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賦雲深知大哥與碎玉心性,早知道會有今日的難堪局麵,也早就想好找到碎玉,看他平安無事,便一人離去,再不與他們相見就是了。[]


    於是跪了下來,向眾位哥哥道:“眾位哥哥,千錯萬錯,隻怪造化弄人……賦雲如此說,不是不敢認錯,而是因為人心都是肉長的,兩情相悅乃是人之常情,我與碎玉之情雖為天地不容,卻發自一片赤誠。所以,鬥膽請各位哥哥原諒……”


    她這話說得不卑不亢,至誠至性。眾人聽了心內一片凜然,覺得她可敬可歎,反觀洪碎玉優柔寡斷,顧不了左,還又舍不下右,倒覺配她不上。也都真心希望事情來個轉變,他們各自移情,皆大歡喜。然而,人的感情,誰又說得清,他們盡是旁觀者,隻有聽之任之。


    錢自來喟然長歎,道:“五妹,你最是個明白人……你勸一勸碎玉吧……”這個“勸”字,包含了太多。他、李枕石還有齊有光自然有心成全兩人,奈何深知洪大旗為人,思來想去,隻有讓兩個人放棄的方法。


    蘇賦雲便道:“多謝四位哥哥多年來對賦雲的照顧,今日局麵,實非當初所願!碎玉,世間哪裏有那麽多兩全之法,你已不再是孩子,想要拿得某一樣,便要放得下另一樣。你一直學不會這一個,還是從今日學起吧!你我緣分到處為止,長痛不如短痛,我就此離開,咱們再也不要見了……”她的心意雖然堅決,可是話到此處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


    兄弟四人雖是不舍,但也知別無他法,都沒有多言語。可是洪碎玉偏偏執拗無比,一聽這話,便扯住蘇賦雲的衣袖道:“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不許她走,又對抗不過叔叔與自己,真是一出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蘇賦雲站了起來,扯不出自己的袖子,垂淚道:“碎玉,你放手吧!”


    洪碎玉道:“我即便今天放手,來日也會去找你的。(.無彈窗廣告)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知道我的!”


    周雪桐實在看不下去了,便道:“既然如此,洪碎玉你跟蘇賦雲一起走便好!”


    洪碎玉卻跪著不動,望著他叔叔。錢、李、齊三人都又氣憤又無奈,心想若是碎玉敢於跟賦雲私奔倒也好了,偏偏他自己也過不了他爹爹那一關。


    蘇賦雲立在那裏慘然一笑,前思後想,好容易狠下的心被洪碎玉如此一番糾纏,又亂成


    一團麻。再去細想,也無他法,站在那裏怔怔不語。


    這件事本是被周雪桐挑破的,而她本來以為此事的關鍵在於洪大旗迂腐,隻因洪碎玉之父臨終前一番囑咐便要打散一對有情人,卻不曾想洪碎玉也迂腐至此。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自己也沒辦法了,氣將眉毛一擰,想打洪碎玉幾個耳光。


    洪碎玉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想了起來,連忙站起來,衝到穆卓仙麵前跪著求道:“仙翁,您老人家不是說有辦法幫我嗎?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周雪桐看到,將頭一搖,想這人實在傻得可笑,這樣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轉變心性,還又誰能幫!那穆卓仙再怎麽工於心計,到底也是凡人一個,能有什麽辦法?


    穆卓仙扶他起來,攜著他的手緩緩向一旁走了幾步,向蘇賦雲道:“你過來……”蘇賦雲正在失魂落魄之時,見他向自己招手,便走了過去。她的四個哥哥雖然不放心,倒想知道這仙翁到底能否指點迷津,也就沒有阻攔。


    穆卓仙一手攜了一個,走至敞亭邊緣,向蘇賦雲道:“你聽到了,他說你即便今天走了,也會想辦法找到你的。所以,你一走了之,不是辦法。”


    蘇賦雲心如死灰,便問:“請問,您有什麽辦法?”


    穆卓仙平靜地道:“隻有一死,才能徹底斷了他的念頭。”


    眾人大驚,洪碎玉更是嚇了一跳,鬆開穆卓仙的手向旁退了幾步道:“你怎麽可以這麽說!”


    而蘇賦雲聽了這話,左右一想,深覺得唯有如此!好似黑暗中的人得到一線光明一般,別人驚懼,而她卻覺得歡喜,抬頭望著穆卓仙。


    穆卓仙臉上不見異色,而她已覺有一丸藥從他手中,滑到了自己手中。她知道那是一丸毒藥,淒然一笑,握著藥將手抽出。眾人離得有一些遠,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見蘇賦雲抽出手來,深深向洪碎玉望了一眼,就將手往嘴上一捂……


    片刻之後,洪碎玉才明白過來,向她奔了過去,而她口中輕聲喊著“碎玉啊碎玉”倒了下去。洪碎玉連忙抱住她,怒向穆卓仙道:“她服了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穆卓仙將頭輕搖,淡然道:“你怪老夫,難道不是你逼死了她?你若放她走,或者同她一起走,事情也不至於如此。”


    突遭此變,眾人都沒有想到。洪、錢、李、齊連忙奔了過去,周雪桐亦要趕緊過去看一看,蘇賦雲到底服了什麽藥。而齊有光見蘇賦雲已經閉上了眼睛,瞥見周雪桐過來,怒得眼中冒火,伸手從背上拔出一把刀來,往她麵前猛地一擲道:“你害得她還不夠,不許過來!”那把刀斜斜地插進周雪桐麵前的地磚縫裏,逼得她不得不頓住步子。


    郭川澤立刻走了過去,向齊有光怒聲喝道:“明明是她自己服的藥,你少遷怒於他人!”


    他們遭遇這般煩惱之事,又乍然失去結拜妹妹,悲怒之下,情緒激動遷怒於人也在情理之中,況且周雪桐之前咄咄逼人,也著實可惡。郭岸行便低聲道:“大哥,雪桐是有錯,你不要老護著他!”郭川澤瞪他一眼,也不言語。


    梁薇急得道:“你們快去看看她吃得什麽藥啊?”


    齊有光見蘇賦雲全身冰冷,既無心跳亦無呼吸,料想是毒入經脈,無心再管其它,怒向穆卓仙道:“你這個裝神弄鬼的!我五妹服的什麽毒藥,快拿解來!”


    穆卓仙道:“這藥無藥可解,藥入口,藥性便會侵進經脈之中。”


    洪碎玉不願相信蘇賦雲已死,望著穆卓仙道:“不是真的!你一定有解藥的……”


    穆卓仙道:“解藥沒有,相同的毒藥,卻還有一個。你若真對她癡心一片,便也服下,隨她而去吧……”說著,手在他臉前一攤。


    洪碎玉淚眼朦朧之中,見他掌心一丸藥,本來怔怔地想,賦雲便是被這丸藥奪去性命了嗎?忽覺身旁有人來搶藥,仿佛要搶去他與蘇賦雲相依相伴的機會一般,立刻一伸手將那藥拿在手中,旋身而起望向眾人。


    方才伸手搶藥的是錢自來,他離洪碎玉與穆卓仙最近,伸手搶藥卻落了空,急得向洪碎玉道:“碎玉,你可不能糊塗啊!”


    洪碎玉拿著藥,從洪大旗、錢自來、李枕石與齊有光臉上一一望過,隻見他們都滿麵悲痛之色,他心中自是不舍。可是又見蘇賦雲已死,萬念俱灰,心如刀絞,又有什麽舍不下的,拿著藥隻是垂淚……


    周雪桐在旁看到,冷言道:“那麽優柔寡斷的一個人,我就不信能狠得下心來自殺!”


    聽了這話,除了郭川澤、穆卓仙與洪碎玉他自


    己,在場的無不憤怒,都恨周雪桐太無人性,這個時候也狠得下心冷言嘲諷。雜耍行四兄弟更是狠得牙癢癢的,怒視著她正要說什麽,洪碎玉已在這轉瞬之間將藥服下,踉蹌兩步,便倒了下去。四兄弟一聲慘呼,搶步過去,扶著他一看,那症狀與蘇賦雲是一模一樣,服了藥後便閉眼昏倒,混身冰冷,心跳與呼吸都驟然停止。


    先失義妹,又失侄兒,四兄弟心中都是又悲又痛,又恨又怒。梁薇等人都圍了過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內也都十分驚詫難過。


    李枕石看過洪碎玉的情況後,便站了起來,怒視著穆卓仙道:“快把解藥交出來!”


    “我說過沒有解藥……”


    李枕石一聽這話,悲怒交加,管他是神仙還是妖怪,跨出一步,一拳向他打去,喝道:“老妖道,沒有解藥,你就償命吧!”


    周雪桐連忙喝道:“住手!”蘭華劍來不及出鞘,便一躍出去,伸手拉住穆卓仙,將其拉向一旁。


    李枕石一拳撲空,見又是周雪桐壞自己好事,心頭更怒,喝道:“又是你!”


    周雪桐道:“你先別忙著生氣,聽我說兩句話……”心裏也知道他們對自己恨之入骨,隻怕是聽不進去,隻有快些講來,便立刻轉頭望著穆卓仙道:“我可不信這世上有什麽藥,一入口就能讓人死的!那時竹英姿沒了呼吸你也能救活,他們如此你便沒有辦法了?你到底使得什麽手段,老實告訴我們……要不然我就……”


    梁薇聽到這裏,連忙道:“對啊!你可以把他們蒸一蒸啊……”


    郭湘婷擰著眉頭,滿臉懼色,眼中盈盈含淚,顫聲道:“也不是人人都是芋頭啊……”她其實是想說,不應該任何危機的情況,都用同一種方法去醫治。可是她雖然一向蠻橫張揚,到底年紀尚小,遇見這種死人的事,不免害怕,也不知說了些什麽。


    梁薇聽了,苦笑不得,頓足道:“是不是解藥還是我血啊?沒關係,我再……”左右一看,去找稱手的工具,便拔出郭岸行的長劍來,伸出左手又要割下去。


    子靖、桑彪、程家兄妹一聲驚呼,端綺慌忙攔住她道:“哎呀,我的傻妹子,你別慌,聽一聽仙翁怎麽說!”


    四兄弟見梁薇為救蘇賦雲與洪碎玉不顧自己,心中自是感激,也燃起一


    絲希望,齊刷刷地望向穆卓仙。


    穆卓仙卻好似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將周雪桐拉著的自己的衣袖掙了出來,拿拂塵憚一憚身上的灰塵,正一正衣襟道:“我隻說此藥無解,可沒有說他們會死……”


    眾人心頭一喜,齊聲問:“此話怎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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