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差點沒把楊偉給氣死,遇上這麽一幫難纏的村民,真是倒黴透頂了。


    可是,更讓他頭疼的事還在後麵呢。


    楊偉氣咻咻地回到樓上,向蔡文誌匯報說,這幫村民非要等溫純出來了才肯離開。


    蔡文誌就說,那你去把溫局長領出來,交給他們就是了。


    楊偉無奈,隻得去了拘留室,去請溫純。


    溫純正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他並不知道外麵坐著九裏湖鄉二十幾號村民,見楊偉開門進來,主動站起來,笑道:“楊檢,又要提審啊?”


    楊偉陪著笑臉說:“哪裏,溫局長,誤會了,誤會了,我不是來提審你的,是來放你出去的。”


    溫純聽了,很詫異地問:“真的,楊檢,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楊偉很認真地說:“當然是真的,這還能有假?走吧,溫局長。”說著,還向溫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溫純笑嘻嘻地又坐下了,說:“我不走,又不是你請我進來的,我為什麽要跟你出去。”


    剛剛被村民們氣得夠嗆的楊偉,還以為會得到溫純幾句感謝的話,哪怕是虛情假意的也好,可沒想到,溫純和外麵的村民一樣認了死理,非但沒有感激,反而讓楊偉碰了一鼻子的灰。


    “你什麽意思?”楊偉沒好氣地問。


    溫純慢悠悠地說:“沒什麽意思,很簡單,誰請我進來的,就該誰請我出去。”


    楊偉白了溫純一眼,說:“溫純,那你就是想要郭檢來請你了?”


    溫純回答得很幹脆:“是的。”


    楊偉幹生氣說不出話來,溫純也不說話了。


    僵持了一會兒,楊偉喘著粗氣問道:“溫純,你真不走?”


    “真不走。”溫純坐在地上,一動沒動。


    楊偉斜了溫純一眼,裝腔作勢說:“你不走,那我可就走了。”說完,用餘光瞟著溫純,慢吞吞地往門邊走去。可走到門口,溫純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繼續端坐著閉目養神。


    “好好好,算你狠,你要真不願意出去,就在這裏呆著吧。”楊偉氣的都快要瘋了,他咣當把門帶上,鎖都沒鎖,又跑回大樓裏向蔡文誌報告。


    蔡文誌暗暗偷笑,請神容易送神難啊!哼,知道溫純的厲害了吧,你們想和溫純鬥,還差點檔次。


    沒辦法,蔡文誌還得一本正經地向郭鳳春請示匯報。


    郭鳳春還在和市委領導們商量著如何消除負麵影響,聽了蔡文誌的匯報,差點沒罵出聲來。


    這會兒,省裏信訪、紀檢、市委辦公廳、宣傳部等等有關部門一個又一個電話打到市委來,詢問是怎麽回事?網上關於村民圍堵市檢察院的消息已經滿天飛了,快兩個小時了,怎麽還沒解決?


    郭鳳春幹了十幾年的檢察官了,隻知道抓人有難處,還從來沒遇到過放人還會這麽複雜,他在市委坐不住了,立即驅車往回趕。


    郭鳳春沒敢把車子開進院子,院子裏到處是九裏湖鄉村民、看熱鬧的市民和看戲不怕台高的記者們。


    好在郭鳳春穿的是便服,他遠遠地下了車,勾著頭鑽過人群,艱難地擠進了院子。


    進去之後,郭鳳春氣呼呼地直接往拘留室而去,楊偉和蔡文誌等人急匆匆地跟在了後麵。


    進了拘留室,溫純見郭鳳春穿著便裝,一臉的不高興,忙站起來,假裝很驚異地問:“兄弟,你怎麽也進來了?高瓊可跟我提過你幾回呢?怎麽,也是被他們抓進來的?”


    這他媽的哪跟哪呀?郭鳳春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了,他現在最怕聽到的名字就是高瓊,尤其是身後還跟著一個虎視眈眈的蔡文誌。


    楊偉嗬斥道:“溫純,你不要瞎說,這就是我們的郭檢察長。”


    啊?!溫純張大嘴,退後了半步,調侃道:“郭檢日理萬機,還有空親自來提審我溫純,這待遇是不是也太高了一點?”


    郭鳳春哭笑不得,說:“溫局長,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我不是來提審你的,是來請你出去的。”


    溫純裝起了糊塗,說:“郭檢察長,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我怎麽敢跟你開玩笑呢?”


    郭鳳春幹巴巴地說:“算了,我也是依法辦案,職責所在,還望溫局能夠理解。有人舉報你有問題,我不能不查,查清楚了,你沒有問題,我來請你出去,還不行嗎?”


    溫純說:“請我出去?這麽簡單啊。他們說我接受了施工單位提供的色情服務,變相收受了施工單位的賄賂,就這麽把我放了,你們不怕擔責任啊?”


    實在是拿溫純沒辦法,郭鳳春隻得說:“我們已經做了核實,說你接受色情服務是有人陷害你,你從麻將桌上贏來的錢,確實是替路橋公司兌付了欠款,你沒事了,我特地來請你回去繼續做你的城建局副局長。”


    “一會兒請我進來,一會兒又請我出去,你們這不是折騰人嗎?”溫純很無奈地搖著頭,說:“不行,既然你說我沒事了,你得給我個正正規規的說法,要不,就這麽出去了,大家還真以為我是個價真貨實的腐敗分子呢。”


    溫純在裏麵多呆一分鍾,外麵就多一分鍾的熱鬧,多一分鍾的不良影響,市委領導那邊又不知道要多接幾個詢問的電話,檢察院是司法部門,進來了還能毫發無損地放出去,這已經是極個別的特例了,還要郭鳳春給什麽說法,這是郭鳳春想辦也辦不到的。


    郭鳳春知道溫純是在故意與他為難,他哭笑不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深深地給溫純鞠了個躬,說:“我個人可以向你道歉,其他別什麽說法我實在是給不了。你如果非要討個說法,出去之後可以向法院起訴,申請國家賠償。”


    話說到這個地步,蔡文誌隻得出麵來打圓場,他勸解道:“溫局長,請你不要在為難我們了,九裏湖鄉的村民還在外麵等你出去呢,他們已經在太陽底下曬了兩個小時了,你還忍心讓他們就這麽等下去嗎?”


    溫純聽了,激動萬分,他哪裏還有心情和郭鳳春尋開心,趕緊邁步走出了拘留室。


    來到樓前,猛然看見袁大超他們一大群人靜坐在花壇的台階上,溫純隻覺得心頭一熱,快步走進院子裏,雙手緊緊握住袁大超的手,無語凝噎了。


    村民們也是悲喜交加,把溫純和袁大超圍在中間,歡呼一陣,又唏噓一陣。


    老袁拉著溫純的手,老淚縱橫地說:“溫局,連累你受苦了,都是我們的錯,要不是為了那幾個欠款,你也不該遭這麽大的罪。”


    多好的老百姓啊!自己不過把他們早就應該得到的欠款幫他們兌付清了,他們卻對你如此感恩戴德,不惜冒著風險跑來為你作證,卻還要把過錯攬到他們自己的頭上。


    中國的老百姓啊,真是世界上最容易滿足的老百姓。


    溫純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扶著老袁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雙手抱拳,向大家作揖鞠躬,以示崇敬和感恩。


    經曆了九裏湖鄉村民的這一番深情厚意,溫純才真正懂得了,中央提出的“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情為民所係”,這應該是一位領導幹部的自覺行動。他在心裏默默地許下了一個願望,無論將來走到哪一步,都要不惜一切為廣大人民群眾謀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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