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看也沒看清,聽到一個“蛇”字怕得驚聲尖叫,閃電一般地將手一甩。那條長蛇便給她甩了出去,她尤嫌不足,跳著腳、抖著手,仿佛身上有無數條蛇要趕緊抖掉。


    梁薇跳了一會兒這種驚慌失措、害怕至極的舞,真跟瘋癲了似的。又見周雪桐隻是臉白了一白,而後便鎮定地眯眼盯著什麽,便湊到她身邊道:“走吧!快回去,這裏太危險了……”扯了扯她,她也不動,便又道:“你看什麽呢?快走吧,這裏超危險!”


    周雪桐隻是淡淡地道:“我看那條蛇呢……”那條長蛇全身淡青色,背上均勻地分布著豔紅色的圓形斑點,顏色豔麗如花,身體扭動著妖嬈邪魅,揚頭吐信有聲。周雪桐見到,心裏先是吃驚,沒有想到世上果然有這種蛇,繼而害怕,手指間已暗暗捏了幾枚銀針蓄勢待發,然而那蛇隻是扭動著並不上前,過一會兒竟然轉頭鑽入草叢離開了。


    梁薇的手裏還殘留著方才抓蛇的觸感,再聽到“蛇”字,那蛇仿佛又回到手裏似的,跳著腳道:“看什麽蛇啊!快走,快走,快走!”害怕之下,使著蠻力拉著周雪桐回到客館之內。一回去便要了熱水,拚命地洗手,檢查身上有沒有被蛇咬傷。


    手洗了足有十幾遍,身體的每一寸也都檢查過了。除了被扯斷的那一節衣袖,和跳下來後向前一踉蹌,把腳趾頭碰得有些疼之外,可以確定自己是完好無損的。然而她剛鬆一口氣,又提起一口氣,開始檢查床鋪、房間角落還有窗口,擔心有蛇已然進來了,自己住在蛇窩還不自知!


    周雪桐看不下去了,好笑地道:“你被嚇傻了?這是二樓,蛇進不來的……”


    “萬一進來了呢!你有沒有什麽趨蛇的靈藥,行行好,給點行不!”她伸出手來,杏核眼裏滿是驚慌無措。


    周雪桐見她臉白若紙,滿麵冷汗,著實是怕到了極點,隻怕她今晚睡也睡不著了。於是不將那條長蛇的來曆告訴她,隻是道:“我倒是帶了點能趨蛇蟲的香料,點上就絕對不會蛇蟲近你身。”


    房間裏有一個小香鼎,梁薇連忙指著道:“快點上啊!”


    周雪桐道:“這一個不夠,我去向小二哥再要一個,點上香料後放到你床下,不是更能放心?”


    梁薇感激地道:“你想得真周到!好,我們一起去……”


    周雪桐道:“我自己去,你留在房間裏,再把角角落落好好檢查一下。”


    這麽一說,梁薇又覺得方才沒有檢查仔細,道一聲“說得是”,雙眼如探照燈一般滿屋子地找。周雪桐抿嘴一笑,下去向店家要了些普通的安息香與一個小香爐。回去點燃之後,還煞有介事地捧著滿屋子一薰,才放到梁薇床下。梁薇聞到滿屋子的劣質香味,反而大鬆一口氣,問:“這種香料是你配的?”


    周雪桐點點頭道:“是啊,聞起來如何?”


    “不是特別好聞,有點衝鼻子了。”


    周雪桐一副發愁的樣子道:“這裏麵加的藥物多,要遮住藥味不容易的。”


    梁薇連連點頭,道:“這就很好,重要的是有效果!我知道你的,你一向很有才的!”


    “一向?你這語氣,我們仿佛認識了幾十年呢?”


    “就是幾十年了呀!”梁薇緊張的情緒鬆懈下來,隻覺得安逸,“你忘了,我之前靈魂所在的那一世,也有你的。你在那裏叫‘周雪’,從小到大的朋友與敵人,不如現在的你這樣漂亮,可也還是很漂亮;不如現在的你耳朵這麽好使,可有一對看人很精準的眼睛……你又冷又酷,又狠又辣,對誰都不留情麵,總是一針見血,做事的準則也叫人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不可否認,你確實很有才!你讓人敬畏……注意!這裏的‘敬畏’是又佩服又害怕又厭惡又無奈的多重、複合意思;而我引人喜歡,這個‘喜歡’的意思好單純,就是討人喜歡!所以說,你雖然英語四級一次就過,數學非常之好其實你任何考試都沒有低分的經曆我外型也不比你亮眼,但也不差啊……事實上是,我很好,不過我一向謙虛,所以說得低調了一些……”她困了,腦海卻好似一個貪玩的孩子,疲倦卻不肯睡去,而她不在一個正常狀態時,總會說許多話。


    周雪桐靜靜地望著她,待她說完,微笑道:“那麽在那一世,你失去記憶後,躲起來不見的人中,也有我麽?”


    “那還用說!我急需要躲開的人員裏,你排在第一等……”


    周雪桐笑道:“看來在你心目中,我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不會跟你姐姐那樣絕世無雙的大美人一樣重要吧!”


    梁薇因為困倦微眯著眼睛,慢了半拍道:“你當然沒有她重要!”然後又盯


    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道:“你是不是嫉妒我姐生得比你美,雖然在這裏你的美貌度已經提升了兩個點,有九分了,可還是跟我姐姐這個十二分的美人差了一大截……”她張著雙臂比出一個距離,身體一個失衡便倒在了床上。


    周雪桐微笑道:“是個女人都會嫉妒你姐姐……”


    可是回應她的,已然是梁薇夢囈一般的言語:“子靖、姐姐……王子、女神……你們……“安息香即使劣等,也在梁薇身上起到了效果。


    周雪桐站在那裏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傳進耳朵裏的聲音嘈雜而煩亂,所以她想如梁薇這般沉沉睡去也是不可能的。況且,夜那樣黑,遮擋得了那麽多的秘密與陰謀,她不可能忍住不去理會。


    長歎一聲,彎腰拉過被子蓋在梁薇身上。又暗暗點了她的穴道,拿一枝沒有喂毒的針刺破她的手指,讓血一滴滴地滴下來,拿個小瓶子接了一些,然後才轉身離去。


    提了個燈籠來到合歡樹下,半晌了她才從枯黃的草叢裏找到那枝被梁薇跟蛇一起甩出去的素銀青珠簪,擦拭幹淨收了起來。之後便將燈籠吹熄、丟掉,飛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條被梁薇抓在手裏,卻連樣子也沒有看清楚的蛇沒能進入她的夢裏。她香甜一覺醒來,第一感覺就是滿屋子的香味令人膩歪,空氣好糟糕,趕緊開窗子透氣。


    剛一推開,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就見一隻黑羽雀飛了進來,落在她肩頭“唧唧”地叫。梁薇扭頭望著它,迷迷糊糊地道:“哈嘍,早上好……”見雀兒脖子裏係著一塊布,披了鬥篷一般,又見窗前那棵合歡樹一副最後一點葉子也留不住的淒涼架式,伸著懶腰笑道:“你有羽毛也覺得冷,還穿衣服……秋天啊秋天,過了秋天是冬天,過了冬天是春天……”


    那隻黑羽雀可聽不懂她的繞口令,用單調的節奏,一遍又一遍地“唧唧”地叫,總算叫得她清醒來過來。她見它披的“鬥篷”上麵寫得字,驚道:“周雪桐又出什麽夭蛾子了!”解了下來,細細一看,原來那塊布就是昨晚周雪桐拉她時扯掉的一節袖子。上麵一塊紅,應該是血,她看了心裏一驚,以為是出了什麽事,連忙看字。那紅字是用簪子蘸著血寫的,內容是:速速趕去宣城五峰鏢局,周。


    多餘的字一個沒有,黑羽雀卸下布條便飛走了,她谘詢也無處谘詢,連忙找程方回


    等人商量。


    周雪桐先是讓眾人等她三天,再是李為念那一出鬧劇,現在又讓去宣城。程方回的怒火怎麽也壓不住了,大發脾氣,但最終還是帶著三個姑娘連忙過去了。因為暫時還不知道仙島的確切位置,但肯定是在海上,往東順路,而宣城正在東方。


    程方回為求速度,放棄馬車,梁薇便與程安瑩共乘白馬。那匹白馬十分神駿,再加上瑩、薇兩人體重加起來也沒有多少,所以一路飛馳起來絲毫不落下風。四個人雖然都不認得路,但宣城極負勝名,隨意問人一問便可知,還時不時能遇到同往的人。


    然而程方回心裏是真發了急,趕路甚急,騎馬顛簸,實在為難梁薇這個現代人。然而梁薇這人一向懂得苦中作樂,便拿目的地的宣城的種種好處安慰自己。


    且不說宣紙,單是那一方山水就讓梁薇向往。南齊詩人謝眺曾任宣城太守,人生的大部分詩作寫於宣城,吟詠宣城的山水,因此又被稱之為“謝宣城”。宣城的山水因此揚名天下,文人雅士紛紛慕名而來,比如李白廣為傳誦的“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與“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淪送我情”都是寫宣城的。


    李白亦是梁薇爺爺深為喜愛的詩人,她倒很好奇自己會在小說裏如何寫敬亭山與桃花潭。


    連續趕了幾天路,路過許多名勝程方回都熟視無睹。梁薇心內已暗暗擔憂,隻怕到了宣城,她也沒有機會去敬亭山和桃花潭看一看。別的也就罷了,這兩個地方是她爺爺常常念的,離得如此近還要錯過,實在太可惜了!


    終於離宣城越來越近,這天又是秋雨綿綿的天氣,細雨如霧,秋寒透衣。然而路上的行人卻有增多之狀,梁薇向人詢問,回答說是去欣賞細細秋雨中的的敬亭山。


    梁薇一個激靈,抬頭一望,原來湖水那方的一屏山,正是她想了又想的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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