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念冷聲問:“你果然不願意走?”


    “我要聽你說了實話再走!對了,你妹妹呢?既然來了鳳尾城,有沒有去找我爺爺要百花露?一定沒有吧!你妹妹長得那麽像秋以桐,那可是一枚可以致勝的棋子,你不會讓他這麽早暴露吧?”


    李為念心頭怒起,再一次冷聲問:“你果然不出去!”


    周雪桐見他沉不住了,心裏更是得意,笑吟吟地道:“我說了,我要聽你說了才走!”


    李為念冷笑著將門關上,身子一轉已換了淡然的微笑,緩緩地道:“好,我跟你講實話一些實話……”走近了周雪桐,搬了一張椅子放在她對麵,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超多好看小說]


    兩人離得甚近,坐下時膝蓋輕輕碰了一下。周雪桐心內厭惡,立刻坐直了身子,將雙腿回縮,同時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的豔麗姿容與淩厲氣質,大半都是她這對美目所賜,一瞥一睨,或喜或怒,無不是驚人心弦。


    然而李為念看到,卻隻是淡淡一笑,靠在椅背上坐得滿身安然。


    周雪桐心內暗驚。雖然一直以來她都將李為念當作各種陰謀的主使者,但從內心來講並未將他將當作真正厲害的敵人。每每看到他,甚至還在心內暗笑,覺得他滿身的虛假單薄蒼白,隻如一盞白紙燈籠,自己一戳也就破了,很看他不起,倒不料有如此定力。因此斜睨著他也不言語,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發現的。


    李為念坐好之後,衝著周雪桐溫柔一笑。他的笑容用“美”字形容也不為過,彎起的眼睛聚起秋日碧水一般的波光,真誠明淨得令人不願懷疑這背後的虛假,還有幾分兒童的單純天真。周雪桐看到,不覺心頭一動,心想這副樣子若果然是他的真實樣子,果然無與倫比,也難怪竹英姿那個小丫頭一見他就意亂情迷。如此一想,眼神便閃了一閃,微微側一下頭。


    李為念看在眼裏,慢吞吞地笑,慢吞吞地理一理衣角,又慢吞吞地伸手在額頭撫了兩下,一雙眼睛始終不離周雪桐……


    周雪桐初時被他看得不解,接著厭惡,忽然間明白過來,好似遇險的蛇,登時一揚臉。轉而一想,偏要與他鬥上一鬥,於是瞬間麵色又緩和下來,嬌媚一笑,探身向上,用那雙含笑的桃花眼迎上他的目光,而後柔聲問:“你這麽看著我,也想對


    我用‘美男計’嗎?”


    李為念笑意更濃,低低地道:“我看你,隻是因為你美貌……”將眼一閉,在空中嗅了嗅道:“玫瑰花的香味……這是你唇上胭脂的味道吧?隻是聞味道就這般好,若是吃起來呢?”


    周雪桐不禁咬一下自己的嘴唇,舌尖感到一絲胭脂的澀味,俏臉頓時通紅,心下震驚抬手便給了他一個耳光,同時將上身回收,靠著椅背坐得筆直。她實不料李為念竟會如此,再不敢小瞧了她,一張臉板得冰冷。


    周雪桐那一個耳光乃是慌亂之際打出,並未牽扯出內力,李為念挨了一下,“啪”地一聲脆響,耳朵亂鳴一陣。他既不驚也不怒,抬手摸了一下臉,亦將身子縮了回去坐好。


    周雪桐冷冷瞥他一眼道:“還是快講你的故事吧!”


    李為念笑了笑,便開始道:“我是我父親的義子。我到十歲的年紀,父親才得一女,就是榮兒。她年紀尚幼之時,便有一頭長發,更是生得眉目如畫,很是漂亮……我很喜歡她,可惜那時我身體不好,都不能抱她一她,覺得很遺憾。父親說不必急,他一定會讓我的病好起來。到時大業得成,榮兒便是我的妻子了……”


    周雪桐聽前麵幾句,本欲挖苦幾句,令他不要說些沒用的。然而話未出口,卻聽他說出“大業”一句,覺得這話倒像了,便收話不語,聽他說下去。


    李為念說到這裏歎了口氣,悵惘地道:“我便等啊等啊等……日子可真長啊,從日出到日落,從天黑到天明,我一天天眼見著榮兒從嬰孩長成小小少女。父親讓她學功夫,她又聽話又聰明又勤奮,學得很快。學功夫再辛苦,她也會每天來看我,陪我聊天解悶。她的長相雖然有幾分英氣,可是說起話來,聲音又輕又柔,你非得屏氣凝神去聽……屏氣凝神去聽還不夠,還要把頭一點點向她靠近……靠近……”他越說聲音越輕,臉上帶點調皮的笑意,緩緩向周雪桐靠近……


    周雪桐伸手在他肩膀輕輕一點,令他不要再接近自己,然後立刻收回手來,冷冷地道:“我沒功夫辨別你是不是聾子,還是說說你怎麽讓‘大業得成’吧!”


    李為念認真地點一點頭,接著道:“大業得成那一天還有那麽遠,可是榮兒已經長大了,她每天環繞在我身邊,一頭長發從來都是散著的,像是綢緞一樣。她跟我說話,我越來越聽不進去,湊到她臉邊,離得極近


    ,聞著她頭發上的香味,盯著她的嘴唇看,我想知道……到底是她嘴唇上的味道更甜,還是頭發上的……”


    周雪桐聽著聽著,越來越控製不住心頭的顫抖,臉上更是越來越紅,忽然“格格”一陣笑,甚是大聲。李為念的話語被她這一笑打斷,便住口不語,等她笑完,聽她道:“我看是她身上那些麻點吧!”周雪桐說完,用挑釁的眼神盯著他。


    可是……


    李為念臉上居然仍舊沒有半絲怒意,接著“麻點”這個話端道:“她一身的麻點是一場天花留下的,她雖然保了命,可是一直很難過很傷心。從那以後,她總是不願意讓我再像從前一樣離她極近,聽她說話。我知道她是怕我因為那些麻點嫌棄她,我當然不會!雖然說‘女為悅己者容’,其實愛美是女子天性,她容顏有所失色,便傷心不己……”他說著眉頭一沉,眼含憂色,滿是心疼之意。


    周雪桐見他情深至此,倒不免動容,冷笑道:“醫好了她,再娶了她,好好過你們的太平日子多好,何必再作他想!”


    李為念眼中掠過一片溫柔之色,淺笑著道:“我的確一直想著待她長大便娶了她!可我是父親的義子,我姓李,榮兒也姓李,我們不可以。父親一定要讓我等!我等得辛苦,一直盼著那一天……不免會幻想,我與她的新婚之夜……”


    他說到這裏停頓一下,周雪桐待要令自己不要理會,可是停頓之前有意拖長的話音與臉上的綿綿笑意,偏偏是在提醒她,千萬要注意聽這一段。


    周雪桐瞪他一眼,冷著臉不言語,在心裏跟他較著勁。李為念卻又湊近了她,聲調溫柔,緩慢地道:“我一直想,那一夜我是先脫了她的鞋子,還是衣服……或者先幫她散開頭發……”


    周雪桐倒不禁好笑,挖苦道:“白日做春夢,你們有那一天嗎?!”


    “是啊!那一天太遠了,我等不急了……不用父親首肯,我們私定終身,於是這一夜就來了。你猜我是先脫她的鞋子,還是衣服?”


    周雪桐腦中轟地一聲,瞪大了眼睛,實在不料他真要跟自己說他跟李尚榮親熱的事,還讓她猜!她板著麵孔盯著他,也說出不話來。


    李為念等她一會兒,不聽她回答,便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我自己都不記得,說不清了,反倒是一直猶豫,不知該親她


    哪裏,額頭、嘴唇還是頭發?”他說著緩緩站起,雙臂支在周雪桐的椅子把手上,低頭將嘴唇一點點湊近她道:“這件事也記不清了,不過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她全身上下每個麻點之上,都有我的一個吻……”他們兩人,一個蒼白,一個紅豔。蒼白壓下,像是白雲要將紅日遮掩……


    周雪桐靜靜地盯著他漸漸靠近的臉,忽然伸出雙手抓住他的肩膀,一個旋身將他按到椅子內,自己則立在他對麵,拔出蘭華劍逼在他頸中道:“我沒功夫聽這些無恥之事!我想聽什麽,你心裏清楚!快說!”


    李為念絲毫不會武功,可這一柄寒光嗖嗖,天下無敵的蘭華劍橫在她頸中,他竟不為所動。雙目仍然盯著周雪桐的臉道:“這是上天賦予的快樂,為什麽無恥?”


    周雪桐冷笑兩聲道:“上天賦予的,可不是讓你無視倫理綱常!你跟李尚榮一樣姓李,那麽你們就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其實她心中也不怎麽把所謂的倫理綱常放在心中,為了挖苦打擊李為念,也便說了這些。


    李為念偏一偏頭,避開蘭華劍的鋒芒站了起來道:“無視倫理綱常,即便知道同姓……甚至同宗,也彼此喜歡的男女可不隻我和榮兒……還有很多人……比如當今皇上的嫡長子,還有嘉寧王的郡主。他們兄妹各自的祖輩是親兄妹,血親已遠,但都是梁家子女,同姓同宗。據說他們關係甚好,郎才女貌,本是一對璧人……他們幼時若是不清楚彼此不可以成親,也不知有沒有過與我相似的幻想……”


    周雪桐的眼前浮現出梁與梁芸的樣子,他們無論模樣、身份還是心性,都般配到了極點……般配得令周雪桐自卑、害怕、心虛!可是,周雪桐一直不怕,甚至對梁芸心懷同情你再怎麽愛他,配得上他,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她正是懷著這種堪稱的惡毒的念頭,才令自己與梁芸的關係貌似好友……


    可是,他們總在一處!


    周雪桐一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嫉妒,眉頭緊皺著,仿佛已看到他們做出越規之事……


    “先脫衣服還是先脫鞋子,先親額頭還是嘴唇……”李為念說著說著竟自顧自沉思起來。突然“啪”地一聲,驚得周雪桐身上一顫,抬頭看去卻是李為念拍了一下手。他笑吟吟地道:“一定是頭發!”


    周雪桐想起梁芸那一頭如雲烏發,麵上作燒,罵道:“無恥!”這一聲“無恥


    ”到底是罵李為念還是梁芸,她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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