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還算清醒,將藥碗端到自己麵前,盯著它問:“我喝下它,沒了孩子,父皇一定會問是怎麽回事。那我要怎麽回答……會不會連累你?”


    周雪桐抿嘴一笑道:“算你有良心,知道念著我!放心好了,現下你千貴萬重,這件事我自然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做的。”


    梁薇道:“可是,明明是你讓我過來,還是你給我的吃藥,你又怎麽不讓別人知道是你。”


    周雪桐得意一笑道:“你以為我這些天都忙些什麽?我就是為了配這一服藥!這服藥你喝下去,並不會立刻起效,總得要過個兩三天才會起效。到時候你會先腹痛,你估摸到了時候,就裝作跌上一跤,不就萬事大吉!”


    梁薇聽得冷汗直冒,但見雪桐一臉笑意,隻得勉強一笑,揭開燉盅蓋子。裏麵是黑幽幽的藥湯,還微微冒著一點熱氣。


    “喝了吧……”周雪桐催促道。


    梁薇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周雪桐不耐煩地催促道:“讓你喝你就喝,磨蹭些什麽!”


    梁薇低下頭,想了一陣――其實她心內紛亂,什麽也沒有想到。過了一會兒,她將燉盅端到麵前,一股藥氣撲鼻而來,她一陣惡心,怕自己會嘔出來便一揚脖子,將藥湯一口氣喝完。


    喝完了藥,她真像殺了一個人,累得長喘一口氣。[]


    周雪桐放了心,微微一笑,收拾了燉盅。回身拿了小盒子道:“行了!你拿著這個回去,別人問起我找你來為的是什麽事,就說是幫著挑首飾,這裏麵是送你的。”


    梁薇被藥味苦得無語,拿著盒子也無心看裏麵有什麽,便收了起來。又坐了一會兒,她便回去了。


    她回到公主府時,李為念已從宮中回來了,一見她便問:“聽他們說,周姑娘找了你去?”


    梁薇想起那碗藥,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便點一點頭,敷衍過去。


    李為念關切地道:“你看起來臉色不好,怎麽了?”


    梁薇道:“沒什麽,隻是累了,睡一覺就好。”


    李為念便笑道:“那先等一下,我已吩咐下去讓人煎藥,你喝了藥再睡。”


    梁薇剛喝過藥,連一口水都不想喝,便道:“還是算了吧……我喝不下。”


    李為念道:“那藥是日常喝的,天天都喝,怎麽今天會喝不下呢。”


    梁薇小聲道:“今日……今日喝了太多……”


    李為念眼珠一轉,打量著她,微笑著問:“喝什麽喝了太多?”


    梁薇發現說漏了嘴,忙道:“沒什麽……就是整天喝,想著能不能少喝一天。[]”


    李為念莞爾一笑,走過去抱住她,柔柔地道:“原來是喝煩了啊!好啦,好啦,看你為難的樣子,我保證,再喝幾天,就不需要再喝了,好不好?”


    梁薇心內又苦澀又擔憂,聽到他這般溫柔地話語,隻覺得墜入深淵,四周不見一點光明。


    她全無主意,隻是怔怔地。李為念怕她反悔,便道:“我出去端藥,你稍等一下。”梁薇沒有說話,李為念便扶她坐下,走了出去。


    過了片刻,李為念端了藥進來,梁薇快速喝下,口腔和腦海裏早已沒了知覺。她漱了口,便睡下了。


    一覺睡到日影西斜,李為念喚她起來,陪她散會兒步,好用晚飯。


    梁薇一起身,就覺得身子異常難受,腹內有些痛痛地,好怕周雪桐的藥失了靈,今天就起效,那可就糟糕了!


    她起身走了走,又覺得好多了,隻願自己是多心了。


    散步之後,夫婦兩人隨意用了些飯,因時間尚早梁薇便拿起書看了起來。看了好一會兒,隻覺得腰疼,便去睡了。


    這一夜,她是一個人睡的。前半夜她心緒不寧,一直在做夢,時而夢到一頭短發的李為念坐在她對麵,一臉苦笑地道:“原來你愛的是他,從來都是他……”


    一會兒又夢到穿著黑色晚禮服的周雪桐,緩步走向她道:“就這麽訂婚了?”


    畫麵一轉,她看到自己穿著一襲白裙,站在陽台上,低聲道:“我一直愛著的人,原來也一直愛著別人,我能有什麽辦法?”


    能有什麽辦法?


    她想著這個問題,好容易睡熟一點又覺得腹痛難忍。她醒了過來,隻覺得床鋪一片冰涼,艱難坐起,掀開被子一看,隻見下身全然浸在一片血泊裏,嚇得一聲尖叫……


    侍女在外聽到,連忙跑了進來,看到這副情形也嚇得混身發抖,慌忙向外喊:“快傳太醫!快來人啊……快傳太醫……”


    梁薇苦不堪言,明知侍女這一喊就鬧起來,卻沒有力氣阻止。她想來想去,心想,雪桐的藥果然失了靈,這可糟糕了……


    她起身,想走出去告訴雪桐一聲,可是一站起來就覺得滿眼金星,隻走了幾步就支持不住。侍女連忙扶住她,嚇得哭了出來,道:“公主,公主……快別動了,快好生躺著……太醫很快過來!”


    梁薇閉一下眼睛,聚一口力氣道:“快告訴雪桐……快告訴雪桐……”說完這句,她再也支持不住,便昏了過去。


    這一回,她隻覺自己是在冰冷的海裏,和大風大浪對抗,掙紮了十年八年那麽久,才拖著濕冷的身子上了岸。她將僅存一息的自己曝曬在海灘下,許久許久,才漸漸蘇醒。


    迷蒙間,她先聞到空氣裏淡淡的血腥味,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著。


    這人的手她很熟悉,掌上一層薄繭,清晰的掌溫,濕潤溫暖。這是梁清思的手,嗬護著她從一個嬰孩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他那麽愛她,從不讓她失望,而她卻……


    她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可是,偏偏讓梁清思看到她睫毛一顫,便輕喚道:“薇兒,薇兒,你醒了?”


    梁薇緩緩張開眼睛。盡管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盡管她比誰都清楚,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幻,可當她看到梁清思的麵容,看到他擔憂的眼睛因為看到她醒來差一點掉下淚來,還是滿心委屈,啞聲輕喚一聲“父皇”,便滿眼是淚……


    孩子沒了,梁清思難受無比,卻勸她道:“別哭,不要難過……”


    他一說,梁薇更是難過,將頭埋在他懷裏,嚶嚶哭了起來。端綺來到她身邊,將手輕柔地放在她背上,亦是滿眼心疼。


    梁薇看到她,輕喚一聲,這才注意到自己床邊聚滿了人。


    整個公主府的侍者將屋裏屋外都跪滿了,李為念和周雪桐跪在最前麵。端綺站在一旁,周潛光坐著,隱隱地還可以看到郭川澤與郭岸行兩人站在帳外。


    梁薇看到這副情景,知道自己昏迷時,梁清思已審過了,更是怕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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