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和於飛趕到沙河鄉,鄉黨委書記吳幸福不在,隻有鄉長高向陽和財政所長在辦公室裏閑扯,他們是等著和吳幸福商量石料廠清算工作如何開展的。


    聽秘書說,吳書記一大早就開車出門了,具體去哪,辦什麽事,秘書說不清楚。


    吳幸福不在,高向陽和財政所長無所適從了。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差事,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不好意思,隻好我陪兩位領導喝茶等著了。”高向陽吩咐秘書給溫純和於飛倒上茶,陪著笑把手一攤。


    財政所長可不想這麽尷尬地陪著,就說還有好多的帳要審,告辭走人了。


    督辦,督辦,辦事的人都不在,這怎麽督辦?


    溫純和於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能相視苦笑。


    水喝多了,溫純要上廁所,於飛也說有點憋,跟著也要去,進了廁所,隻能一人一個檔,掏出家夥澆得嘩嘩響。


    從廁所回來,高向陽在看文件,溫純和於飛隻能幹坐著,正悶得無聊,於飛的手機響了。


    掏出來一看,於飛站起來,出了鄉長辦公室,站在院子裏捂著電話竊竊私語,臉色一會兒喜,一會兒愁。


    望著於飛心急火燎的身影,溫純暗暗地笑了:跟我玩,陰死你。


    電話是黃二丫打來了,趁著上廁所的功夫,溫純給牛廣濟發了個短信。


    對付於飛的監控,溫純早和牛廣濟商量妥了。


    果不其然,於飛傻嗬嗬地掛了電話,進來向溫純請假:“不好意思,家裏有點事,要趕回去,你看……”


    高向陽說:“有事你們先走吧,我看吳書記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小於,這樣吧,你先回去辦事,我在這等著,我一個人回去了,書記和縣長問起來,我也不好交代。”


    “嗯,有理,有理,辦完事,我立馬趕回來。”說完,於飛屁顛屁顛地走了,順手把辦公室的門帶上了。


    於飛一走,溫純便坐到了高向陽的對麵。


    高向陽一抬頭,看見溫純一臉的嚴肅,知道他有話要說,便扔下文件,挺直腰杆,等著溫純開口。


    溫純問:“高鄉長,石料廠清算的事,你怎麽看?”


    高向陽咧咧嘴,說:“嗬嗬,我能怎麽看,按領導的指示辦唄。”


    “我不喊你鄉長了,我還是喊你老兄吧。”溫純知道高向陽心存戒備,壓低聲音說:“老兄,你可不要也趟進了渾水裏啊。”


    “哈哈,老弟這話從何說起啊。”


    “老兄,你心裏像明鏡似的,你是跟老弟我裝糊塗呢。明人麵前我不說暗話,隻奉勸老兄一句,可別沒吃狐狸白惹一身騷,替別人背了黑鍋啊。”


    高向陽把臉一板:“老弟,這話老哥我不愛聽啊。”


    “嗬嗬,老兄,這就是你不厚道了,老弟跟你掏心窩子,你還跟老弟裝腔作勢,算了,就當老弟我剛才放了個臭屁,什麽都沒說。”


    見溫純認了真,高向陽不好意思了,扔過來一顆煙,又替溫純把火點上,才說:“老弟,老兄是有苦難言哪。”


    溫純一針見血地說:“我知道,吳書記遇到難題了,你身為鄉長,按理是該幫他一把,但是,違反原則地幫,你老兄也犯難哪,對不?”


    高向陽被溫純點中了痛處,吱吱地悶頭抽煙,不說話了。


    “老兄你是一直主張石料廠關門的,吳書記為什麽堅決反對,是因為這裏麵有貓膩。”


    “啊?你怎麽知道的?”


    “你忘了,上次我在你家住的那個晚上,你給我提起過,沙河鄉的村民要是知道譚家兄弟和其他參股的幹部比鄉裏得的還多,怕是要吵翻了天的。”


    高向陽一下子傻了,這話我說過嗎?記不清楚了。


    那天晚上和在會上吳幸福發生了不愉快,很有可能在一氣之下,跟溫純說到過石料廠有幹部參股的事。


    如果真要是自己說的,萬一上麵追查下來,我高向陽到底是知情不報,還是檢舉揭發,這其間的性質差異就大了。


    “老兄,跟你打了這些天的交道,我知道你老兄是個厚道人,敢說真話,老弟我也不瞞你,今天我出來之前,席書記和高縣長親自布置的,要堅決貫徹譚書記的指示,徹底查清石料廠的賬目,盡快完成清算工作。”


    “嗯,我會支持你們的工作。”高向陽自顧自又點了一顆煙。


    “我打開窗戶說亮話,說錯了,你老兄莫怪。”


    “哪裏的話,你老弟瞧得起我這個老兄,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石料廠清算下來,付了譚家的補償款,肯定退不了參股人的本金,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對吧?”


    高向陽點點頭,把手裏半截子煙按在了煙缸裏。


    “譚家的補償金能少不?”


    “不能,譚家兄弟不幹,譚書記那裏也說不過去啊。”


    溫純輕描淡寫地說:“那就隻有讓參股的人虧本了。”


    高向陽盯著溫純看,心想,要是像你說的這麽輕飄飄,那吳幸福一大早地跑出去幹鬼?


    高向陽本來不想多說,但有些話不說心裏憋得慌,在溫純麵前也顯得不夠實誠。“老弟啊,要是像你說的那樣就好嘍,隻怕沒那麽簡單呢。”


    溫純一聽有戲,試探著問:“難道……還像給溫家嶺鄉補償那樣,吳書記會要鄉裏財政出?”


    “我可沒有這麽說啊。”高向陽嘴裏否認,但說話的語氣中明顯信心不足,幾乎就是默認。


    溫純略微沉吟了一下,又說:“老兄,我知道你心裏肯定不願意,這不是拿沙河鄉的生存和發展開玩笑嗎?”


    高向陽又不說話了。


    溫純分析道:“如果石料廠不關,隻是少部分的補償款,鄉裏財政拿也拿得出,將來還可以從石料廠的收入中補回來,這還真的問題不太。”


    溫純邊說邊觀察高向陽的臉色,看他雖悶頭抽煙,卻聽得很專注,便繼續說:“但問題是,現在石料廠關了,鄉裏的錢是用一分少一分,要是亂花了,你說村民們知道了會怎麽樣啊?”


    “那不得吵翻了天,我這個鄉長是坐不住了。”高向陽悶聲悶氣地說。


    溫純問:“是啊,那我問你,那些人參股的錢你經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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