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李為念是個演員,正與梁薇對戲,那絕對就是笑場。像是裝腔作勢太久,真實的人格憋不住了,突然露了一下麵,他突然出戲也深表無奈。


    梁薇眉頭一皺,惱恨他這無端的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不過倒真有點打亂了她與之攤牌的節奏。


    李為念收起唇上的笑,可是雙眼之中還有,正如玻璃珠子一樣閃著光,道:“你這是不相信我說的了……”


    梁薇“哼”了一聲道:“梁嶼玨這個人,我敢肯定是有的,但我也敢一定也英年早逝了!”


    李為念對她的這個推論不予評論,隻是道:“民間總結出幾條梁家人的形貌特點,你不覺得我都符合嗎?”


    這麽一說,梁薇隻得拿眼向他一掃。見他又披上那領鬥篷,白衣映雪,風姿卓然,心裏不免一動。


    民間總結的梁家人的外貌特點是:骨骼秀氣,麵容清凜、皮膚白皙。李為念倒真的符合,難道……


    等等!梁薇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輕易相信他,要將他與真實的梁家男子相比!


    她一聯想梁家的青年男子,首先想到卻是自己的爸爸她剛出生時,她爸爸確確實實是青年,奇怪得是她從幼兒長成奔三的輕熟女,她爸爸亦年輕如初……


    若外人不知她的爸爸是個怕老婆,寵女兒寵到沒譜的主兒,絕對會被他英凜的相貌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那窄瘦的臉上,合理地分布著清俊的五官,線條分明,猶如精工細刻。白淨的皮膚,泛著潔淨的光澤,頭發永遠烏黑閃亮,偶爾留起的小八字胡亦毫不馬虎地泛著健康的光澤。因為這種黑白分明的光澤與麵容的清矍,給人傳達出一種精致、一絲不苟的神氣。


    他眉間又有天然的“川”字,更給他添上一層嚴肅與傲然。他無疑是英俊的,還英俊得耀眼、高調,人們瞧見他這般英俊的男子,卻又都不敢輕易靠近不由得會聯想:這不是常人,肯定正在思考什麽大事情!


    其實,這件大事情,可能是:剛剛抽了煙,老婆會不會聞到我身上的煙味?也可能是:小薇要我替她帶疊宣紙,我怎麽給忘了,這可完了!


    梁薇將李為念與自己親爸比較,李為念的臉型方了些實際上他的臉型是倒梯形。


    本來怎麽長都不應該英俊無雙的臉,就是不知道哪裏來的神氣,令這張臉儒雅溫和,略帶疲態,淡淡疏離。像是你最好的朋友,已經累了,卻願意強睜著眼陪伴你,卻又有些抽離在外,無法融入,惹人心疼……還有他的笑容,實在太幹淨美好,看起來那麽真心實意,叫人無法相信他有那麽深的城府……


    梁薇想到這裏,心裏不覺又亂了,閉上眼睛靜一靜道:“確實……我曾將穿著白鬥篷的梁,認成了你……”


    李為念輕輕舒一口氣道:“你終於有些信了……”


    梁薇神性質地“哈哈”一笑,睜眼望著他因為自己笑,而有些慌亂的臉,滿意地笑了,道:“若說皮膚白皙,程方回、程安瑩不都是梁家人了;若說骨骼秀氣,周潛光、周念秋、周雪桐那也都是我梁家人了;若說麵容清凜,郭川澤,還有……那個,雜耍行裏的齊有光,那也是我梁家人了!梁家人可真多,上至皇上,下至走江湖賣藝的;北到京城,南到大理,哪都是啊!真是不稀奇了,少我一個也不少,您願意認您去,我就不摻和了!”


    李為念用手摸著額頭,從指縫裏望向梁薇,遮遮掩掩地道:“我騙過你,也勸地你,你怎麽都不肯和我合作……那我隻好請你原諒我,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麽令人為難的事……”


    梁薇在心裏暗暗自問:他承認了嗎?他說騙過我……


    她解不出這話裏的深意,隻有凝眸望著他。


    他的指尖順著自己的臉,從額頭滑到下巴,轉瞬間給自己換了一張臉似的,既溫文爾雅,又冷情疏離、漫不經心,卻又鄭重其事地道:“對不起!”


    梁薇心裏“哢”地一聲,仿佛大徹大悟,卻不能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什麽……腦子裏隻是混亂地想,五峰山下開始的計謀,到這裏還不算完!是他在信紙背麵寫的“對不起”,他料想得很遠!他能夠模仿我的字,一定會利用這個做出什麽事來……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她無法看破,隻覺大難臨頭,自己為了逃避,留在夢境之中,然而現在有人要打破這份的寧靜……


    她心裏害怕,步子慌亂地衝進屋子裏拉住童千姿往外走。覺得她走得慢,轉頭要她快走,可是一看,自己拉的人是李尚榮。童千姿遠遠地跟著,滿臉不解。


    她急得頓足,連忙放


    開了李尚榮,連說“對不起,認錯人了”,又跑過去拉住童千姿往外跑。她知道自己當時的樣子要讓觀者笑破肚皮,不過她可沒有時間管,隻是拉著童千姿一陣狂跑……


    跑了許久,四下裏一望,都是白茫茫的雪地,一望無際,平坦無比,綿延如海,根本藏不住人。她這才放心,對童千姿道:“你快回去告訴我姐姐他們,叫他們千萬不要進京!”


    “為什麽?”童千姿調一下呼吸,幾乎有些發怒地問。


    梁薇扶著她的肩膀,央求道:“好童童,你一定得幫我!我不能進京城的,否則我就要被關進一間黃金籠子裏。我知道,我是我姐和子靖的寶貝,他們一定不願意失去我。所以快讓他們來找我,我們姊妹一起去浪跡天涯!要不……我們跟你走……哎,總之,不可以進京的”


    整整一篇話,童千姿就聽到“浪跡天涯”四字,頓時笑容滿麵,讚道:“這才對嘛,正應該如此!”


    梁薇心裏一鬆,囑咐道:“我現在立刻往回走,會在五峰山莊等他們。你告訴他們,情況緊急,要他們還有彪哥,立刻去找我。竹家來的那些仆人,千萬不要跟著!好童童,這話你千萬得帶到啊!”


    “好,你放心!”童千姿重重地點點頭。


    事不宜遲,兩人就地分手,一南一北,分道而去。


    忽忽又是幾日,十一月已近尾聲,郭茜痕靈柩停在五峰山莊,每日前來祭拜的人不斷。陳廣生本身的親戚朋友,下屬弟子已是數不清的人口,更不必提他身兼武林盟主與當朝大將軍,想要奉承、結交者更是數不勝數。他生性豁達,懶理俗務,又痛失愛妻,內心悲痛,已是自顧不暇,所以對於愛妻的喪事也是不管,任由兩個兒子去理。


    這兩個兒子心裏也沒有什麽算計,別人說以郭茜痕的身份、地位該如何如何,他們也不想委屈了先母,那便那麽辦。


    周雪桐兜轉一圈回來,幾乎不認識五峰山了,高官出入不斷,眾人習以為常,視若無睹。不認識但莊嚴高傲的麵孔太多,以至於她覺得自己倒是外人了!她初時隻覺得煩,待聽到兩群異族打扮的人一方是高麗口音,另一方是扶桑口音之後拜梁薇所賜,她也算能聽出這兩種語言並且雙方雖未動手,卻早已用眼神、氣勢相鬥,心裏一驚,品味出一絲危險來……


    她擠來擠去,見郭川澤的房間周圍還算清靜,便走了過去。大門大開,郭家兩兄弟當廳對麵而坐,都是煞白的臉色、神情呆滯,顯然是連日來悲痛不勝、勞心勞力的結果。周雪桐走到門口,他們竟沒注意!侍女忙亂地往他們桌上擺了碗筷,又從食盒裏拿菜。


    周雪桐走近些伸頭一看,隻見是蜜餞金桔、蜜餞海棠、蜜餞香蕉、蜜餞李子這四樣。他們兩個顯然是等著吃飯,而且本身也不愛是甜食,侍女應該是忙壞了,竟無知無覺地擺了上去。


    郭岸行又餓又累,正沒好氣,一見這四樣,更是火大,衝口便罵:“你到底長的什麽腦子!你看你拿的是什麽!”


    那侍女定晴一看,臉都漲紅了,結結巴巴地道:“這本是要拿給周夫人的……怎麽……”


    “我娘不喜歡桔子,其它三樣快送過去。”周雪桐端起那盤蜜餞金桔,指著剩下三樣道,“愣著幹什麽,快去!”


    她突然間出現,侍女想不到,兄弟兩個也沒想到。侍女正好借此脫困,便在周雪桐的催促,連忙收拾了退下。兄弟兩個怔怔地望著她,她端著盤子,若無其事地坐下,用手捏著金桔吃。


    “你這些天去哪兒了?”郭川澤平靜地問。


    郭岸行冷笑道:“說走就走,說回就回,你當這是什麽地方!”


    周雪桐趁他張口說話時,將一顆金桔往他口中一丟,嘻嘻一笑道:“這個很好吃的!”


    郭岸行不愛吃甜的,連忙吐出來,哭笑不得地教訓道:“你能不能懂事點……這個時候正是……”


    周雪桐直到現在也不願意相信外婆已歿,平時亦最厭郭岸行那滿口的規矩倫常,連忙張起手來道:“不需要你提醒,別說、別說!我錯了,好不好?”說完又自言自語一句“真是大錯特錯”!


    不同於方才臉色煞白、神情呆滯的疲勞狀態,郭川澤一見到她,一種莫名的光彩就從內自外地散發出來。他用安靜、沉著的目光望著她,溫柔地道:“看樣子你跑了好多地方,是去查什麽事了嗎?”


    周雪桐發出自嘲的冷笑,不急不緩地道:“有這麽一對兄妹。一時說,妹妹的母親是梁文穆一族,玉字輩的女兒,私自從流放地逃出來……”


    “這是死罪啊!”郭岸行驚詫地道。


    “對啊,我連忙查了查。結果呢,梁文穆一族的玉字輩女兒早就離世了……”


    郭岸行不解地道:“那麽,又怎麽會有這種傳聞呢?”


    “傳出這種傳聞的人,想要我白費力氣……換句話說,就是跟我鬧著玩兒呢!”


    郭岸行將手一拍道:“這人能騙到你,可見是個人才!不過用這種方法,實在太不應該了!依你的性情,有人敢這麽對你,你還不把天翻過來……”


    周雪桐道:“是啊,正準備把天翻過來看一看,結果那人告訴我,不是這家妹妹,而是這家哥哥跟梁文穆一脈有牽扯,來了個故計重施!”


    郭岸行皺眉道:“那這人也太大意了,成功了一次,就覺得可能再騙你一次!你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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