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青果沒有想到的是,陳氏堅決要陪羅香園一同去縣城看大夫。


    羅興財和羅興旺合力將羅香園搬到借來的牛車上,牛車上鋪著厚厚的幾床被子,可就是這樣,羅香園額頭也冒起了細密的汗珠。


    青果扯了把羅興祖。


    “咋了,果兒?”


    青果壓了聲音說道:“爹,您經過我外祖家時,讓馬車停停,帶著我大伯一起去趟我外祖家。”


    羅興祖苦了臉點頭,半響悶聲道:“果兒,要不,還是爹一個人吧,我在你外祖家轉轉,回頭就說你外祖家沒錢,借不了。”


    青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羅興祖到是變聰明了!


    “沒事的,您帶著我大伯轉轉就走,我大伯他不敢跟我奶說的。”


    “為什麽?”羅興祖錯愕的看著青果。


    青果便踮起腳,趴在羅興祖耳邊輕聲說道:“是惠蘭姐撈了塊冰放我老姑門前,害老姑摔的。”


    “啊……這……”


    青果搖頭,對羅興祖說道:“爹,這事您知道就當不知道,大伯父要怎麽做,他清楚。”


    羅興祖雖說很是不明白惠蘭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羅香園的腿看好。歎了口氣,對青果點了點頭,轉身去趕牛車。


    陳氏和羅興財、羅興祖帶著羅香園一溜兒走遠了後。


    青果正欲往家去,惠芳一步上前扯了她的手。


    “果兒,你剛跟我二叔說什麽?”


    “我跟我爹說,讓他凡事聽從大伯父,大伯父可是咱羅家最聰明的人!”青果看了惠芳說道。


    惠芳眉宇間掠過一抹惱色,手一鬆,轉身便要走。


    “惠芳姐。”


    惠芳回頭看著青果,“你還有什麽事?”


    青果嘻嘻一笑,問道:“惠芳姐,我老姑的事你跟我大伯父說了吧?”


    惠芳瞪了青果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放心,不會讓你家出一個銅子兒。”


    “那就好。”青果點頭道:“我家還有事,那我先走了,惠芳姐。”


    惠芳隻能氣哼哼的看著青果走遠。


    “姐,我們就這樣認栽了?”惠蘭在一邊小聲說道。


    惠芳輕哼一聲,“先讓她得意吧,往後有的是機會報這個仇。”


    青果到家沒多久,林家兩兄弟便趕著牛車將收來的芋頭杆子送了來。


    “舅,你路上遇見我爹沒?”青果給林家兩兄弟各倒了一碗水,問道。


    “遇見了,說是你老姑傷了腿,要送她去城裏看。”


    青果便將羅香園摔了一跤的事跟林家兄弟倆說了一遍,想了想,又說道:“現在天冷地滑,舅你讓我姥姥小心點,早上別起太早。”


    鍾氏是有身子的人,萬一鍾氏給摔了,那可就不是摔傷的問題,而是一屍兩命的事!


    “嗯,爹現在早上不讓娘起來做飯,都是我們幫著做。”


    說話的功夫,林氏已經帶著馬氏和方氏從周氏家趕了過來。


    “正達,方達,娘她還好吧?”


    林家兄弟倆上前見過林氏,回答了林氏的話,末了說道:“大姐,娘說讓你別擔心她,她好著呢,你把果兒幾個管管好,家裏事弄弄好就行。”


    “哎。”


    林氏交待林家兄弟倆留下吃中飯的話,便帶著馬氏和方氏二人坐到院子的一邊,教她二人怎麽收拾芋頭杆子。


    “果兒,我們去後院看看,有什麽能搭手的。”


    “哎,你們去吧,我去幫我娘她們一把。”


    林氏將人分成了三撥用,一人負責掐嫩芯和去老皮,一人負責洗,一人負責晾曬。林氏自己負責最累的程序,洗。


    青果到沒想到,林氏竟然聰明的搞起了流水作業。經她這樣一分工,工作效率明顯提高了!


    “娘,我來幫你。”


    林氏笑著往邊上讓了一小塊地方出來,青果人雖然小,可做起事來,手腳麻利的很。


    馬氏和方氏便笑著在一邊逗趣,馬氏說道:“果兒,嬸可稀罕你了,你給嬸做媳婦吧!”


    呃!


    青果覺得所有麻麻們的惡趣味就是這樣,家裏有兒子的,見著個可心的小姑娘,就說讓人給她做媳婦。要是家裏有女兒,見著喜歡的小男孩,就說讓人給她做女婿!


    “不行。”


    一道聲音搶著替青果回答。


    羅小將一臉不高興的走了過來,對馬氏說道:“嬸,大胖哥比我家果兒大了六、七歲,等我家果兒長大了,大胖哥都老了!”


    馬氏生了一個兒子二個閨女,兒子大胖跟青萍同齡,可不就比青果大了個六、七歲!馬氏一愣,等回過神來,跟著方氏便哈哈笑成了一團。


    “小將,你可真護你妹妹。”方氏笑了說道:“那把果兒給我家小栓吧,我家小栓不老!”


    方氏兩個兒子,大兒子大栓,小兒子小栓,小栓跟青果差不多年紀。


    羅小將悶了半天,搖頭道:“不行。”


    “為啥?”方氏笑嗬嗬的看著羅小將。


    羅小將這回到沒拿年紀說事,他默了一默後,說道:“果兒愛幹淨,三天洗一次頭,六天洗一次澡,你家小栓一個冬天都不帶洗一回的!”


    青果心裏對羅小將那個感激啊!


    哥喂,你可真是我親哥。妹妹我記著您的大恩了!


    方氏原本也就是逗趣玩,沒當真,聽了羅小將的話,回頭對林氏說道:“桂花,你家果兒真三天洗一次頭,六天洗一次澡?”


    林氏笑著點頭,她原先也不能理解,必竟鄉下人一個冬天能洗一次澡的都少,更別說六天洗一次。但後來,不但是青果,就是家裏人都被青果帶動了。


    “嘖嘖,”方氏咂舌,“桂花,將來真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有那個福氣能娶了果兒。”


    “孩子有孩子的緣份,”林氏淡淡的說道:“果兒還小,往後的事誰知道呢!”


    這樣說著話,半上午的功夫,便收拾了一大半,中午,幫著周氏做飯的青萍跑了回來。


    “娘,飯菜都做好了,叫大家夥都去吃飯吧。”


    林氏便放了手裏的活,對馬氏和方氏說道:“她嬸子,洗洗手去吃飯吧。下午,咱再接著幹。”


    “哎。”


    馬氏和方氏應了手,起身站起來去洗手。


    “嬸,我這裏有盆水,你們拿這個洗手吧,這樣手就不會癢了。[.超多好看小說]”青果端了個盆出來說道。


    這收拾芋頭杆子確實不算是什麽吃力的活,可就是沾上了的地方會癢,馬氏和方氏因著是拿工錢,沒好意思說,現在聽青果說,不由訝異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也是偷偷取了個巧,因為前世喜歡看烹食節目,裏麵有講到怎麽處理這種刨芋頭引起的手癢。這盆裏的水就是她照著節目做的,拿水摻和著醋,效果還不錯!


    馬氏和方氏半信半疑的洗手,羅小將則將後屋幫著搭棚子的羅福興幾人喊了出來。


    大家夥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往周氏家走。


    “果兒娘,下午把瓦鋪鋪,晚上你們就能用了。”羅福興說道。


    “辛苦你們了,晚上也在我們家吃啊。”林氏笑著說道,回頭看了一圈,沒見著林家兄弟倆,不由疑惑的問道:“小將,你舅呢?”


    “舅說他們在那守著,讓我吃好去換他們。”羅小將說道。


    林氏想了想,點了點頭,繼續招呼著眾人。


    “娘,您給我舅拿碗裝些飯菜,我給送過去,回頭冷了不好吃。”青果扯了林氏說道。


    “哎,娘這就去裝。”林氏拿了兩個大碗,裝了兩大碗米飯,又將盤子裏菜都裝了些,這才將碗遞給青果,“果兒,給你舅送去。”


    “哎。”


    青果一手端了隻碗返身便往外走。


    走了沒幾步,耳邊突的便響起一陣對罵聲,聲音聽著便是從她家後屋響起,青果連忙加緊步子往家趕。


    “大舅,小舅,你們跟誰吵架呢!”


    等青果端著兩隻碗往後屋一站,看著被林方達按在地上的人時,她氣得差點就將手裏的碗朝地上的人砸了過去。


    “舅,出啥事了?”青果將手裏的碗隨手一擱,走了上去。


    林正達指著被林方達狠狠摁在地上的羅富貴,啐了一聲,怒聲道:“這小子忒壞,竟然搬了石頭來砸瓦,幸好我跟方達在這守著。”


    聽了自家舅舅的話,青果有種被人當頭一棒的感覺。


    這羅富貴腦子被門夾了還是驢踢了?這種缸德事都能做!


    “小舅,你把他按結實了,我去找家夥。”


    青果話落,便回頭四處找趁手的東西,嚇得被林方達摁著的羅富貴“嗷嗷”叫了起來。


    “羅青果,你敢,我奶她不會放過你的!”


    “我呸!”林方送照著羅富貴的腦袋便狠狠拍了一巴掌,“那個死老太婆,她敢動我家果兒,我見你一次揍一次!”


    “林方達,你放開我,有本事咱單打獨鬥。”


    羅富貴一邊掙紮著想翻身,一邊扯了嗓子喊。


    “我呸!”林方達對著羅富貴便狠啐了一口,“跟你單打獨鬥?你配嗎?剛才大家夥都在的時候你咋不來砸,要趁大家都走了偷偷來砸呢!”


    羅富貴吵,吵不過林方達,打,打不過人家兩兄弟,眼見青果找著根手指粗的棍子蹭蹭朝他走過來。他嚇得哇哇大喊了起來。


    “羅青果,羅青果……”


    “吵死了!”林方達抬頭對青果說道:“果兒,你手裏這根細了,那根不錯,你換一根吧。”


    林方達說不錯的那根棍子,足足有小孩的手臂粗,一棍子下去,羅富貴怕是得頭破血流!


    青果將手裏的棍子對著空氣打得“啪啪”響,嘿嘿笑著看向羅富貴,似乎在考慮往他身上哪塊下手。


    “果兒,果兒,你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發誓,我一定不會再來找你家麻煩。”


    “果兒,你別聽他的,這家夥黑心爛肝的,說話就像是放屁。”林方達喊道。


    林正達必竟大幾聲,想問題,要想得深一些,他抬頭朝青果看過來,想勸幾句,卻見青果朝他調皮的眨了眨眼,林正達一頓,便明白過來,青果這是打算嚇唬嚇唬羅富貴呢!


    “羅富貴,我上回怎麽跟你說的?”青果將手裏棍子指著羅富貴的臉問道:“是不是上回我那一石頭砸得不夠狠?”


    青果不提還好,一提,羅富貴就覺得鼻腔裏酸酸澀澀的痛得曆害。


    “果兒,果兒,你聽我說,我下次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羅富貴就差鼻涕眼淚一起上了。


    “果兒,你別聽他瞎嚷嚷,這丫囊子壞了,你不教訓他狠了,他不長記性。”林方達死死壓著羅富貴的身子,指了他屁股下的橫肉說道:“抽這,狠勁的抽,看他下次還敢起歪心思不!”


    青果點了點頭,果真拿了棍子朝羅富貴屁股上比劃著,似乎想著要怎樣抽,才能讓羅富貴更痛點。


    “救命……救命啊……”


    羅富貴扭得跟條蛇似的,有好幾次差點就將林方達給掀翻了。


    青果是存心要教訓下羅富貴,今天還好林家兄弟在,逮著他了,不然那一堆瓦片被他給砸了,不說耽擱時間,光是那筆瓦片錢也夠嗆!


    舉著手裏棍子,對準羅富貴屁墩墩的屁股,使了老力抽下去。


    “啪!”


    “啊!”


    羅富貴殺豬一般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哇”一聲,便哭了開來。


    “唔……我要跟奶說,羅青果……我讓我奶打死你……”


    青果嗤笑一聲,站到羅富貴跟前,“是嗎?反正你總是要告狀的,那我不如多打幾下!”


    “不……不要……”羅富貴這會子眼淚鼻涕和著地上的泥糊了一臉,哭爹喊娘的求著。“果兒,我不說,我不跟我奶說……”


    “我才不怕你跟我奶說呢!”青果嘻嘻笑道:“誰不知道我奶帶著老姑進城看腿去了。”


    話落,站起身,舉了手裏的棍子,又準備找地兒下手。


    “果兒,不要打了,我求你了,我發誓,我再也不給你家搗亂了,我要是再起壞心思,就叫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這誓還真是夠毒的。看樣子,羅富貴是真被打怕了!


    青果收了手裏的棍子對林方達說道:“小舅放開他吧。”


    林方達站了起來,踢了腳捂著屁股哭得慘不忍睹的羅富貴,啐了聲“熊樣”走到了一邊。


    青果走到羅富貴跟前,“羅富貴,自己的誓你自己記著,你要是再起壞心思呢,我也不怕,隻要你那一身肉能挨打就行!”


    羅富貴恨恨的瞪了眼青果,抱著屁股轉身便跑。


    “果兒,”林正達一臉擔心的上前,“你爺和你奶可是寶貝他了,萬一……”


    “放心吧,舅。”青果綻起抹笑,對林正達說道:“這回他搬不到救兵的。”


    “為啥?”


    青果笑了笑,惠蘭害羅香園的事,她既然答應了惠芳不說,自然就不會再與旁人說起。哪怕,是她自己的舅舅。


    “舅,我把飯給裝來了,你們趁熱吃吧。”


    青果轉移了話題。


    林家兩兄弟也沒追著往下問,通過這幾次的事,他們早就習慣性的在心理上信任青果,既然青果說不會有事,那肯定就不會有事。


    羅家老宅子。


    許氏看著羅富貴屁股上腫起的那條青紫,跳起便要找青果算帳,惠芳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


    “娘,您不能去。”


    “你弟都快被她們打死了,我還不能找去林桂花,討個公道?”許氏怒聲道。


    惠芳沒好氣的瞪了眼趴在床上嗚哩哇啦哭的羅富貴,曆聲說道:“你說,青果她好端端的為什麽打你?”


    在羅家,雖說不管是羅老爺子還是陳氏,他們偏疼的都是羅富貴。但不論是許氏還是羅興財,他們卻是比較在意惠芳這個長女,一則是因為惠芳是第一個孩子,二則是因為算命先生說過,惠芳是官夫人的命格!


    羅興財也好,許氏也好,他們都指望著能借著惠芳雞犬升天!正因為如此,沒有羅老爺子和陳氏在場,羅富貴還是挺悚這個長姐的!


    “我啥也沒幹,是林正達和林方達那兩個小畜生……”


    “你還胡說!”惠芳轉身拿了根雞毛撣子便要動手,“你今兒不把話說清楚,你試試看。”


    “娘,娘,您看我姐,她胳膊肘朝外拐。”羅富貴嗷嗷叫著,“她幫著外人欺負我,嗚……我要我奶……”


    “惠芳……”


    許氏不讚同的看著羅惠芳。


    羅惠芳將手裏的雞毛撣子指著羅富貴,對許氏說道:“娘,果兒她舅是什麽樣人,您不知道?果兒那丫頭心有多精,你不清楚?”


    許氏便想起羅香園那檔子事,臉色當即白了白,愣了愣後,說道:“芳,你是說果兒她是故意的?”


    羅惠芳搖頭,“是不是故意的,得問富貴,他到底幹什麽了?果兒她要是無緣無故的打了他,我們肯定得去找二叔和二嬸討個公道,沒得讓人這樣欺負,可要是……”


    可要是羅富貴他自己做了渾帳事,那就別去自取其辱了,要知道惠蘭做的那檔子事還記著帳呢!青果敢這樣打羅富貴這一棍子,何償不是借勢逼人?


    許氏想明白過來,回頭便看著羅富貴,“你說,你到底是怎麽惹到那丫頭了。”


    “我真沒有……”羅富貴還要狡辯。


    羅惠芳揮了手裏的雞毛撣子,咬牙道:“羅富貴,我看你就是欠揍,你今兒要是不說出個子醜寅卯,我就抽得你下不了地。”


    “你敢!”羅富貴瞪了羅惠芳。


    羅惠芳冷聲一哼,舉了手裏的雞毛撣子說道:“你看,我敢不敢!”


    “娘……”羅富貴朝許氏看去。


    許氏撇了臉,不搭理。


    眼見得羅惠芳舉著那雞毛撣子就要抽下來,羅富貴隻得嗷嗷喊著,“我說,我說,我搬石頭砸她們家瓦,被林家兩個小畜生給逮著了!”


    “你……”


    羅惠芳手裏的雞毛撣子“啪”一聲打了下去,總算是力道偏了點,沒真對著羅富貴的屁股抽下去,可就是這樣,羅富貴也嚇得哭出了聲。


    “哭,哭,你還有臉哭。”羅惠芳氣得隻跺腳,“羅富貴啊羅富貴,你做事就不能用用腦子啊?人家蓋屋的瓦片你也敢去砸,你是嫌自己一身肥肉太厚實想削薄點,還是覺得我爺和我奶能護著你長命百歲!”


    羅富貴屁股本就痛,現在又被羅惠芳狠狠的收拾了一頓,頓時委屈的隻哭。


    許氏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這惠蘭才闖了禍,把柄還在人手裏的攥著呢,就算是青果下手狠了點,她能說什麽?她隻能乖乖的吃了這個悶虧,還得跟羅富貴說,不能跟他爺和奶說。


    “行了,惠芳你出去,我跟富貴說幾句。”


    羅惠芳恨恨的瞪了眼羅富貴,轉身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惠蘭便也緊跟著走了出去,姐妹倆坐在門檻外,一邊聽著屋裏的動靜,一邊防止著羅老爺子和羅興旺突然出現。


    “姐,是不是以後我們都要這樣忍氣吐聲?”


    “不是。”惠芳長吸了口氣,輕聲說道:“等咱姑的腿好了,等時間再長點,我奶和我爺氣頭消過了,咱們就可以出手整治她們了。”


    惠蘭不解的說道:“那萬一到時青果她……”


    “我們死不認帳,我爺和我奶能把我們怎麽樣?”惠芳冷笑道:“再說了,這段時間我們對老姑好些,巴結著她些,我爺和奶鐵定不能信了她!”


    惠蘭聽了重重的點頭,“姐,你真聰明,比老姑聰明多了。”


    惠芳哼了哼。


    “姐,我聽說咱大姑給老姑看的那戶人家不但家世好,那小相公人長得好不說,學問又好,指不定將來就能考個大官當當。”


    羅惠芳抿了抿嘴,心裏滿滿的都是不甘。


    她長得不比羅香菊差,甚至比羅香園還能幹很多,羅香園連桌像樣的菜都燒不出來,自己不但能做幾桌人的菜,繡出來的花鳥蟲魚就跟真的一樣!這樣的自己憑什麽就得嫁羅香菊挑剩下來的人!


    姐妹倆心思重重,屋子裏許氏卻是再三的叮囑羅富貴。


    “不許跟你爺說你被青果打的事,聽到沒?”


    “為什麽?”羅富貴不滿的看著許氏,埋怨的說道:“你不替我討公道,還不讓我告訴我爺,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啪”許氏對著羅富貴的腦袋敲了一記,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還是哪裏爬出來的!”


    “那你為啥不替我討公道!”


    許氏歎了口氣,說道:“你別問那麽多,總之,這次不許跟你爺說。你信娘,等過段時間,娘一定替你把這公道討回來了,青果那丫頭片子,娘會狠狠的收拾她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娘什麽時候騙過你。”


    “那我要吃雞,你殺隻雞給我吃,我就相信你!”羅富貴一嘴口水的說道。


    許氏恨恨的拿手去捏羅富貴的耳朵,“你個畜生,你以為那雞是菜園子裏的菜啊,那是你奶的命,我要殺了它,你奶非得把我給殺了賠命不可!”


    “我不管,反正我要吃雞肉。”羅富貴耍起了無賴。


    許氏沒法,輕聲說道:“你聽娘的話,沒你奶的話,那雞真不能殺,娘給你煮荷包蛋吃行不行?”


    “六個!”羅富貴舉了手道:“我要吃六個。”


    許氏一咬牙,想著依陳氏對羅富貴的疼愛,煮幾個荷包蛋肯定沒事。


    “行,六個。”


    “不許給羅惠芳和羅惠蘭吃。”


    “那是你親姐和親妹!你就好意思吃獨食?”許氏不高興的盯了羅富貴看。


    “我不管,反正不許給她倆吃。你不答應,我就告訴我爺。”


    許氏沒法,隻得咬牙應了。


    門檻坐著的惠芳和惠蘭自是將母子兩人的話聽了個一字不落,惠芳到還好,在她眼裏,羅富貴就是個缺心眼的!惠蘭卻是不同。


    她嘟了嘴對惠芳說道:“姐,娘偏心,什麽好的都僅著富貴。”


    羅惠芳撇了撇嘴,對惠蘭說道:“隨他去吧,他現在不當我們是姐妹,將來我們也不當他是兄弟就是了。”


    “姐,你……”惠蘭似懂非懂的看著惠芳。


    惠芳正欲再說,眼角覷到許氏自屋裏走了出來,連忙站了起來,“娘,富貴咋樣,是不是把我給記恨上了?”


    “沒,你是他親姐,他往後還要靠著你呢,哪裏就記恨上了。”許氏和著稀泥。


    惠蘭撇了撇嘴,一臉不滿的看向一邊。


    “那就好,我還擔心他記恨上我呢。”惠芳笑了說道:“娘,您這是打算去幹啥,要不要我幫忙?”


    “你弟想吃雞蛋,我去給他煮幾個糖水蛋。”許氏輕聲說道。


    羅惠芳連忙對惠蘭說道:“惠蘭,我們去幫娘燒火。”


    “哎,不用了。”放氏臉上紅了紅,對惠芳說道:“你歇著吧,娘一個人就夠了。”


    羅惠芳還想堅持,一邊的惠蘭說道:“姐,你就一邊好好坐著吧,這蛋又沒咱們的份,幹嘛去湊那熱鬧。”


    許氏瞪了惠蘭便罵道:“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就知道吃、吃,你弟這是叫人給打了,我煮兩個蛋,給他補補,就這你也要惦記著!”


    惠蘭被許氏罵得當即紅了眼眶,抬頭看了許氏說道:“娘,你偏心,你啥好吃的好穿的都是僅著富貴,什麽時候管過我和我姐!”


    許氏見惠蘭還敢頂嘴,掄了巴掌便要上前抽。


    “娘,您幹啥哩,惠蘭還小,您跟她置什麽氣啊。”惠芳連忙上前攔了許氏,轉而攬了惠蘭輕聲說道:“你怎麽回事哩,富貴是咱家唯一的男娃,娘就是偏著他些也是應該的,你怎麽好跟娘吵嘴,快跟娘道個謙。”


    惠蘭不同意,撇了臉看向一邊。


    許氏一見她這般,掄了巴掌又要上,惠芳連忙說道:“娘,您快去給我弟煮蛋吧,回頭爺和三叔回來了,您就啥也做不了了。”


    被惠芳這樣一說,許氏不敢再耽擱,狠狠的瞪了眼惠蘭,連忙朝廚房走去。


    惠芳鬆了攬著惠蘭的手,皺了眉頭沒好氣的說道:“惠蘭,你以後再幹這沒腦子的事,可別怪我不護不著你了。”


    “姐,我就是生氣。”惠蘭上前抱了惠芳的胳膊,委屈的說道:“您說說看,我爺和我奶偏著富貴也就是了,為啥我爹和我娘也偏著富貴,都是他們的孩子,怎麽就不一樣對待。”


    一樣對待?!


    羅惠芳嗤笑一聲,挑了惠蘭一眼說道:“誰讓你不會托生,你要是托生成個男娃娃,不就一樣對待了!”


    “我……”惠蘭一跺腳,不甘心的說道:“姐,我就不信,你心裏能舒坦!”


    “我為啥要不舒坦?”惠芳好笑的說道:“我今年十三了,還能在這個家裏呆幾年?他們待我好,我往後就待他們好,他們不待我好,我往後就當沒這個娘家!你看咱大姑,她可不是這樣做的?”


    惠蘭似懂非懂的看向惠芳,“我大姑,她……她對咱爺和奶不是很好嗎?”


    “笨蛋!”惠芳嗤了一聲,輕聲說道:“你看我大姑除了四時八節送幾盒子點心來,平時可會貼補我爺和我奶一些?”


    惠蘭搖頭。


    惠芳便笑了說道:“可見這人啊,大部分人都是不講良心的!我大姑在娘家的時候,我爺和我奶就差把她當心肝寶貝的疼著了。”


    惠蘭默默無聲,她是知道的自己腦子一直沒有惠芳好用,所以一直以來,她什麽都聽惠芳的。現在,她也需要惠芳指條路給她走。


    “姐,那你說,我往後咋辦?”


    “咋辦?”惠芳好笑的說道:“你才多大,這家裏還有好些年要呆呢,乖乖的聽話吧。”


    “可是……”


    惠芳歎了口氣,攬了惠蘭說道:“你放心,等姐嫁了人,嫁一定會給你找戶好人家,讓你後半生有依有靠!”


    惠蘭重重的點頭,沒來由的便說了一句。


    “姐,我有時候挺羨慕青萍和青果的,你看她們也是女孩子,可是二叔二嬸疼她們不少於疼小將。”


    惠芳聽著惠蘭略顯酸澀的話,臉上綻起一抹刻薄嫉妒的笑。


    羨慕嗎?她當然也羨慕,二叔二嬸雖然窮了點,可是他們一家人力氣往一處使,現在看起來,這日子也要往好處過了。再看看自己家,娘是個饞嘴沒主意的,爹呢?隻要三餐有那麽幾兩馬尿喝,就什麽都滿足了。


    這樣的家,她真是多呆一刻,也不願意!


    青果可不知道老宅子這邊的動靜,她正揮汗如雨的幫著林氏將那些早上洗好曬好的芋頭杆子放盆裏拿鹽搓。


    “果兒,你走開,你這小身板,還不夠看的。”周氏上前將青果拎開,替代了她的位置,手腳利索的搓起了盆裏的芋頭杆子。


    “桂花,這芋頭杆子這樣拿鹽搓搓就能吃?”


    馬氏和方氏奇怪的問道。


    林氏笑了笑,“哪能啊,後頭還有工序呢。”


    馬氏和方氏便笑了笑,沒再往下問。


    兩人都是聰明人,人家出三個銅板一天是請她們來幫工的,可不是請她們來打聽做法的。剛才也就是那麽隨口一問。


    都是手腳利索的人,不多時便將四百斤剩下的芋頭杆子洗好撿好,放到太陽下曬了。轉手又去幫著周氏搓盆裏早上曬好的。


    青果趁著這功夫,便去了屋後,看進展。


    “果兒,晚飯前這屋頂就能搭好了。”林正達對青果說道。


    青果點了點頭,對林正達說道:“大舅,這過幾天就是給高掌櫃送貨的日子了,你跟你村裏的洪江叔說一聲,我們借他家的牛車用用,回頭按天付他錢。”


    今兒林正達他們就是借的林洪江家的牛車,聽了青果的話,他當即點頭。


    “行,我回頭讓爹去說說。”


    青果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什麽時候,我們自己能買頭牛就好了。”


    “是啊!”林正達附合道:“上回開那塊地,累得我方達夠嗆,這要是有頭牛,人輕鬆不說,地還能梨得深點,時間上也鬆散些。”


    青果點頭道:“是這個理。”


    “果兒,要不明年那批地骨子賣了,我們就買頭牛吧?”林正達忽然說道。


    青果搖頭,“舅,我是打算開春就買頭牛的。”


    “啥,開春就買?”林正達瞪了青果,壓了聲音說道:“果兒,一頭牛不便宜哩,哪來那麽多的銀子?”


    青果對林正達眨了眨眼,同樣小聲的說道:“舅,你忘了,我可藏了好大一筆私房錢哩!”


    林正達第一時間想起青果那兩條小金魚,雖然不知道份量,但在心裏默默算了遍,雖說數字上不確定,但隻要再賣幾批這酸芋頭杆子,別說還真就能買頭牛。


    一時間,頓時覺得心潮澎湃的不行,看青果的目光,就像是看閃閃發光的聚寶盆!


    “舅,你幹嘛這樣看我。”青果卻是不滿了。


    林正達嘿嘿笑了道:“沒,沒什麽,我就是覺著你太能幹了!”


    青果聽了林正達差點便失聲笑了出來。原來,自己一不小心被人當偶像崇拜了一下!


    林家兩兄弟見棚子搭得差不多了,便跟林氏告辭,準備趕著牛車家去。林氏不同意,愣是要留他兄弟倆吃飯,林正達便說牛車要還,不敢耽擱。林氏不好再留,隻得給兩人裝了點做好的酸菜,送了兄弟倆家去。


    送走林家兩兄弟,天轉眼便黑了,林氏便催著羅小將去村口看看,羅興祖有沒有趕回來。


    “娘,我爹怕是趕不回來。”青果對準備著夜裏飯食的林氏說道:“我老姑是去看腿,怕是沒那麽快呢!”


    林氏想想是這麽個道理,便將羅小將喊了回來,讓他和青果去幫著燒飯,準備做晚飯。


    請來幫工的羅培根和羅來富見事情都幹完了,就說要回家去吃。被林氏給留下了,想著馬氏和方氏也留了下來,幹脆便說道。


    “去把孩子們也叫來吃吧,大人不在家,孩子們自己也做不好飯,再說他們也吃不了多少。”


    “別,別……”馬氏和方氏連連擺手,對林氏說男人們留下來吃就行了,她們女人回家去做去


    林氏不肯,她是覺得往後大家都是要長期相處的,哪裏就差了這孩子們的一口飯。就在馬氏和方氏被說動時,羅老爺子卻背著雙手自外麵走了進來。


    “老二家的,這老話說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你家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不是這麽個吃法吧?”


    林氏被羅老爺子說得一愣。


    馬氏和方氏二人連忙便收拾了東西對林氏說道:“桂花,我們走了,明天我們再來。”


    “哎,你……”


    林氏想要上前去阻止,可羅老爺子陰沉著臉往那一站,林氏到了嘴邊的話愣是說不出來。


    別說是馬氏和方氏,就連兩家的男人都沒再多留,找了個借口走了。


    “爹,您老來有事?”林氏看著羅老爺子。


    羅老爺子哼了哼,抽了手裏的旱煙袋往門檻邊蹲了蹲,亮起火折子抽了一筒後,才悶聲說道:“我來看看興祖回來了沒?想問問他,香園咋樣了。”


    青果是砌底服了這老爺子了!


    羅興祖送羅香園進城了,他知道記掛女兒,咋就不知道兒子家今天做事,來幫襯一把呢?他老胳膊老腿動不了,那羅興旺總行吧?怎麽連個羅興旺也沒露臉呢?


    林氏賠了小心說道:“爹,果兒她爹還沒回來呢!”


    “嗯,我知道。”羅老爺子才進屋的時候,便看了。


    林氏便站在那,看著羅老爺子。


    羅老爺子把手裏煙袋收了,抬頭撩了眼林氏,“怎麽傻站在這?不是說要去做飯嗎?”


    “啊,是啊,我這就去。”


    林氏一時間沒搞懂羅老爺子這到底是啥意思?有心想走,又怕自己怠慢了他,回頭落了不是。想了想,小心的問道:“爹,我娘她陪著香園進城了,您這晚飯……”


    羅老爺子挑嘴,許氏做飯和,但做菜真心就是豬食,還不如惠芳和惠蘭。


    “我想著你娘她得陪著香園,果兒她爹該回來報個信才是,便在你這等著吧。”


    言下之意,便是這晚飯也在你家吃了!


    林氏能說啥?


    羅老爺子是她老公公,就算是分了家,來她家吃頓飯,那也是應該的!


    “哎,爹,那您坐著,我這就做去!”


    林氏轉身往灶間走,不忘喊了羅小將,“小將,天黑了你別亂走,就在家陪著你爺。”


    “娘,我沒亂走,我把後屋收拾收拾。”羅小將對林氏說道:“您讓我爺在灶間坐著吧。”


    羅老爺子聽得蹙了眉頭,起身朝後屋走去。


    看著搭得高敞的棚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悶聲道:“這得花多少銀子呢!”


    林氏沒敢吱聲。必竟羅香園摔了腿,她們是一個銅子兒也沒往外拿!


    “爺,統共花了一兩多銀子,還欠著些帳沒結,說好了,等酸菜賣上了,這錢就慢慢的還上!”青果在一邊說道。


    羅老爺子哼了哼,繞著棚子走了圈,東挑一句不是,西挑一句不是,一會兒嫌搭得太高,浪費木材,一會兒又嫌這柱子買得太大,耗錢。反正就是在他眼裏,無一是處!


    羅小將聽得不高興,好幾次想還嘴,都讓青果給扯住了。


    “我爺這是紅眼病,讓他發泄出來就好了。”青果壓低聲音說道。


    羅小將沒好氣的說道:“我家又不是外人,咋就見不得人好呢!”


    青果笑了笑。


    這個世上,有一種人,他們的眼裏隻看得到他們在意的人,旁人一概入不了他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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