,我覺得自己跟我們明花堂其它的花草沒有兩樣……他說中我的心事,真心體貼到我真意……”


    周雪桐忍不住搖頭歎道:“的確啊,他說我像玫瑰花兒,我聽了心裏也裏高興呢!那花兒又香又豔,又多刺,引人喜歡,又不容接近。你說說看,這不正是我麽?”


    程安


    瑩怯怯地抬起頭來,向她望去,月光之下她明豔的外貌更多了一絲潔淨,看起來倒沒有那麽狠辣無常,難以琢磨了。“不錯,這麽說起來,他唯一的好處便是……便是……”說到這裏,她又不知該如何表達了。


    周雪桐接著道:“便是能一眼看出一個女子美在哪裏?不過,他這個人惡心得很……桂花香而不豔,玫瑰香豔卻多刺,海棠明豔卻無香,沒有十全十美的花兒,也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而他梅祖芳,卻妄圖隻享受女子的美,不去包容她缺失。程姑娘,你若因為他而自憐自傷,實在是不值得的。”


    程安瑩淚眼朦朧,不言不語地。靜默了一會兒又一會兒,周雪桐都要忍不住了,她才終於道:“我們明花堂人雖然多,於我,卻連一個知己也無……唯有他,曾說明我的心事……”


    周雪桐耐心快用完了,沒好氣地道:“你不肯跟別人表明心跡,又怎麽能指望別人懂你呢!”


    程安瑩聽了咬住下唇,又是許久的靜默,才又道:“所以……我信任他,帶他去了密室。然而,他卻偷拿了花玉髓。我才知,自己信錯了人……我恨我自己居然曾想過將自己的心托付給這種人!”


    周雪桐鬆了一口氣道:“是啦,是啦!”


    程安瑩又是滿腔愴然,仰望著月亮道:“可是還能怎麽辦?就因為我一時錯信,致使花玉髓丟失,連累得我哥哥找來,又害得堂中弟子喪命……”那是一種軟弱又糾結不清的感情,她總想自己已付出那麽多,沒有一個好結果,實在不值得。為求一個好結果,居然認為再多付出一些,令他知道自己的好,也許就能回心轉意了。明明已知,那是一個無底洞,可是要往回走,看一看自己留下的惡果,又不知該如何填補。因此徘徊在那裏,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周雪桐歎道:“假如是我,有人敢這樣利用、欺騙我的真心,我就把他的心給挖出來!我說你,花玉髓不就在梁芸頭上,你去取下來,交給你哥哥。你實在不好意思回明花堂,多簡單啊,就留在中原……”留在中原之後如何,她暫時省略了。


    程安瑩略有心動,卻又遲疑不定。周雪桐也不指望一下子便說動她,招一招手道:“我們在那裏聽他們講話時,我暗自用了迷煙,好壓製住梅祖芳的內力。不過他到底也是一位高手,童千姿支持到此時,已不是對手,我們快去幫她吧!”程安瑩找不到理由推脫,


    便點一點頭。


    兩人回去時,空蕩蕩的房間裏又加了一片狼藉,並不見童千姿與梅祖芳,然而滿室皆是他們打鬥過的痕跡。紗幔被撕壞,楊妃榻也挨了童千姿幾鞭子,掉漆倒是小事,致命傷是斷了一條腿歪倒在一旁。梁芸正蹙著眉頭,檢查著被毀壞的程度。


    周雪桐躍窗進來,看到她這副情景,先就笑了說:“瞧你那樣子,好心疼似的。”


    梁芸抬頭一看,見是周雪桐,盈盈大眼中閃過一絲驚奇,隨既起身一擺袖道:“你真是無處不在!也不必猜了,那黑丫頭必然與你有些關係,這件東西你賠。”


    周雪桐含笑道:“這件東西又不稀奇,賠你一個又有何難,隻是你這套獨一無二的首飾,就該還給人家了。”說著向程安瑩一指。


    梁芸雖不認得程安瑩,聽周雪桐這麽一說,也便猜到這嬌怯怯地,無聲無息的女子正是那個玉簪花一般程安瑩。扶一扶頭上的海棠簪子,美眸流轉,將她上下打量。程安瑩不安地抬頭,與她目光相對,看到她唇邊若有似無的笑,兩人都默契地想到,梅祖芳所評點的那些話說是程安瑩可憐可愛,嬌怯不勝,然而她太缺乏剛強之心,總是自怨自艾,實在有些矯揉造作,引人厭煩!


    梁芸的想法,自是無聲無息,望著她的眼神裏其實有些欣賞的意味。然而程安瑩看不到這點欣賞,早已是自慚形穢,隻覺羞辱難當,小臉之上淚水還未幹,又紅了起來,待要立刻走掉,卻又不能放下梁芸身上的五顆花玉髓。


    梁芸見程安瑩如此情狀,隻以為自己將她看惱了,便收回目光,向周雪桐巧笑道:“一會兒再說吧!”說著一轉身,“那兩位,打著打著打出去了……”自己率先向室外走去。


    周雪桐見她一個轉身都無限柔美之態,撇了撇嘴跟了上去,追問:“你是為了梁蘅跑這裏來的?”


    梁芸轉眸向她一望,笑吟吟地道:“為梁蘅而來的不是我,而是哥哥,我見他來,就一起過來看看這個花園子修得如何。”


    周雪桐臉上一驚,步子頓住,雙腳不安分起來,“他……他回來了……”


    梁芸“格格”地笑起來,伸手去摸她的臉道:“這世上能治住你的人,果然就隻有他了……”


    周雪桐眉眼一橫,擋開她的手道:“年少不


    懂事,被你們抓了把柄,真就以為能被你們取笑一輩子!哼!”說著也不必梁芸指點人在何處,抬步便走。梁芸望著她的背影,笑一笑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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