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望了端綺一眼,朝雪桐走近幾步。[就愛讀書]


    離她更近些,梁薇嗅到她身上的香氣亦與往常有所區別,沒有那麽柔美,多了幾分清冷的禪意。


    “你怎麽了?”梁薇問。


    有眼淚從周雪桐呆滯的眼睛裏流了下來。


    梁薇更是不解,便問:“你到底怎麽了,難不成在牢裏受了委屈……”


    周雪桐卻舉起蘭華劍,遞給梁薇道:“你拿著它。”


    梁薇問:“為什麽?”她盯著周雪桐的眼睛,隻覺得裏麵一團黑氣,全然沒有往日的神彩。


    周雪桐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嗎?”


    梁薇道:“可它是你的。”


    “有什麽關係?你拿著。”


    梁薇見她執著地舉著劍,隻得拿在手中。


    周雪桐將劍鞘抽出,蘭華劍的劍身在淩晨異常幽暗的光線裏散發著冷嗖嗖的光芒。


    梁薇道:“你這是幹什麽!”


    周雪桐突然抓住梁薇的手腕,眼望著她,淒然一笑道:“殺了我,為你死去的孩子報仇。你救我出來,就是想親手殺了我,是不是?”她的聲調淒厲,回蕩在冰冷的空氣裏,聽得人汗毛直堅。


    梁薇暈頭轉向,正待細問,隻覺手上被一拉,接著就感到一陣溫熱。她低頭一看,隻見蘭華劍已刺入周雪桐身體裏,暗紅的血濺在她手上,襯得她的膚色格外慘白。


    “雪桐!”梁薇一聲驚呼。


    周雪桐卻猶嫌不夠似地,走近梁薇一步,劍於是她身上刺得更深。接著,她又推梁薇一把,蘭華劍便被拔出,她捂著傷口一晃,倒在地上。


    這一切的發生,是梁薇想破腦袋也猜不到的。她手持蘭華劍,站在原處,不知該如何是好,便轉頭看向端綺。端綺亦是驚呆了……


    梁薇怔了片刻後,才曉得撲過去抱住周雪桐。


    周雪桐身體痙攣兩下,血流不止。黑羽雀飛到她上空,嘰嘰喳喳地叫著,她呆滯的眼睛,微微恢複了一些光彩,連忙抓住梁薇的手道:“去救我爺爺,救我爺爺!”


    “你說什麽?”


    周雪桐的臉看起來哀豔淒絕,她狠推梁薇一下道:“記得吧……我給你的小冊子……你聽,你聽黑羽雀說的話……”


    梁薇極力按捺住慌亂的心,聽那黑羽雀叫的節奏。依原來的密碼聽去,那話語是三個不相關的詞:“薔薇、密謀、再見。”


    新的密碼,梁薇沒有好好看,黑羽雀現在叫的,她還隻能聽懂原意為“薔薇”的這個節奏,現意是“昔日別處”。


    昔日別處?


    梁薇細細一想,梨湖亭這個名字陡然間冒了出來。


    周雪桐的血越流越多,端綺已高呼著“喚太醫”了。雪桐用盡全力又推梁薇一把,梁薇醒轉過來,向她鄭重地點一下頭,轉身一躍而起。


    她身體雖然不如從前,輕功與其它高手相比,亦仍是一等一的。沒過多久,她便來到宮外,徑直向梨湖而去。


    東方微亮,梨湖湖麵如一塊黑玉,無言無息。亭湖亭佇立在上麵,隻是一團黑,透著股詭異的氣氛……


    梁薇想不出周潛光會遇上怎樣的危險,竟然還需要她來救,隻覺得空中鳥雀無數,正在嘰嘰喳喳地叫著。


    滿世界都是“薔薇、密謀、再見”三個詞。


    越發詭異!


    她連忙跑過去,走到長橋盡頭,將要進入亭子,眼裏卻先是一花。她停下步子細細一看,原來亭口不知幾時掛上了薄紗的簾子。她挑簾走進去,隻見亭子四壁都掛了白紗簾帳,冰冷的空氣裏有一股香氣,梁薇細細一聞,覺得是檀香。但她四處一看,並沒有香爐之類的東西,隻是在桌麵上看到一卷東西。


    她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卷絹,拿到鼻端聞一聞,並沒有香。


    她正奇怪於香味從何而來,驀然間一抬頭,嚇得一聲尖叫。


    尖叫之後,她又怔住了,過了許久,她才想到喊:“周爺爺,周爺爺!周爺爺……”


    周潛光被一條白綾吊在亭頂!身體垂下,雙足在空中蕩漾著,劃出微小的弧度……


    她手足無措,正不知如何是好,隻聽外麵傳來馬蹄聲與腳步聲。她轉頭一看,隻見陳廣生在前,郭家兄弟在後。三人於岸上下馬,急急地向梨湖亭奔了過來。


    梁薇見到他們,如得了救星,連忙道:“快過來,快救周道長!快啊!”


    三人連忙奔回來,一看到這副情形,驚慌都顧不得,郭岸行立刻抱住周潛光的雙足,郭川澤躍到桌麵上,抽出寶劍去砍吊著周潛光的白綾。


    他的寶劍削鐵如泥,可是竟砍不斷這條白綾。他臉上一白,低頭望一眼郭岸行和陳廣生。陳廣生仰頭,看到白綾係在亭頂,卻是打了個活結,便一躍而起,拉一下白綾那端。白綾鬆了,周潛光的身子落了下來。


    郭岸行連忙將外公抱緊,安放在地上,小心查看,半晌了抬起頭來,已滿麵是淚。


    郭川澤與陳廣生互望一眼,都臉上一白,連忙蹲下身去。


    太陽自東方鑽了出來,血一樣的紅光鋪在湖麵上……


    空中的鳥兒仍是堅持不懈地叫著:“薔薇、密謀、再見!”


    可是,周潛光竟然過世了……


    三個男子圍在周潛光身旁,都將頭低得極低,壓抑著悲痛……


    忽然間,郭川澤拿起係在周潛光頸中的白綾,遞到梁薇麵前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條是我外公送公主的銀絲綾吧?”


    梁薇聽說,細細一看,果然就是銀絲綾。她也不明白,它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便道:“是啊。”


    陳廣生指著她手中的東西問道:“公主手裏拿的是什麽?”


    突然間,梁薇麵前上演了這麽多死亡,早已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怔怔地將雙手伸出道:“我手裏……就是這些啊……”


    她手裏是蘭華劍和幽蘭劍譜。當今武林,人人渴求的東西……


    鳥兒還在叫:薔薇、密謀、再見。


    郭岸行拿一雙淚眼打量著梁薇,疲憊的模樣,滿身鮮血……


    “你手裏為什麽拿著雪桐的蘭華劍,又為什麽拿著我外公的劍譜?”郭川澤審犯人一般地望著她,冷冷地問。


    他這麽一問,梁薇也問起自己――


    為什麽?


    空中的聲音還在回蕩:薔薇、密謀、再見。


    三個人都用懷疑的目光望著她,她猜他們一在心裏想――薔薇代表薇,也就是梁薇;密謀也就是密謀殺害;再見自然就是周潛光向這世界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不是我!”梁薇身體一陣發冷,望著周潛光的樣子,想要過去救他。


    周潛光早已死去多時,郭川澤暴躁地推她一把道:“公主請說,殺害我外公的凶器為什麽是公主的銀絲綾?”


    “你以為我殺了周爺爺嗎?”梁薇最為害怕的誤會發生了。


    郭川澤尚有幾分冷靜,一字一頓地道:“我隻是問,殺害我外公的凶器為什麽是公主的銀絲綾?”


    “你懷疑我?憑我,我殺得了周爺爺嗎?”


    “從高麗回來,我外公受了重傷,武功盡失,連耳朵也沒有之前靈了。”


    這是要坐實了梁薇殺害周潛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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