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與雪桐分別後便去竹府找子靖,想把事情跟他說清楚。(.好看的小說)


    來到小院裏,端綺便問他們兩個都徹夜未歸,到底去了哪裏?梁薇不好意思回答,支吾幾句,應付了事。


    端綺還忙著縫製三件嫁衣,在心底認為,梁薇與子靖是天生一對,對他們二人的小兒女情態一笑了之。


    子靖昨夜出去,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梁薇等他,越等心裏越不安,隻怕一見他,就又沉淪下去,陷入癡心妄想之中。


    她想到塵世的自己,正是因為癡心妄想太久,才會傷心如斯……


    在等待的時候,梁薇將頭發梳好,將身上披著的李為念的衣服拿下來收好。不過,轉想一想,她又將衣服取出,重新披好……


    她已想好,會把所有的事告訴他,包括船上的事……


    將近午時,子靖才回來。梁薇一看他,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低著頭,似是在費心思考著什麽難解的題目,頹喪地一步步走到廊上,竟也沒有發覺梁薇站在門口。


    梁薇便挪了幾步站到她麵前,子靖這才一抬頭,看到她竟是麵上一驚,臉上通紅,後退一步將臉扭到一旁。


    梁薇定一定神,發現自己和他一樣……


    過了半晌,梁薇才低聲問:“昨天夜裏,你去了哪裏?”


    “我……我去找那個老人家說話……”


    “說了一夜的話?”


    子靖神色一陣慌張,看一眼梁薇,似是被揭破謊言了一般,忙道:“其實……我去了才發現他不在……我就一個坐船上……”


    梁薇看出他有事隱瞞,心生好奇,便問:“你真的一個人坐了一夜?”


    子靖眼神閃爍,顯然是慌亂無比。


    梁薇見狀,長歎一聲道:“算了,不提這個也罷……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其實我……我要成親了……”


    梁薇好容易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卻聽不到子靖的回應。她心感奇怪,便生出一種可笑的念頭――他可能還以為我要和他成親了,待我說出名字來,嚇他一嚇。於是清一下嗓子,響亮地道:“我要和李為念成親了!”


    子靖果然嚇了一跳,抬起頭望著她,絕望地眼中含淚地道:“我就知道,你當時是看到我了……”


    一句話倒把梁薇給說糊塗了,便問:“什麽時候?”


    子靖自然認為梁薇已心中有數,在說反語,便老老實實地道:“在梨湖,就在那個……那個有很多花樹的地方……”


    “那裏……”梁薇自然記得自己在那一帶,站著和雪桐說了許久的話,可是她不記得在那裏看到過子靖。


    “我剛從船上下來就看到你了,我還想著你沒有發現我,特地躲了一會兒才回來。”子靖越說,越覺自己的可笑,“原來你早就看到我了……”


    梁薇努力回想,才想到花樹掩映間,的確有一艘畫舫停在湖麵上。梁薇留心子靖的神情,心內隱隱明白了一些,便問:“你……你和誰在畫舫上?”


    子靖眼裏隱著羞郝,無可奈何卻不得不承認,懊惱無比地道:“程姑娘!”


    梁薇身形一振問:“你和她……你和她……”


    子靖見她似乎傷了心,慌亂又悔恨地道:“我到了湖邊,原本真的在老人家的船上,碰上程大哥和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上了他們的船。早上醒來,程大哥不知去向,我和她……已經……我是個混蛋!”子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接著她又繼續罵自己,罵自己混蛋,罵自己多麽多麽不好,說自己有多麽後悔,不僅害了程姑娘,還傷了梁薇的心……


    可是,梁薇已聽不到聲音了,她心內一陣冰冷,怔怔地望著天空。


    她想,自己和子靖果然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子靖解釋半天,梁薇隻是一陣心酸,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子靖看她這樣,知道她傷心太過,無計可施,唯有將她抱入懷中。


    梁薇依偎在他懷中,隱隱嗅到一股香味,靜謐而祥和。梁薇漸漸冷靜下來,發現他身上的香味類似檀香……


    檀香,寧神靜心的香氣。


    可是,她與他,注定要一生不安了。


    梁薇輕輕推開他,拉著子靖的手,低著頭,淚水一滴滴到他們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上,綻開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她道:“子靖,你聽我說……”


    子靖如綸佛音,當真安靜下來,等著她的話。


    梁薇便道:“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可是……”她臉一抬,雙目盈盈,滿是淚水。“你自己不會放下瑩瑩不管的,是不是?”


    子靖被說中心事,將頭低下。他年紀尚小,遇上這種事真是又慌又亂。想到自己對程安瑩做出這種十惡不赦的事來,卻不娶她就是天大的罪過;可若是娶了程安瑩,自己和英姿妹怎麽辦?


    他無奈之下,竟流下淚來。


    梁薇心痛難當,可還是道:“瑩瑩喜歡你,非常喜歡你……你和他在一起吧……”


    子靖驚得將頭一抬,卻說不出話來,半晌了才道:“那麽……你呢?”


    梁薇思索半晌,方道:“有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去了一趟高麗,九死一生的時候是李為念出現幫了我。我相信,他不再是從前的他,如今是真心待我……”


    “你要和他在一起?”子靖顫聲問,俊美的臉上滿是淚水,眼底是無法遮掩的不情願。


    梁薇心中亦是諸多不忍與不甘,還是將頭一點。


    子靖還想說什麽,但到最後,竟然什麽也沒有說。


    梁薇見他沒有再挽留自己,心底到底是失落的。她吻了子靖一下,等了片刻,沒有聽到子靖再說什麽,便鬆開他的手往外走。


    她以為自己會傷心,可事實上,那是一種認命的感覺……


    走在外麵,春光嬌豔,陽光照在她身上,卻全無溫度。這個世界於她,仿佛一個清冷如霜的美人,仿佛身處淒淒秋夜,仰頭望見天上一輪明月如銀,卻遙不可及……


    這一切,本就不屬於她。


    是的,不屬於她,這一切不過想讓她明白這樣一件事罷了!想通了這一點,她倒好受多了。


    子靖將和別人結婚,而她也找到了逃避的港灣。這種局麵,正好回到塵世之中,她未失去記憶之前。之後的路,她要順其自然走下去,不就可以一點點將那些記憶拾起來?


    想到這裏,她突然感到一陣寒冷,對即將到來的一切心生畏懼,不由得停住步子,抱住雙臂……


    她轉頭四顧,隻見自己正站在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頗為熱鬧。


    就是在這條街上,她跟隨白小雀,與李為念重遇。


    她還記得那天的情形,街上有極多的人,梁薇抬頭盯著白小雀直直地往前走著,眼見就要追上白小雀了,卻從人群中探出一條紅色流蘇,在微風下飄揚,很是亮眼……


    一幕幕在她的記憶被放慢,因果關係那麽明確。


    白小雀引出了紅流蘇,紅流蘇引出了白玉笛,白玉笛引出了李為念……


    她還記得他當時站在一個賣春聯的攤位旁,他身旁的那一副寫著:紅梅點點繡千山,春雨絲絲潤萬物。


    現在已非紅梅的季節,杏花取而代之。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杏,本就是有名風流樹。


    在這樣一個季節,給所有的感情標上一個句號,既是結束也是開始……


    如此,甚好。


    她正胡亂想著,卻聽人群中一聲喝彩:“好一匹駿馬!”梁薇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一匹白馬從對麵飛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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