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居然又是那一招手筋!”我趴在棋盤上,看著棋局裏決定勝負的一手,心有不甘地嚷嚷,“西索你真的失去了記憶嗎?不會是騙我的吧!這招明明和4歲那年你贏過我的那次一模一樣!”


    “嘁!”西索抓住我的後領將我從棋盤上拎了起來,同時右腳一踹將圍棋盤連同棋子一起踢進旁邊小山一樣的慰問品堆,惡狠狠瞪著我的臉,他一字一句地強調,“說過我不叫西索!你是想激怒我嗎???”


    我眨了眨眼睛,然後一把抱住他脖子撲了上去。


    看到西索一下子僵住的表情,我心頭竊喜不已——果然,這家夥的弱點就是這個!


    “人家就是喜歡這樣叫你嘛~”鑽在他懷裏左右磨蹭,意料之中地看到他耳朵開始泛紅,我再接再厲,貼近他的耳垂繼續撒嬌道,“好嗎~好嗎~好嗎?”


    “隨、隨便你!!!”西索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動作之大令我一下子摔在地麵上,所幸屁股下的獸皮地毯夠厚才沒有摔疼。


    看到他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我趕緊大喊:“喂!西索你去哪裏?”


    “睡覺!”


    妖王也需要睡覺嗎?是想找借口開溜吧!我趕緊從地毯上爬起來,朝他方向衝過去:“等等我也去!璃音幫我把那個箱子還有環保袋裏的東西送過來哦!”


    裝作沒看到西索發黑的臉色,用力抱住他的腰部,朝我住的客房方向拖去:“你這家夥究竟多久沒用護膚品了!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從裏到外刷個幹幹淨淨!”


    看著僵硬得像塊木樁一樣被那個人類少女以非常難看的姿勢拖出側殿大廳的王者,守在大廳門口的黑豹師團長不解地問隨後而出的璃音:“陛下他們……怎麽了?”


    “準王後陛下執意要陛下到她房間過夜。”


    “這麽快?是要交尾嗎?”


    “不清楚。”璃音的兔子耳朵動了動,“準王後陛下在叫我,先走一步了。”說完匆匆拎著大箱和蕾絲環保袋離開。


    “牙膏不是拿來吃的!”我一把從西索手裏搶過牙膏,幫他擠在牙刷上,“你們妖界人都不刷牙嗎,連這些東西都沒見過?”


    “刷牙?你是說清潔牙齒麽。”西索接過我遞過去的牙刷,皺眉研究起用法,“我們用的是一種叫做‘默冼’的植株汁液,隻要含上一口就好了。”


    “這麽方便?真好啊,不過既然你現在在這個世界,就要好好學習我們人類的做法。看好了,牙刷是這麽用的。”我給自己擠好牙膏,然後張嘴露出閃亮的牙齒,仔細刷起來。


    教西索刷完牙,我又開始給他擠洗麵奶,看到我滿手白色泡沫,西索警惕地後退一步:“這是什麽?”


    “洗麵奶啊,你快過來,我幫你洗臉。”


    “不用,我討厭這種刺鼻的味道。”


    你是狗鼻子嗎?我明明選了無香型的泡沫潔麵乳……“不行,必須要洗臉,萬一長痘痘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疤痕?那種東西我不會有。”西索不屑地嗤笑一下,然後伸出左臂,右手食指在上麵輕輕一劃。


    充滿力感的皮膚頓時被割裂開來,露出殷紅的肌理,鮮血從傷口汩汩湧出,染紅整段手臂。


    “你幹什麽?!!”我大驚失色地衝了過去,想要替他檢查傷勢,卻礙於滿手的泡沫隻能用手臂拚命壓緊傷口上方的靜脈。


    看到我緊張的表情,西索無所謂地推開我的手,擦掉左臂上的血跡,現出已經徹底愈合的無暇肌膚:“小傷而已,真是大驚小怪。看吧,以我的體質,根本不可能留下什麽疤痕。”


    “可惡!你這個混蛋!這可是西索的身體啊!你怎麽能——”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立刻閉上嘴,緊張地觀察他的表情。


    “終於說出來了麽?”他冷冷一笑,“很可惜,隻要我在的一天,那個叫西索的家夥就永遠不會回來。”說完,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我的心情瞬間落到穀底,好不容易讓西索放下了戒心,結果卻因為一句話弄巧成拙……我果然是笨蛋呢。


    默默地衝掉手上泡沫,洗完臉塗好麵霜,然後走出洗手間。


    可能是因為月事的緣故,藥物的變性效果漸漸褪去,現在的我已經恢複到了易斯特和卡加之間的中間階段——即有著女性的身體,卻還沒有變回13歲的樣貌。


    所幸媽媽在給我選衣服的時候考慮到了各種可能,因此不論是易斯特的衣服,還是十八九歲的女裝,或者孩子的童裝,都給我準備了好多套。


    換上熊寶寶圖案的純棉睡裙,我鑽進被窩準備睡覺,腦海裏卻無法抑製地浮現出西索最後那個冷笑裏蘊含的一抹傷痛。


    說起來,失去了西索的記憶化身妖王的他,應該擁有屬於前世的漫長記憶和獨立人格吧?像這樣一次又一次被我否定,被我強行當成“另一個人”看待,他的心裏會是什麽感受呢?


    明明身為妖界王者,在奇美拉蟻中也倍受尊崇,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的冒犯,他對我已經夠忍讓了。而我卻如此得寸進尺,將他討厭的東西強加到他身上,實在是……太過任性了。


    如果現在有人告訴我,其實我是另外一個人,隻不過失去了記憶罷了,然後要強行把我變成他印象中的樣子,我也一定會厭惡不已吧。


    可是……他明明就是西索啊,笑起來的樣子、沉思時的小動作、就連拿筷子的手勢都一模一樣,我又怎麽能把他當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翻來覆去想了半天,我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來。


    “璃音!西索人呢?”我穿上拖鞋衝出房門,逮住守在門外的兔子人劈頭就問。


    “陛下往南殿方向去了。”


    “南殿在哪邊?”


    看到璃音手指的方向,我匆匆道了一聲謝,然後頭也不回地朝那邊跑去。


    清冷的彎月懸掛半空,在屋瓴上灑下一片銀輝,孤傲的王者端坐於頂,血紅雙眸似是透過虛空,望見了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的風景。


    我沒有心情欣賞這幅邪魅的美男圖,而是捂著發疼的腹部拚命喘氣。


    見鬼的ngl領導人,國家窮得要死皇宮蓋這麽大幹嘛!純心跑死我啊!還有你這個變態妖王,半夜發騷爬屋頂上cos西門吹雪擺pose也就算了,做什麽特意跑到和原來住的北殿完全相對的南麵來啊!看我穿著拖鞋滿皇宮亂跑很有趣是嗎?


    我憤憤地瞪著屋頂上的紅發男子,仰頭喊道:“喂!你快下來,我有話說啦!”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像是沒看到我一般,繼續作冥想狀。


    不理我?好,你有種!山不來就我,難道我還不會去就山嗎?


    一把攀上屋簷下的柱子,蹬掉拖鞋,嗖嗖向上爬去。雖然說在曆代的揍敵客裏我的戰鬥值都可以排到最後,但是翻山爬樹這種事,在枯戮戮山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下我也沒少幹——雖然都是在諸如被魔狼圍追堵截這種不得已的情況下。


    三米、二米、一米……就在我即將夠到屋簷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探出的手一下子沒抓穩,整個身體直勾勾向後倒去。


    “哇啊啊啊啊~~~~~~~~~~~~~~”


    “笨蛋!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你真的是神王轉世嗎?!!”語氣雖然惡劣得要命,但他的懷抱卻溫暖得讓我想哭,被他順手帶上屋頂的我,幸福地窩在這個讓我想念了好久好久的熟悉懷抱裏,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有什麽關係,反正每次你都會接住我……”


    注意到他的臉色又開始不快起來,我趕緊使出絕招——用力抱住他,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胸前,然後抬起頭無辜地辯白:“對不起,都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嘛~”


    唔……他身上的黑甲好硌人,一天到晚穿著這麽個東西不悶嗎?現在可是最熱的季節耶!我不習慣地扭扭身子,然後用手摳弄著他的胸甲,卻發現他的身體猛地一顫。


    “你做什麽!!!”就連我也能聽出這句話裏的窘迫,我想西索一定無比慶幸此刻的他是處在背光的狀態,就算臉紅也不會被我看出來。


    “呃……你的盔甲太硬了,硌得我不舒服。”我用手在甲殼上敲了敲,卻沒有聽到中空的聲音,莫非是貼著肉長的?“怎麽了,難道這個黑甲有觸覺嗎?”


    西索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不過渾身黑甲發出一層微弱的紅光,然後慢慢縮入體內消失不見了。


    望著他隻著一條長褲的精壯身體,我不由得嘖嘖稱奇:“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嗎?好厲害哦!”


    西索還是默然不語,隻不過右手一拉,扯下披風包裹住我們兩人。


    看到他沒心情搭理我,我也隻好乖乖地閉上嘴,坐在屋頂陪他看月亮。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受不了這個詭異的寂靜氣氛,開口搭話道:“喂,你們妖界是不是也有月亮?”


    “嗯。”


    “真的?那麽一定也有太陽吧!”


    “嗯。”


    “星星呢?是不是和這裏一樣多?”


    “嗯。”


    “……”連我自己也覺得這種對話實在是沒有什麽營養,於是幹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是說,你在妖界的名字。”


    出人意料的,西索沉默了一下,然後慢慢回答:“我沒有名字。”


    “什、什麽!不可能吧?一般父母不都會給孩子起名字嗎?難道你們妖界沒有這個習慣?”身為一界之王居然沒有名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從沒見過父親,母親在我出生那天就被噬魂獸殺了。”看著天空中的勾月,西索像是在述說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憎我恨我的人喊我怪物,敬我畏我的人稱我首領,一統妖界後,除了那個半路撿來的弟弟,所有人都喚我為陛下。”


    “名字是什麽?很重要嗎?它能在我餓得啃咬母親屍體上的腐肉時填飽我的肚子,還是能在我被高等妖獸追殺時救我一命?”他的眼裏充滿了冷眼旁觀的嘲弄,“在那個世界裏,隻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和力量無關的,我統統不需要。”


    我的心被他的故事灼痛了,究竟是怎樣的過去,才會造就如此冰冷孤寂的靈魂?靜靜將臉貼在他胸口,我開口解釋道:“名字……雖然和力量無關,但卻是一個人存在的證明啊。不管是好是壞,當別人提起你的名字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想到你。就算百年之後,也有人能夠從殘留在墓碑上的名字裏,找到你曾經存在的痕跡……”


    “西索的名字,對你來說這麽重要嗎?”


    沒有想到他突然會提起這個,我不由得一愣,掙紮了良久,還是如實回答:“是的,他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雖然不想要人類的軟弱記憶,不過,我可以保留這個名字。”他側過頭去,月光下的表情晦暗不明。


    這是在補償我嗎?可是……我想要的,遠遠不止是一個名字而已啊。


    忍住落淚的衝動,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我低低應了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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