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李為念的房間顯得那樣空曠。(.好看的小說)一個博古架也是與房間相合的古樸沉穩,可惜上麵並沒有擺著多少東西,好似剛搬進來一般。


    除此之外的陳設,也都是精致家具,敷衍的擺設,好似主人不成心住著一樣。唯有窗前橫著一張長案上,有宣紙隨意鋪散,筆放在硯台上,等著走回去,拿起筆繼續書寫。一旁還有一個白瓷瓶,養著幾枝梅花,那梅花是紅色的,疏疏點點的嬌豔……


    往裏是一架四扇楠木白絹淡墨山水屏風,將一張睡床隱藏在身後……


    李為念拉著梁薇在書案旁坐下,那裏靠近火盆最暖和,但是本來隻有一張椅子。房裏也沒有伺候的人,梁薇坐下後,李為念便自己去搬了凳子過來,坐在梁薇身邊。


    兩人離得那樣近,梁薇心內不安,正要開口告辭,李為念卻突然又站了起來。他去倒了一杯熱茶,端著過來放到梁薇麵前道:“方才說了那麽多話,一定口幹了,喝一口潤潤吧……”


    他不說梁薇還不覺得,這一說梁薇還真覺得口渴了,便端起來喝了一口。這一口喝下去,才發覺裏麵裝的竟然是酒,不濃烈的灑,溫熱地酒液滑過喉嚨,流向身體裏,熨開了她因為緊張而打結的神經與皮膚。


    她驚喜之下,瞥了李為念一眼,滿眼的笑意。李為念微微一笑,靜靜地注視著她,眼神之中頗有幾分寵溺的感覺。


    梁薇喝了一口,並沒嚐出那酒到底是什麽酒,便又喝了一口,卻也隻能嚐出是用燒酒與什麽東西調和出來的,具體的仍是不清楚。她也喝得喉嚨有些滑,於是第三口又被喝了下去……發現李為念正盯著自己出神,不好意思地放下裝著神秘酒液的茶碗道:“你看什麽呢?”


    李為念仍然望著她,可是這時的目光與往常相比發生了一些變化,返老還童,單純得放到汙濁的世界顯得可憐,叫人不由得心生憐愛。(.好看的小說)可是,他用遊戲的口吻道:“我在看你頭上那串花,猜它是真的還是假的?”


    梁薇將紫藤花戴頭上後,卻並沒有放在心上,聽他說到便伸手去抹。李為念忙道:“不要捂上,我還沒有猜出來!”


    梁薇不就得捂住了,俏皮地道:“你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來,可見看是沒用的,不看也罷。”


    李為念便問:“那怎樣有和?”


    梁薇想說“摸上一摸”,覺得不妥當;便又想說“聞上一聞”,覺得更不妥當;便想改說,“你近些仔細看”,覺得尤其不妥當……


    她意誌飄搖,連忙改變,最終若無其事地將手自發上轉移到茶碗上,問:“這裏麵的酒是什麽酒?”


    “這是合歡花浸的酒。”


    梁薇“哦”了一聲,抿嘴笑道:“從前隻在《紅樓夢》裏看過這種酒,沒想到還真喝到了,也不知道《紅樓夢》裏寫的是不是也是這個味道……”


    “《紅樓夢》是一本書嗎?”


    “是啊。”


    “講了些什麽?”


    梁薇記得自己也曾跟梁說到過《紅樓夢》,當時說,書裏講了一個不為名利,隻為愛情的富家公子的故事。現在如何跟李為念講呢?她眼睛骨碌一轉道:“書裏講了一個富家公子,愛上自己表妹的故事,最終中間有阻撓,但他們至死不渝……”


    李為念臉上有一絲驚詫閃過,關心地問:“他們的結局如何?”


    “表妹淚幹了眼淚,也便過世了,富家公子兌現自己的諾言,當了和尚。”


    李為念歎道:“真是可憐……”


    “怎樣才不可憐?”


    “他們攜手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當一對神仙眷侶多好!”


    梁薇看他眉眼之間寫滿深情,心裏有絲絲的感動,也為榮兒感到幸福,笑著低下頭道:“不是人人都可以活得這麽瀟灑的,你若能夠,那最好啦……”


    說完,卻遲遲不聽李為念說話。(.)梁薇抬頭一看,隻見李為念正捏著案上一角宣紙,一臉凝重地想著什麽事情。


    梁薇玩笑道:“你已計劃著帶榮兒去哪裏了?”


    李為念喘一口滿含自嘲的濁氣道:“曾經,我幾乎每天都在期盼著有這麽一天……”


    “現在……你變了?”


    李為念將目光移到她臉上,目光沉得可怕,猶豫一會兒才道:“榮兒很孩子氣,你發現了嗎?你跟她說話,一定要哄著,一逆她的意思,她便要哭鬧。從小到大,她都很聽我的話……我有時會很糊塗……她懂得我和她之間的愛情嗎?”


    李為念說到這裏眉頭一皺,梁薇心裏也起了一層淡淡的迷霧……


    “我……她小時候是個孩子,長大了仍如一個孩子一般,我想要的是一個……”


    梁薇心內一顫,漫上一股冷酷。她小心地道:“是不是這樣……”她停頓一下,吸引李為念的目光過去,然後接著說:“你沒那麽愛她了,可你又很愧疚,所以想找一些理由,減輕這些愧疚?”


    李為念臉上登時一白。


    梁薇明白了,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李為念見不得她這樣的歎氣,慌忙解釋:“我隻是看她整天這麽懵懂,所以有一點懷疑……”


    “算了吧,李為念!”梁薇不耐煩地道。


    “英姿,你聽我慢慢說……”


    “人生下來便想活著,這是本能;想要活著便要吃飯,這也是本能;人要生生不息便需要繁衍,這也便有了愛情……這一切都是本能,不需要教的。榮兒再懵懂,也知道她愛著你!”一直以來,李為念事事想到世人前麵,這一回卻是梁薇為他揭示真相。


    他聽完,愣了半晌後微低了頭,臉上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尷尬笑容,一副被人說穿後強裝鎮定的樣子。


    而這鎮定多麽虛弱!


    這種尷尬與虛弱,反而令梁薇跟他拉近了距離原來,李為念並不是萬能的,也有自己的弱點啊!


    屋子裏安靜極了,火盆裏炭塊碎開的聲音都顯得纖細。梁薇將一隻手放在桌麵上,手指一動,觸到一個冰冰的東西,轉頭一看,隻見是那竿玉笛壓在宣紙之上,便順手拿起來一看。


    李為念便道:“你上次說,想聽我吹笛子……”


    梁薇剛剛還對他一番指責,這會兒倒還有些不好意思同他說話,便道:“可以嗎?”


    李為念伸手接過笛子道:“怎麽不可以,我很願意吹給你聽!”


    他說完,將笛子在唇邊一橫,便是一縷清越的笛聲破空而起,流亮如銀絲在碧空中劃出的線。隻這一聲,便將梁薇驚了一下,隻覺得自己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隨著笛聲去看輕雲出岫,卷鳥飛還,碧海潮生,落英繽紛……


    梁薇呆呆地聽著,隻覺得清亮的笛聲高到一定的地步,竟又兩個轉音,直攀到一個新境界。樂音裏的情景,真好似那句詩: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到了這個境界裏,更是山高水闊,叫人想像不出笛子音域的廣度……


    梁薇聽得出神,隻覺得自己如風箏一般正乘著好風,將要攀到青雲之上。可是音樂卻在這裏低了下來,並漸漸微弱,直到最後出現幾個雜音。


    梁薇詫異之下,也自美好的幻覺中醒轉過來,隻見李為念放下笛子歎了口氣。


    “我正聽得出神呢!”


    李為念歎道:“可惜我吹不好了……”


    “為什麽?”


    梁薇問:“什麽心事?”問完她就後悔了,怕說下去便沒完沒了,連忙又道:“哎,我也沒辦法聽你細說這些事啦!我得趕緊帶榮兒離開……”


    李為念好奇地問:“你究竟要帶榮兒去哪裏?”


    “周雪桐不是說定了,要榮兒和她一起去接周爺爺他們嗎?我是來接她的……”


    “周雪桐說的?”李為念顯得很詫異。


    “對啊。”


    李為念略微想了想,搖頭道:“不會的。昨天,周姑娘她走了又回來,特地給榮兒加重藥劑,以致於榮兒門也不願出了……”


    梁薇聽得糊裏糊塗,但也察覺出其中的嚴重性,連忙問:“周雪桐到特地回來,難道使了什麽壞法子?”


    李為念並不急,隻是緩緩地道:“也不是什麽壞法子……她隻是在給榮兒的藥裏加重了劑量,可以令榮兒的膚色很快變得白皙。可是在那之前,有七八天榮兒的膚色都會發紅脫皮,難看至極。”


    “從前也是這樣嗎?”梁薇真擔心周雪桐會因為李尚榮招她討厭了,而在藥裏下毒。


    “不是,那是因為周姑娘用藥劑量斟酌,想要慢慢改變榮兒。可她為什麽突然就變得急躁了,本來回去了,怎麽還特地回來一趟呢!”


    梁薇傻裏傻氣地問:“對啊,為什麽呀?”


    “我猜她是不想讓榮兒見到周道長,所以特地用這個法子讓榮兒不出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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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為什麽還讓我來找榮兒過去?”梁薇心裏其實是知道答案的。


    李為念一笑道:“自然也是不想讓你見,所以特地讓你過來一趟!”


    “為什麽不想讓我見?”梁薇初時疑惑,而後亦有些猜到了,賭氣道,“她不想讓我去,我偏要去!”


    李為念拉住她道:“你又何必較這個勁,你無論做什麽,那一位是她爺爺,也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用心了辦法得了,也應該充滿了虛假吧!”


    這回輪到梁薇聽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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