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川澤與郭岸行兄弟生得甚為相似,隻要將郭岸行的身形增加一個頭頂的高度,大眼睛變窄一些,臉龐輪廓更硬朗一些,那便是郭川澤了。可即便如此相像,也總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是親兄弟。郭岸行如同任何一個出身良好、人品又極優秀的青年一樣,讓人驚歎、嫉妒、羨慕又敬佩,好似巍峨挺拔的廬山,有著“雄、奇、險、秀”的特點。郭川澤則是華山絕壁。周雪桐天不怕地不怕,卻有些懼高,因此郭川澤對於她來說,險之又險。


    “我喜歡你。”郭川澤簡短,且毫不遲疑地道。


    周雪桐不願提這個話題,便將頭一轉,當作沒有聽到。


    郭川澤長歎道:“你讓好好照顧童千姿、程安瑩還有竹英姿這三人,我仍舊不問原因,隻是照你說得做。可是在太湖醉鬆莊那夜,竹英姿想引那花魁出來,讓童千姿唱歌,程安瑩彈琴。她們的歌聲琴音可真美,我不由得想,若是你能同我一起欣賞,那該有多好……”


    周雪桐心內酸楚,不忍再聽,想要一走了之。郭川澤猜透了她的心思似地,忽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雙目注視著她,用不容質疑的口吻道:“聽我說完再走!我下麵說得話,一字一字全得記在你腦子裏!”


    周雪桐眉頭一皺,望著他不語,等著他後麵的話。


    郭川澤嘴角一斜,與平時一樣的冷笑裏,帶了些苦澀的意味,緩緩地道:“我想到了你,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思緒,對你讓我照顧這三人的目的多想了一點。她們三個人或者聰明伶俐,或者嬌怯可憐,或者直爽俏麗,各俱美態,都是極好的姑娘。我忽然就明白了……”他眼裏冷光一閃,除了心痛與失望,他也覺得屈辱,“可是我一時間還不敢相信,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知道我的感情不是你可以擺布的!”


    “你故意的?!”周雪桐明白過來,詫異地道。


    “不錯!我對竹英姿表露好感,不是為了讓你吃醋,而是為了引你出手撮合我們。我想看一看,你會用怎樣自作聰明的手法……”


    自己的一舉一動竟然全被他猜中,周雪桐既羞且怒,道:“你……你……竹英姿之死,你也有份!”


    郭川澤淒淒一笑道:“雪桐,你但凡心裏多裝我一點,就不至於失去你唯一的朋友……”


    “事已至此,你說這些有何


    用!總之,我不可能愛上你!”周雪桐將他的手甩開道。


    郭川澤苦笑道:“不必愛,隻是多關心一下也好……”


    他的語氣太過卑微,令周雪桐心內不忍,將眼睛一閉,低聲道:“表哥,對不起……”


    郭川澤忽然“哈哈”一笑道:“你全然忘了……我也對花粉過敏嗎?”


    仿佛有“哢”地一聲,晴朗的天空裏閃過霹靂,周雪桐頓時呆住,盯著郭川澤。他的確對花粉過敏,雖然並不十分嚴重,也會令他發疹流淚,可是這島上繁花盛開,他怎麽沒事!他若可以沒事,竹英姿經他醫治,又何至於死?!


    郭川澤在她震驚懼怖的目光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瓶子道:“我一直很討厭自己對花粉過敏的事……你知道,我不願意怕任何人、任何事,更不必說小小的花粉了。所以,我一見程方回就在私地下問他,他們明花堂到處是花草,堂中又人物眾多,有沒有對花粉過敏的。他說有,但是他們也早有良方以對。我走過三叔公的花房那天,第一次驗明,這個藥有神效……”


    周雪桐伸手要奪,郭川澤卻先她一步,一運力將瓶子丟進海中!


    “郭川澤!”周雪桐眼見藥瓶入海,恨得怒吼,“我不料你竟是這種人!那個時候你還假惺惺地給她輸真氣,一副要盡全力救她的樣子……為什麽!?”


    郭川澤麵向大海,冷聲道:“你不應該忘記,我本就是這樣的人……竹英姿之死,的確無辜可憐,可若是能用她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牢牢記住,那也值了!”


    周雪桐的頭腦空白了起來,許久許久,她都既說不出話,也想不出什麽。(.無彈窗廣告)她一向高高在上,總是為別人設陷阱,現在可好,落在別人的陷阱裏了!最後,她一陣冷笑,隻好道:“好,我記住了,你是郭川澤,冷酷無情的郭川澤,設下計謀,引得我害死了竹英姿的郭川澤!”


    “竹英姿的死與我無關,反而是我盡力相救。”郭川澤道。


    周雪桐譏嘲道:“你竟害怕認下這項罪狀!?”


    郭川澤冷酷地道:“不是害怕,而是不會有人信。你知道的,我對花粉過敏的事,我從來不願提。我向程方回問藥方時,並沒有提到我自己,而且他隻是說了藥方,是我自己暗自配的藥。現在時值初冬,鮮有花開,我未


    曾想到島上是這副光景,所以我就算曾配藥,卻沒有帶到島上也在情理之中。那藥配起來艱難,而竹英姿情況危機,我來不及救她,如此而已。我也可以說,我為了救她找仙翁,卻因為自己也對花粉過敏,越來越嚴重,隻得馬上離島……總之,有太多的理由了。這裏隻有我和你,除了你真相就隻在我這裏。他們不會信你,所以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捫心自問,其實在周雪桐心底對他有極深的依賴,還以為他會一直對自己的話奉若聖旨,實在想不到他會如何害自己!她心裏的怒氣、失望、委屈還有傲氣同時湧起,賭氣冷笑道:“你放心!我敢作敢當,是我殺了竹英姿,而你是個大好人,雖然一心想救她,卻奈何都是我壞了事!”


    “你想過後果嗎?”郭川澤仍然沉著,靜靜地問,“竹端綺與竹子靖因妹妹之死,對你所懷的怨恨,一定不會消。他們怨恨你,郭岸行、郭湘婷兩個會如何?”


    “他們本也不喜歡我,若是到了怨恨的地步……隨便吧……”事已至此,周雪桐隻有決絕地道。


    郭川澤緊握拳頭,壓製著內心的激動,沉聲道:“你……沒有調查過……竹英姿的身世嗎?”


    “她……”周雪桐心中一凜。她第一次見到端綺、子靖還有竹英姿,就對他們的相貌感到疑惑,隻是沒有深想,此時聽郭川澤一提,疑惑更深了。


    郭川澤見她這副神情,淡淡一笑道:“你也看出來了吧?竹英姿之母乃是其父表妹,他們姐弟三人,唯有竹英姿臉上沒有酒窩,而他們父親卻有。一般情況下,父母臉上的酒窩、突下巴都會傳給孩子。不過這也沒什麽,但奇怪的是,竹英姿的側臉與當今聖上簡直一模一樣……”


    周雪桐回憶起先月客館那夜,她捏著竹英姿的下巴,讓她的側臉對著自己。她說那個側臉很驚豔,對驚豔的理由雖然不願承認卻又確實存在與梁有著幾分神似!周雪桐傲視一切,對皇上也不例外,自然不會將皇上的外貌時時放在心中,所以從未想過將誰的外貌與皇上對比。


    但梁是皇上的兒子,與其子有著幾分相像的人,也與其父像,這實在不奇怪!


    “所以呢?”周雪桐心內一緊,知道郭川澤必然是查到了什麽。


    郭川澤卻隻是回憶過去,歎道:“小孩子對於很多事都是轉眼既忘,可是對一些


    事,一些情景怎麽也忘不掉。我就記得這樣一件事那年我還不到七歲,在宮中陪梁蘅逸還有梁一塊讀書。皇上過來看我們,忽然間皇後娘娘氣衝衝地來了,拿著一幅畫還有一縷頭發,問皇上畫得是誰,那頭發又是哪個賤人的?皇上懼內天下皆知,這種當著別人麵跟皇上爭吵的事,也不新鮮……”


    周雪桐最厭惡傅家女子的嬌縱,冷笑道:“整個傅家,也就當今太後算溫柔,其它全是潑婦!然後呢?”她知道郭川澤不是為講宮闈豔聞。


    郭川澤道:“皇上皇後當時都爭吵些什麽,我記得不清楚。但卻對那幅畫的人,還有那一縷頭發,卻記得清清楚楚。那畫上是個女子,極為清秀的相貌,那眉眼和竹英姿,真是像極了!偏巧竹英姿的頭發,與也那縷頭發一樣的又黑又柔……”


    “你是說……”


    “以竹英姿的年紀與我的記憶推測,那件事發生在竹英姿出生前幾個月……我猜,竹英姿之母與皇上有過來往,皇上懼內,這件風流事被皇後發現後就再也不敢了。竹英姿之母隻當情人負心,又頂有幾分傲骨,既被拋棄,就不再求。而她懷了身孕,她的表兄為了她名聲便娶了她,生下竹英姿……”


    周雪桐緊皺眉頭深深一想,有些不敢相信,道:“你這種懷疑太大膽了吧!”


    郭川澤微微一笑道:“你說竹英姿的血可以趨三變蛇嗎?其實在皇上身上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據說他幼時在花園中行走,遇見一條蛇,本來極為驚懼,卻發現那條蛇既不逃開,也不攻擊,而是對他俯下身去。人人皆道,這是因為此蛇遇到了真龍天子……”


    這個傳聞並不新鮮,自古以來,皇上身上都要多多少少存在這類神異事件。周雪桐並不信,可是竹英姿的血與三變蛇相克,乃是她親生經曆,此時再聽皇上的事,就又覺得真切了!


    “你還有竹英姿的血嗎?不信的話去找皇上一試……”


    周雪桐心中已信了,歎道:“她與竹子靖本來就不是親兄妹,卻都不知道,真是可憐……”


    郭川澤提醒道:“她是皇上的女兒,你害死了她,那麽……”


    “那又如何!”周雪桐心內一慌,不禁焦躁起來,“她是公主又如何……死便死了!”


    “可是……她也是梁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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