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大出乎溫純的意料。


    看上去,小六年約三十四、五歲左右,上身穿一件帶條紋的長袖T恤,下穿一條鐵灰色休閑長褲。他頭發濃密,梳得很齊整,鼻子挺拔,透出一種霸氣。白晳的臉上戴著一付精致的眼鏡,顯出幾分斯文帥氣,隻是過早地刻上了滄桑,才能看出一些過往崢嶸歲月的痕跡。


    “李總好!”溫純雙手交叉在下腹前,微微彎腰致意。


    “別客氣,請坐吧。”小六沒有起身,隻點點頭,用手指了指麵前的真皮沙發。


    溫純走了過去,抬腿的時候卻發現腳下的純羊毛地毯太過柔軟,以至於腳下有點發軟的感覺。


    應該說,溫純並不是太過怯場的人,但在小六麵前卻略顯緊張,或許是路上趙子銘講的故事驚心動魄,令溫純產生了壓力。


    兩個人對坐了幾十秒,都沒有說話,奇怪的是,趙子銘也默不作聲地坐在了一旁。


    多年之後,溫純、趙子銘和小六三人躺在觀光的遊輪上曬太陽,談起兩人的這第一次見麵,溫純坦率地承認受到了小六氣場的壓迫;小六卻笑著說,你以為我沒有嗎?趙子銘罵道,你們在那裏憋氣,我不是也沒敢做聲嗎?


    三人相視,放聲大笑。


    還是江麵上傳來的汽笛聲打破了會客室裏的寂靜。


    小六把架著的二郎腿放下來,問:“你就是溫純?”


    “嗯,是的。”


    小六麵無表情地說:“聽銘哥說起過,聽說他也要喊你純哥。”


    溫純笑的很不自然:“不敢!他非要這麽叫,拿他沒辦法。”


    小六指了指趙子銘,說:“嗬嗬,我這位銘哥,心好,就是脾氣太倔,我也拿他沒辦法。”


    趙子銘忙解釋:“六哥,看你說的,等妹妹考上了大學,我立馬過來。”


    小六一拍巴掌,叫了一聲:“好,純哥,你幫我作個見證,到時候他不肯過來,可別怪我綁架了他。”


    “李總,作個見證沒問題,你喊我純哥,這可不敢當。”


    “哈哈,我喊他銘哥,他喊你純哥,你說我該喊你什麽?”這個時候,溫純已經完完全全不能把麵前的這位李總和傳說中的小六老板聯係在一起。


    見小六很客氣,溫純不客氣了,反過來將了小六一軍:“我喊他子銘兄,他喊你六哥,那我也能喊你一聲六哥了。”


    小六盯著溫純,眼睛裏放出異樣的光,那種令人膽寒的光亮。


    糟了,冒犯了這個年輕的老大!


    溫純硬著頭皮,極力抑製住內心的緊張,迎著那目光。


    小六眼裏的寒光稍縱即逝,他站起身來,把手一揮,笑道:“好吧,看來你的脾氣也挺倔。”


    “嗬嗬,”溫純本來還想開一句“臭味相投”玩笑,話到嘴邊咽回去了。


    小六站起身來,遞過來一個煙盒,手一抖,煙盒的開口處跳出一顆煙。“來,先抽支煙。”


    “謝謝六哥!”溫純也連忙站了起來,抽出一支,又掏出火機,等小六把煙叼上,趕緊幫他點上。


    小六抽了一口,又坐下來看了溫純一眼,說:“在我這裏不要拘束,把外套脫了吧。”


    溫純這才覺得背上有汗濕的感覺,別扭得很,便把外麵的西服脫了,順手搭在沙發靠背上。


    “有什麽事,說吧。”小六慢悠悠地問道,聲音低沉而又威嚴。


    從動作神態來說,小六看上去和他臉上顯示的年齡差不太多,但是,一說到正事,語氣和神情明顯比臉上的年紀要成熟老練得多。


    溫純明白了,小六要見自己,一是出於一時的好奇,二是恩怨分明,你溫純的事,不是要給趙子銘麵子。


    溫純斟字酌句地說:“六哥,是這樣,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不小心在酒吧裏丟了個手提,可能是你手下的人撿到了。”


    “是嗎?”小六叼著煙,斜著眼看溫純,明顯對溫純所說的話不滿意。


    溫純不知道他是在懷疑此話的真實性,還是不愛聽丟了個手提的說法,於是沒有再多解釋。


    小六迷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煙還在燃燒,一大截煙灰掛在上麵,搖搖欲墜。


    會客室裏又一次沉靜下來。


    溫純心裏很忐忑,先沉不住氣了,他把煙蒂按在了煙灰缸裏,說:“如果六哥有什麽難處,那我就不打擾六哥休息了。”


    小六睜開眼,精光四射,手上煙頭上的煙灰瞬間落了下來。


    溫純手疾眼快,一伸手,煙灰整整齊齊落入了他的手掌心,時機和力道把握得極有分寸。


    小六臉色一變,站了起來:“純哥,你瞧不起我小六。”


    “豈敢,六哥!”溫純也站了起來。


    趙子銘在一旁有點犯迷糊,搞不清楚這兩個人在忙乎些啥。


    “不就是一個手提嗎?跟你那朋友說,他要多少,寫張紙條讓銘哥帶過來,我小六還送得起。”


    “六哥財大氣粗,自然不在話下。可無功不受祿,怕是我那朋友擔當不起。”


    小六冷笑道:“嘿嘿,純哥說的是客氣話吧。這麽晚了,你還逼著銘哥陪你找上門來,這手提怕是我小六賠不起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溫純也是血氣方剛,說話反倒不卑不亢了:“說賠,那是萬萬不敢,想請六哥行個方便,這倒是不假。”


    “什麽?”小六陰沉著臉,冷冰冰地說:“那麽說,你那朋友的手提說價值連城也不為過了。”


    這是蘇一波在酒吧裏說的原話,看來小六已經知道了實情。


    “這手提砸在你六哥手裏可能一錢不值,不過,如果六哥肯幫忙,倒是可以扶貧濟困,拯救蒼生。”


    “此話當真?”小六眼前一亮。


    溫純微微一笑:“六哥麵前不敢說假話。”


    小六招呼道:“純哥,有話坐下來慢慢說。”


    溫純坐下來,伸開手掌,輕輕地把手裏的煙灰倒進了煙灰缸。


    小六瞟了一眼,溫純手裏的煙灰竟然還完完整整,他暗暗地吃了一驚,由此可見,他剛才與自己說話的時候,確實是平心靜氣,把控力道和拿捏分寸的功力很深。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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