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住不動,仰頭望著他帶了迷人微笑的儒雅的臉龐……


    他微低著頭,一副認真的愉快樣子,仿佛在修剪自己心愛的盆栽,雙手輕輕地將她的頭發攏起,拿簪子綰了起來。(.好看的小說)


    沒有趕你出門,也沒有趕你下車,他幫你綰了頭發……心裏有一個輕柔的聲音這樣跟梁薇說,說得她忍不住臉紅,連忙將頭低了下去,隻聽自己的心“砰砰”地亂跳著。


    她不敢抬頭看,隻聽他含著笑意的聲音在說:“你的樣子真美……”仿佛是笑意盈盈地欣賞了片刻,又道:“就此別過,改日再見……”


    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聽那聲音,知道他上了車,那個長相冷酷的黑衣侍者趕車離去了……


    終於聽不到馬車的響動了,她抬頭向馬車消失的地方望去,一時間心裏湧起的感情居然有許多恨意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她終於轉過身去,又走上那滿是紅葉的山坡。走啊走,一級級步下那青磚階梯,一轉彎見梁芸帶著兩個侍女迎麵走來,見到梁薇一笑道:“嚇我一跳,以為你跑了,可就沒辦法跟周丫頭交待了。”


    梁薇頭一低,暗暗摸一摸臉,生怕自己臉還紅,然後才抬起頭來道:“我就是出來逛逛,看看這景,還真不錯。修這園子,誰的主意啊?”


    梁芸得意一笑道:“自然是我。前年下江南路過這裏,也是偶然間看到這座小山上的紅葉實在難得,一時興起叫人修的。去年開始,到現在已修了一年半,修得也慢……”


    梁薇故意道:“那怎麽成,居然敢這麽慢!”


    梁芸微笑道:“就是要慢了好。因為這些楓樹可貴,傷了可惜。所以往山上運東西,不能用車之類的器械,隻能靠人力一點點背上去。”


    梁薇回頭一望,看到那座道觀,再看看腳下的青磚階梯不禁咋舌道:“這也太累人了!哎……這些楓葉這樣紅,都是許多人的血汗染成的!”


    梁芸問:“你說什麽?”


    梁薇見她和氣,絲毫沒有郡主的架子,也不好當著她的臉數落她,於是道:“沒什麽……這都過了中午吧,你身為主人,管不管飯呢?”


    “就是專門找你,好請你去用膳。”梁芸停住步子,等她走過來。


    梁薇見她一個郡主待自己如此,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走了過去。午飯時,梁薇也沒有見到梁。後麵這半日,梁芸派了一名侍女在她身邊照顧,她走哪兒,這侍女便跟哪兒,她若問話,侍女總是怯怯地說不知道、不清楚。她無聊之下難免心煩,發現這個花園裏隻要梁芸呆過的地方就芳香撲鼻,實在有些難以忍受。


    尋來尋去,發現一間書房,想來梁芸沒有進過,清幽無比,書架上磊著許多書,她便坐著看一看書。然而那些書不是四書五經,就是兵法史書,雖然有一些詩詞之類,早已是她爛熟於胸的。


    索然無味,便拋下書本。見書案上有筆墨硯台,便讓侍女幫自己研墨鋪紙,默寫一些詩詞。她寫了《離騷》,又寫了蘇軾幾首極著名的詞,那悶葫蘆一樣的侍女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她的字寫得好看。她心中得意,便又寫了許多與秋季有關的詩詞。


    直寫到晚飯時分,她將筆一拋,用餐之後散個步,便沐浴睡下。躺在床上,忽然想到,倘若爺爺還在世,也有這樣一個地方給他住,他是否如自己今天這般,爬爬山練練字,早睡早起,清閑適意?


    轉念又想,我當然不會讓他過得這樣清閑,肯定三天兩頭來打擾他,陪他說笑,揪他的胡子,逗得他假意惱怒,又哈哈大笑……


    想著想著,心酸又幸福。[]不知不覺間,聽到外麵秋雨淅淅,一滴滴全打在她的心上。她聽秋雨而感懷,想起了白日裏聽到的蘇賦雲與洪碎玉之間的對話,又想到自己……周身不由得發冷,心想爺爺若在世,洞察了我與蘇賦雲相似的情愫,又會如何呢?還有,我遺失記憶的那三年,爺爺若親眼目睹,又會如何?想著想著,直在枕上歎息,落下淚來。


    然而閉上眼睛,李為念拿著一片紅葉照著太陽細看的樣子又浮現到眼前,她心裏狠狠地收縮了一下,仿佛看到爺爺那種無奈、失望的眼神,他大約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的聰明的乖孫女,竟會跟自己姐姐搶男人!


    一夜驚心、懼怖,她也不得好睡。早上醒來頭腦昏昏,坐在鏡子前任侍女為她梳發。侍女拿來兩枝珠釵給她看,說是郡主贈她綰發的,問她喜不喜歡。她當然表示十分喜歡,謝謝郡主這般客氣。又看到從李為念那裏換來的簪子,就放在梳妝台上,拿在手裏細看,素銀的簪身,簪頭是青玉珠子串成的小花。


    她想,這簪子樸素可


    愛,就同我一樣。若是想配得上姐姐的端麗無雙,那應該要再精致、珍貴百倍!可是……她手忽然一抖,苦笑著想,姐姐那般人物,自然是戴什麽都好看……於是悄悄將簪子收進袖中,任由那侍女將頭發梳好。


    早飯,仍然不見梁。飯後,梁芸有事出去,請梁薇自便。天還下著微雨,梁薇便獨自撐著一把傘,仍舊往山上去。


    與昨日的風和日麗相比,微雨中的紅楓山林別樣清幽。青石階含了水,顏色更沉一些,紅葉上泛著雨水的淡淡冷光。她一步步拾級而上,將要來到那道觀時抬頭一看,心裏不由得一驚一個白衣男子立在道觀前的平台上,手舉著一枚紅葉正在細看!


    她還以為是李為念,然而細一看,那男子的麵貌比之於李為念更年輕、硬朗,正是昨日鬧了一場誤會的梁。她舒一口氣,立在那裏先打量他一番。他身著青灰色衣衫,外麵披的鬥篷是白色錦緞,立在侍衛為他撐起的傘下。


    也難怪她會將他認成李為念,他的身形很相似,一樣的高而不魁梧,瘦而不孱弱,挺直的腰杆裏透著股貴氣。她走了過去,顧念著他的身份,緩緩一福道:“見過王爺。”


    梁轉頭看到她,想到昨日清早的事,還覺得好笑,當她是青樓女子,也有些對她不起。於是溫和地道:“在這裏住得好麽?芸兒沒有虧待你吧?”


    梁薇見他們兄妹一樣沒有架子,心生好感,含笑道:“很好,郡主對我也很好,真讓我受寵若驚了。”


    “‘很好’便好,‘驚’就不必了。”他含笑道。


    居然還有點幽默感,她心中更喜,唯有的拘謹也沒了。笑意更濃些,俏皮地說:“王爺說得是,小女遵命!”見四周唯有撐傘的侍衛在,於是問:“不知道梁蘅小世子現在在哪裏,有沒有回到京城?”


    “你知道他?”梁眼裏顯出一絲警惕。


    梁薇連忙道:“梁蘅被周雪桐救回那天我就在場的,雖然沒有幫上大忙,也算起了一點小作用。”如此一來,也好說明大家是一起的,不必如此防備。


    果然,梁點一點頭,放下心腸,還以為梁薇說自己隻是“起了一點小作用”是在謙虛,便道:“多謝姑娘,姑娘與雪桐是舊識?”


    梁薇苦笑道:“王爺可知先月客館那節事?我


    與家姐、舍弟,與郭岸行是認識的,一路同行到了先月客館,才算知道這世上有周雪桐這般人物。”她不敢明著貶,卻也不願違心地褒獎,話也說得酸津津地。


    梁也是一臉苦笑,道:“雪桐這回是真的‘名滿天下’了!我從遼東回到京城,便遇上蘅兒走失的事情,於是南下,在路上聽說這事情。哎……她啊她……”他低垂注視著手裏的紅葉歎息著,眼中有愛意,又有痛惜與無奈,仿佛那紅葉是朵帶刺的玫瑰花。


    梁薇覺得他的歎息大有深意,便追問:“她怎麽了?”


    他寬厚一笑道:“沒什麽……不過是令人無可奈何罷了!”


    梁薇心內不快,心想古人說話都愛打太極,而我偏要套出這話來!於是微笑道:“可不是!她啊,叫人無奈得很,就似昨天,你若見她必然要罵她,可是她卻走了。說來也怪,她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你,難道因為你是王爺?”


    “這倒不是……隻是……”他眼神閃爍著向她一瞥,見她滿眼的狡黠光芒,猜透她的意思,憨憨一笑再不言語。


    梁薇再接再厲道:“如果她不是因為你的身份,那她就是偷了你什麽東西。”


    他笑著將頭一搖。


    “假使還不是……哈哈,我猜到了,那就如她與郭川澤一般。”


    他笑容一頓,忍不住問:“郭川澤如何?”


    “郭川澤喜歡她,她利用他的喜歡,利用完了便甩!甩掉了,還敢見麽?情債啊,那是怎麽也還不了的!”


    梁怔怔不語,暗暗深吸一口氣,腳下微微移著步子。那細雨在頭頂的傘上留下輕微聲音,似無數的細聲呢喃,悄然傳遞著某種不明的情愫。梁才知,自己是小看了這個年幼的女孩子,笑了一笑,忽然道:“本王書房裏那些字是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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