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庸之端著酒杯又坐回了桌子前:“菲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也必須認識到政治鬥爭的複雜性和尖銳性,這急躁的心情隻能壞事,明白不?”


    她點點頭,還是似懂非懂。


    祝庸之給她打了一個很恰當的比喻,他說:“菲菲,戰爭電影你看過吧,裏麵總會有一個兩個魯莽的英雄,他們衝出戰壕端起機關槍,對進攻的敵人一番猛射,結果呢?”


    席菲菲不自覺地說:“壯烈犧牲了。”


    “是啊,他成了英雄,可他把防守的陣地也丟了,打亂了作戰的整體部署,指揮官就要花更加巨大的代價,再把陣地拚死奪回來。當然,這是藝術創作製造**和激發感染力的需要,是有意而為之。菲菲,你仔細想想,現在的你,是不是那個衝出戰壕的英雄?”


    是啊,衝出戰壕與敵人拚個你死我說,確實是英雄壯舉,但是,守不住陣地又於事何補呢?個人的得失不足惜,但整體的作戰部署被打亂了,又會連累到誰呢?


    席菲菲沒有說話,她已經感覺到了,祝庸之在拿話開導她,也是撫慰她,他既要指出問題所在,也不想把她的積極性徹底打掉。


    看席菲菲平靜了下來,祝庸之的臉色也和緩了許多:“菲菲啊,你想想,這個時候誰最希望局麵越亂越好,他們采取如此殘忍的手段,就是要逼你衝動,隻要你無端發難,他們就可以轉移視線,把水攪得越混越好,才能由被動變成了主動。”


    經過祝庸之的抽絲剝繭,席菲菲和溫純的思路越來越清晰了。


    “照你的意思,這事該怎麽辦?”她終於靜下心,跟他討辦法了。


    “靜觀。”祝庸之吐出兩個字,就不說話了,捧著酒杯,像是很陶醉的在品酒的滋味。


    黎想的短信中也有這兩個字。


    席菲菲默默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裏泛起一股苦澀,慢慢地,那苦澀淡下去,再淡下去,她品到了另一種甜蜜蜜的味道。


    祝庸之用眼神看了看溫純,席菲菲點點頭,示意祝庸之可以放心地講下去。


    祝庸之並沒有繼續講下去,而是突然問:“小夥子,你怎麽理解呢?”


    溫純回過頭來,迎著祝庸之的目光,大膽地說:“這就好比下棋,你隻有穩住不出錯,對方就有可能出錯。你要是憑一時衝動,到處挑起紛爭,就很容易露出破綻,被對手抓住而一招製勝。”


    祝庸之連連點頭,終於對溫純露出了笑容:“小夥子,哦,你叫溫純吧。來,坐過來,也喝一杯吧。”


    溫純開起了玩笑:“祝教授,您不是說沒有預備我的酒嗎?”


    祝庸之一瞪眼:“小夥子,你小小年紀,怎麽比我老頭子還迂腐,我和菲菲一人省一口,不就有你喝的嗎?”


    溫純就笑:“嗬嗬,那就怕您喝得不過癮了。”


    “哈哈,口氣不小啊,看來有點酒量。”


    席菲菲早給溫純倒了一杯,溫純端過來,舉向祝庸之:“前輩麵前,不敢妄稱酒量,晚輩先自罰一杯。”說完,仰頭幹了。


    “算了,算了,什麽前輩晚輩的,喝酒下棋,不講這些個虛禮。”祝庸之也幹了一杯。


    愛屋及烏。


    既然溫純是席菲菲信得過的人,祝庸之至少有著天然的好感。


    突然,祝庸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還沒有接通就大笑了起來:“什麽?……她跟我在一起呀,怎麽,不放心啊?……菲菲,你手機是不是關機了?”


    “是啊,路上關的。”席菲菲把手機掏出來,按了開機鍵。


    哇!一開機,短息如潮水般湧了出來,震得席菲菲手麻了,心也麻麻酥酥的了。


    “哈哈,你這死丫頭,看把某個人急的。哈哈……我跟你說,她關機了,跟我老頭子沒關係。哈哈。”祝庸之越說越開心,沒注意到一旁的席菲菲已經背過身去,對著窗口,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祝庸之還舉著手機在打哈哈,席菲菲卻開了門要出去,祝庸之哎哎了兩聲,席菲菲回頭,衝祝庸之擠了擠眼睛,歡快地說:“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


    祝庸之看了看手機,沒聲音了,趕緊跑到窗前,探出頭四下打量。


    溫純躲在祝庸之伸開的手臂底下,看見席菲菲朝著一棵大樹底下的高大身影快步走了過去。


    祝庸之也看見了,他興奮地猛一揮手,手肘差點敲在了溫純的腦袋上,幸虧溫純身手敏捷,一掌托住了,否則,這一下敲中了,怕是要敲出一個大包來。


    祝庸之也吃了一驚,好好的手怎麽被抓住了呢?低頭一看,原來是溫純低著腦袋在窺視,他換了個手,要拍溫純的頭頂,溫純一縮脖子,又閃開了。


    等他們這幾個動作做完,再看外麵,大樹底下已經沒有了他們想要看的身影。


    祝庸之無奈地把手一攤:“人家走了,我們自己打發時間吧。”


    剛一轉身,看見了棋盤,想起溫純剛才說得頭頭是道,便坐下來,讓溫純在各自的杯子裏倒滿酒,說:“下一盤,怎麽樣?”


    溫純點頭同意:“好,下一盤。”


    祝庸之把酒杯一推,說:“輸了要喝酒的,不許賴皮。”


    “這個……”溫純有些為難,聽席菲菲說起過,老頭子嗜棋如命,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輸得一塌糊塗倒無所謂,要是喝得雲裏霧裏的,等會兒席菲菲和那個人回來了,豈不是第一次見麵就要給領導留下一個壞印象。


    看溫純猶豫不決,祝庸之等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怕輸了喝酒啊,隻下六盤,不讓你喝多了。下不下,不下就拉倒了。”


    惹老頭子不高興了,恐怕也沒好果子吃。


    溫純隻得硬著頭皮,把黑子抱在了手裏。


    祝庸之不幹,他指著溫純說:“哎哎,小兄弟,尊敬老家夥的話,應該讓我先挑。”


    無奈,溫純隻好又把黑子給了祝庸之。


    祝庸之毫不客氣,立即三連星開局,霸氣十足。


    溫純中規中矩地應對,兩人落子如飛,很快祝庸之就占得了上風,中間雖略有起伏,但祝庸之牢牢控製住了領先局麵,第一盤溫純以微弱的劣勢敗北,隻得咬牙幹了麵前這一杯,祝庸之樂得手舞足蹈,連呼過癮。


    棋逢對手,卻又贏得幹淨利落,老頭子能不開心嗎?


    論棋藝,溫純應該不在祝庸之之下。隻是近來疏於棋藝,按常規出招肯定沒有勝算。


    第二盤,他改變了戰術,一開始就將局麵引入亂戰,到處挑起戰火,趁祝庸之一不留神,利用一個引征妙手令祝庸之的黑棋一下就崩潰了,溫純挽回了一盤。


    老頭子傻眼了,喝了麵前的酒,很不服氣,暗想:這麽個妙手怎麽就沒看出來呢?我要先下在那裏,豈不是勝定了。


    推倒了重來,開始按定式來下,溫純又落下風,隻得把棋局攪成亂局。


    隻要溫純不按常規落子,采取野戰下法,祝庸之便很不適應,不多一會兒,溫純的白棋盤又奪回了優勢,祝庸之神色嚴肅,微微搖頭,隨後,溫純故意留了一處破綻去給祝庸之下出“妙手”,在危急關頭一舉翻盤。


    老頭子歡喜得直拍巴掌。


    第四盤,幾乎還是第三盤的翻版。


    但溫純隨後留出來的“妙手”相對隱蔽,祝庸之卻始終看不出來,陷入長考,溫純便故意盯著那個地方,然後開始歎息,搖頭,祝庸之抬頭看他,他又故意躲躲閃閃,於是,祝庸之就看出來了,輕而易舉又翻了盤,還批評溫純說,年輕人,要沉得住氣嘛。


    第五盤,溫純繼續野戰,一直將優勢把握住,又順利扳回一局。


    最後一盤,算是決勝局,祝庸之贏了便是四比二,大獲全勝,溫純贏了是三比三,隻是個平手。


    祝庸之虎視眈眈地看了溫純一眼,要傾力一搏了。


    第六盤果然更為緊張激烈,殺得天昏地暗,雙方的差異始終隻在半子之間,殺到尾盤階段,溫純還是留了一個非常隱蔽的“破綻”,由於戰局激烈,棋勢混亂,祝庸之始終沒有發現,眼見著要以微弱劣勢輸棋。


    老頭子已經沉浸於棋局之中,自然很不甘心,再次陷入了長考。


    這回溫純不能再死盯著那個地方了。


    一個套路重複使用,如果讓祝庸之看出來溫純是故意讓棋,反而會惱羞成怒。


    祝庸之著急,溫純替祝庸之著急,他等了一會兒,便說:“對不起,憋不住了,我去一下洗手間。”


    然後,溫純去衛生間轉一圈。


    對手不在,祝庸之是不會落子的。


    回來之後,溫純作焦急狀,趴在棋盤上看了一會兒,也不問祝庸之,“啪”,就把棋子下在了“妙手”的地方。


    祝庸之瞪了他一眼,說:“我還沒下呢,拿回去。”


    棋子拿回去了,老頭子自然也就看見“妙手”在哪裏了,他拈起一顆黑子,輕輕地放在了“妙手”的位置上。


    溫純正尷尬,身後卻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溫純回頭一看,席菲菲和黎想站在了身後,笑聲是黎想發出來的。


    電視裏黎想經常露麵,溫純自然是認識,他連忙站起來,很拘謹地看著席菲菲和黎想,不知如何是好。


    祝庸之還不依不饒,指著溫純麵前的酒杯說:“喝酒,喝酒。”


    黎想說:“算了,算了,老頭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溫純這才反應過來,忙說:“謝謝黎書記。”


    黎想微笑著示意不用客氣,說:“小夥子,你叫溫純吧。吳旭大姐從望城縣回來之後,跟我說起過你啊,很機靈,有頭腦。”


    祝庸之笑眯眯地點頭:“嗯,酒量不錯,棋藝也行,是個可造之材。”


    溫純受寵若驚,這麽高層的領導頭一回接觸,這樣的評價已經非常之高了。


    席菲菲問:“溫純,你和老頭子下了幾盤,結果如何?”


    溫純說:“四比二,祝教授贏了。”


    祝庸之大笑:“哈哈,僥幸,僥幸,算是平手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官場奇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岸並收藏官場奇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